大馬士革的月光淌過千年鍛紋，清歡的紗巾拂過玫瑰鋼刃，暗夜中流轉的穆罕默德紋恰似那人鎖骨傷痕。霍青眉的槍管抵住她后腰時，腕間紅麝串突然斷裂，珊瑚珠滾進阿拔斯王朝的淬火池，蕩開一圈圈DNA堿基漣漪。

“程淮之的絞胎瓷心葬在波斯灣。“霍青眉的俄語沾了玫瑰香露，“你猜那瓷胎里絞的是誰的發絲？“她扯開清歡的刺繡腰封，內襯蘇繡并蒂蓮紋在月光下顯影出北斗星圖——七處光斑正對應程家女眷的埋骨地。

清歡的鎏金指套劃過烏茲鋼，火星濺成《璇璣圖》殘句。刀身突然浮凸起北宋絞胎瓷紋路，每一道泥胎裂紋都滲出程淮之慣用的沉水香。她想起三年前蘇黎世雪夜，那人用金絲楠煙盒接住她鬢角融雪，煙盒內壁的冰裂紋與眼前刀紋如出一轍。

“姑娘可聽過‘絞胎易碎，情腸難斷’？“波斯老匠人突然現身，銀錘敲碎淬火池邊的陶罐，罐底藏著的正是程淮之的半片絞胎瓷心。瓷片在月光中投影出全息畫面：十八歲的程淮之跪在沈家祠堂，將清歡胎發絞入瓷泥，窯火燒了七天七夜。

霍青眉的匕首刺破投影，寒光里浮起程淮之的遺書：“此心碎于丙辰年臘月廿三，望后來人勿效飛蛾赴火。“清歡的翡翠鐲突然收緊，鐲心滲出靛藍菌絲，在空中織就那年雪夜——程淮之親手為她戴鐲時，菌絲已悄然植入血脈。

波斯匠人突然擊響薩朗吉，琴弦割破夜色。清歡在音律中看見自己前世：穿胡服的絞胎瓷匠女，將淬毒情思絞入送給波斯王子的定情瓷。而那瓷瓶上的葡萄藤紋，正是如今纏繞她心臟的菌絲脈絡。

“程家女子世代為情所囚。“霍青眉挑開清歡的珍珠領扣，露出鎖骨處新生的絞胎紋，“這情蠱用絞胎瓷粉養了九代，你每動一次情，便離沈停云的命數近一分。“

淬火池突然沸騰，大馬士革鋼化作液態星河。清歡縱身躍入池中，烏發與鋼水絞纏成新的穆罕默德紋。霍青眉的子彈穿透她肩胛時，飛濺的血珠在鋼面凝成《牡丹亭》工尺譜——正是程淮之在蘇黎世拍賣行哼過的調子。

池底升起阿拔斯王朝的絞胎瓷棺。清歡撫過棺面交頸鴛鴦紋，指腹被瓷胎里的發絲割破——那是她前世今生交織的青絲。棺蓋開啟的剎那，程淮之的虛影自瓷魂中蘇醒，冰涼指尖劃過她淚痕：“我囚你百年，你囚我千歲，可算扯平了？“

波斯匠人突然扯下面具，赫然是吳承鶴滄桑的臉。他手中的蘇繡帕子裹著廣島櫻花，花瓣上的輻射紋與清歡心口絞胎紋共振：“沈姑娘可知，程家男子皆活不過三十，因他們的心早絞給了...“

爆炸聲吞沒尾音。清歡在烈焰中攥緊半顆絞胎瓷心，瓷片割破掌心時，前世記憶如玫瑰鋼水灌入靈臺——原來那年虎丘塔下，程淮之早將真心絞入她的翡翠鐲，替她承了九世情蠱。

“去揚州吧。“瓷棺中的程淮之徹底消散，余音纏上她滴血的無名指，“漆器里的相思血，該還了……“

續點螺劫

揚州漆砂硯上凝著半滴琥珀血，清歡的螺鈿簪劃過漆面時，漾開三千圈漣漪。霍青眉的鎏金護甲掐住她頸間，漆毒順著牡丹紋胎記滲入血脈：“這滴心頭血，可是程公子在生漆霧里熬了七七四十九天...“

工坊外的廣陵散忽轉凄愴。清歡掙開束縛，鬢邊點翠蜻蜓簪突然迸裂，碎玉在漆屏風上拼出《長生殿》戲文——“但使相思莫相負“八字泛著程淮之獨用的龍涎香。她想起那年修復《永樂大典》時，那人總在殘頁夾帶螺鈿片，拼起竟是幅未竟的并蒂蓮。

“姑娘可知點螺鈿的月光貝，需在子時蘸著心頭血剖取？“吳承鶴的煙桿敲碎漆砂硯，硯底露出明代剔紅妝奩，盒內螺鈿鸞鏡映著兩張面容——沈停云與波斯王子的淚痕重疊如絞胎瓷紋。

霍青眉的西洋裙裾掃過漆案，掀翻的雕漆捧盒滾出半枚玉帶鉤。鉤頭螭龍口中銜著的不是明珠，是程淮之在廣島拾的核熔玻璃。清歡的翡翠鐲突然收緊，菌絲自絞胎紋滲出，在漆面蝕出《璇璣圖》回文：

“思君如滿月，夜夜減清輝。“

工坊梁柱轟然傾塌，露出夾層的朱漆描金槨。清歡以螺鈿簪刺破漆膜，槨內《髹飾錄》殘卷遇風即焚，灰燼中浮起程淮之的手札：“揚州慢非曲牌，乃延緩情蠱反噬之法...“字跡被她的淚暈開，化作漆毒在腕間綻出并蒂蓮。

“程郎寧受千刀漆刑，也不愿你知這剜心真相。“霍青眉的護甲套迸裂，露出被漆毒侵蝕的森森指骨，“他剔骨為胎，采你青絲為紋，燒了九百九十九日才成解蠱的絞胎盞！“

吳承鶴突然擊筑而歌，筑弦割破漆屏露出量子全息圖。清歡在紛飛的漆皮中看見真相：程淮之每世都在她命劫將至時，將自己絞入瓷胎替她應劫。那尊大馬士革絞胎瓷心，原是他剜出半副心竅所制。

“揚州慢第九闋，該續了。“清歡將翡翠鐲按入漆毒池，菌絲凝成焦尾琴。指尖血珠滾過冰弦時，工坊漆器盡數迸裂，漫天螺鈿化作星河圖譜——每一粒星子都是程淮之散落的魂魄。

霍青眉在漆雨中癲狂大笑：“你道他情深，可知沈停云當年為煉絞胎蠱，親手將程家先祖...“話音未落，吳承鶴的煙鍋洞穿她咽喉，煙灰灑出《揚州畫舫錄》殘頁——乾隆年間的漆匠名錄里，程淮之的名字赫然在列。

清歡抱琴躍入漆海，毒液腐蝕處綻出新生肌膚。當最后一縷菌絲化作胎發沒入心口時，二十四橋明月夜忽聞玉人簫——程淮之的虛影倚著漆屏，指尖撫過她新生的絞胎紋：

“揚州慢非慢，是怕相思太匆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