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韶光站在老宅的雕花銅鏡前,鏡面泛著幽藍的光暈,映出她蒼白的面容與身后斑駁的檀木屏風。屏風上繡著一幅《百鬼夜行圖》,青面獠牙的魑魅魍魎在燭火搖曳中仿佛活了過來,暗紅色的絲線勾勒出它們扭曲的肢體,恰好與她頸間那道若隱若現的疤痕重疊。
那是她重生后留下的印記——十年前,她本該死于未婚夫與繼妹精心策劃的墜樓陷阱,卻在閉眼的瞬間被拖入時空裂隙,成為唯一從“韶光折痕”中逃脫的囚徒。
“林小姐,您確定要打開這扇門?“管家周伯佝僂著背,枯槁的手指摩挲著鏡框邊緣的鎏金藤蔓紋。他的影子被月光拉得細長,與屏風上的鬼影交纏成詭異的圖騰,“這面鏡子,可是會吃人的。“
林韶光沒有回答。她的指尖撫過鏡面,寒意順著經絡侵入骨髓,恍惚間又聽見了那個雨夜的聲音——繼妹林晚晴伏在她耳畔的笑,裹挾著雷聲與血腥氣:“姐姐,你以為重生就能贏?你不過是宿命羅盤上的一粒塵埃。“
(一)鏡中世界
銅鏡突然爆發出刺目的白光。林韶光踉蹌后退,卻被一股無形的力量拽向鏡面。她掙扎著抓住屏風邊緣,繡著羅剎鬼的綢緞“刺啦“撕裂,無數暗紅色絲線纏繞住她的手腕,將她拖入鏡中深淵。
再睜眼時,她站在一座民國風格的公館前。雕花鐵門銹跡斑斑,門楣上掛著褪色的牌匾,隱約可見“棲梧別院“四個鎏金大字。這正是她前世與未婚夫顧承舟訂婚的場所,卻在現實世界中早已毀于戰火。
“歡迎來到‘時隙回廊’。“一道清冷的男聲從身后傳來。林韶光猛地轉身,看到梧桐樹下站著個穿墨色長衫的男人。他戴著金絲眼鏡,手中把玩著一枚青銅羅盤,鏡片后的目光如手術刀般精準剖開她的偽裝:“林小姐,你比預想中早來了三天。“
男人衣襟上別著枚銀質懷表,表鏈末端墜著半片破碎的玉玨——與林韶光重生時攥在手心的殘玉如出一轍。
(二)囚徒博弈
公館大廳內,水晶吊燈投下慘白的光。林韶光盯著茶幾上的檀木匣,匣中躺著本泛黃的《棲梧紀事》。這是她前世偶然得到的古籍,記載著林氏一族百年秘辛,卻在火災中化為灰燼。此刻書頁間夾著的銀杏葉標本,邊緣焦痕與她記憶中的分毫不差。
“看來你認得它。“男人倚著雕花樓梯,指節輕叩羅盤邊緣,“我是陸昭,時空觀測局的‘清道夫’。你的重生打亂了因果鏈,現在整座城市的時隙都在崩塌。“
他突然掀開長衫下擺,露出腰間猙獰的傷口——那不是刀劍傷痕,而是如同被無形野獸撕咬出的虛空裂痕,邊緣泛著詭異的藍光:“今早西郊化工廠的爆炸本該死37人,但因為你的干預,多活了12個。知道代價是什么嗎?“
陸昭將羅盤按在茶幾上,青銅指針瘋狂旋轉,最終定格在“癸未“方位。窗外驟然傳來凄厲的哭嚎,林韶光沖到落地窗前,看到公館花園里跪著十二道半透明的人影。他們的身體正被某種力量蠶食,從指尖開始碎成光塵,其中有個穿碎花裙的小女孩,懷里還抱著只臟兮兮的布偶熊。
“時空在自我修正。“陸昭的聲音冰冷如鐵,“你每救一人,就要有另一人成為祭品。“
(三)血色棋局
閣樓密室中,林韶光撫摸著墻上的星象圖。紫微垣、太微垣、天市垣的星軌被朱砂重新勾勒,某些星辰旁標注著生辰八字——包括她自己的。當她觸碰到“破軍“星位時,整面墻突然翻轉,露出藏在夾層中的鐵皮箱。
箱內是一疊老照片與泛黃的信箋。最上方的照片攝于1925年,穿旗袍的年輕女子站在棲梧別院門前,眉眼與她有七分相似。信箋上的字跡力透紙背:“吾女韶光親啟:林氏血脈承‘韶光鏡’之力,然窺探天機者必遭反噬。若見此信,速毀鏡中之門……“
“你母親林雪衣,曾是觀測局最優秀的‘執鏡人’。“陸昭不知何時出現在門口,指尖燃著的雪茄明滅如鬼火,“二十年前她試圖封印時隙,卻讓整個觀測站陪葬。知道為什么你的重生會觸發連鎖反應嗎?“
他摘下眼鏡,露出左眼虹膜上齒輪狀的紋路——那是被時空之力侵蝕的印記:“因為你繼承了她的‘鏡瞳’。每當你改變過去,就會有新的時隙誕生,像癌細胞一樣吞噬現實。“
(四)破碎的玉玨
地下室傳來鐘擺撞擊聲。林韶光循聲走下螺旋階梯,在盡頭發現座青銅日晷。晷針投影指向“子時三刻“,這正是她前世咽氣的時刻。當她將殘玉放入晷盤凹槽時,日晷突然裂開,露出藏在基座中的黑檀木盒。
盒中躺著半枚染血的玉扳指,內側刻著“顧氏承舟“的篆文。林韶光瞳孔驟縮——這正是顧承舟祖傳的信物,前世他聲稱在訂婚宴上丟失,卻原來早就藏在此處。
“看來你的未婚夫比想象中更了解時空秘密。“陸昭拾起扳指對著燈光端詳,血跡在月光下泛著詭異的紫,“知道觀測局為什么縱容顧家制造時隙嗎?因為他們找到了‘錨點’。“
他突然拽過林韶光的手按在晷盤上,青銅紋路割破她的掌心,鮮血滲入日晷裂縫。整座公館開始劇烈震動,墻壁如融化的蠟像般剝落,露出外面浩瀚的星空。無數光帶在虛空中交織成網,每個節點都懸浮著熟悉的場景:父親墜樓的露臺、顧承舟遞來毒酒的指尖、林晚晴撕毀遺產公證書的獰笑……
“這些就是你創造的時隙。“陸昭的聲音仿佛從很遠的地方傳來,“每處都藏著因果陷阱,而顧家用它們豢養‘時之獸’——那種以人類時間為食的怪物。“
(五)時之獸
公館地板突然塌陷。林韶光墜入黑暗前最后看到的畫面,是陸昭被青銅鎖鏈貫穿胸膛,而鎖鏈另一端連著只半透明的巨獸。那生物形似麒麟卻生著昆蟲復眼,利齒間垂落粘稠的時之砂,每一粒砂礫都映著某個人的一生。
她在下墜中抓住巨獸的鬃毛,掌心殘玉突然發燙。無數記憶碎片涌入腦海:母親將玉玨一分為二時的淚眼、顧承舟深夜潛入老宅修改日晷的側影、陸昭在時隙中獨自修補裂縫的三千多個日夜……
“抓住我!“陸昭的鎖鏈纏住她的腰,時之獸發出震耳欲聾的咆哮。林韶光借著慣性將殘玉拍向巨獸額心,玉玨與扳指上的血跡共鳴,爆發出刺目的金光。
當光芒消散時,她躺在老宅地板上,銅鏡碎成一地殘片。周伯的尸體溫熱尚存,手中緊攥著顧氏家族的徽章,而窗外傳來消防車的鳴笛聲——西郊化工廠的爆炸,終究沒有發生。
陸昭的聲音從虛空傳來,虛弱卻帶著笑意:“你改寫了既定點……小心顧承舟,他脖子上的‘時之獸’胎記,就是錨點的標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