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去冬來,千里黃云白日曛,北風吹雁雪紛紛。
她身著一襲柳綠色杭綢小襖,肩披著月白繡花小披風,傾身向椅,手中持著一卷話本子,她把話本子扔下書案上,她由椅間站起,蓮步輕移,向著門外走去。
竹葉:“小姐,拿著湯婆子。”
她接過湯婆子,手中撐著青色的油紙傘,佇立在雪地旁的梧桐樹下,伸出手感受著雪花飄落下來的美,微笑道:“竹葉,下雪了,這京城內終于下雪了,好懷念西州的雪,西州的百姓們,每年這個時候,西州早已白雪皚皚,那雪景可比京城內的雪景美多了。”
她知道西州的雪要比京城早下了十天半個月,她也懷念在西州的時日,那些和父兄在一起的時日,在西州的酒樓里吃酒聽書的悠閑日子,還有西州百姓們的笑容,還有……還有很多很多,說也說不完的趣事。
葉子奕身著一襲茶白色刻絲蝶紋雨絲錦襖子,緩緩道:“阿慕,這大雪天的,你每年這個時候都會寒氣入體,使你手腳發寒,你忘了嗎?”他用手指輕點了她的額頭:“你啊,一入冬,每次玩過雪后,會在床榻上渾身發抖,手腳冰涼,你怎么還不長記性。”
葉蘇荷嘆了口氣,委屈道:“哥哥,你就讓我玩會嘛,就一會,一小會兒。”她看著葉子奕似乎讓她玩一會兒的神情都不行。
她轉頭,彎腰拿起地上的一團雪在手中搓成了一團雪球,俏皮的笑:“哥哥,看!”手中的雪球像是一個拋物線完美的拋向了葉子奕的衣袍化成一攤水。
葉子奕:“阿慕,看。”他手中的雪球拋向了葉蘇荷的衣裙上。
二人互扔雪球拋向對方,葉蘇荷很開心,父親目前在西州軍一切安好,而兄長和母親,我在京中安好,父親可以心無牽掛的在西州軍處理軍務了,可蕭柏舟呢,他在我的心中是什么份量,我似乎對他有一點點………心動。
上元佳節,華京城中彩樓懸燈,花市如晝,千門開鎖萬明燈。
肅親王府錦墨軒
蕭柏舟正在和蕭穆清下棋,蕭穆清手持白子,蕭柏舟手持黑子。
“兄長,你都拉著我下了好幾盤棋了,每一回合都是你贏,這一局,讓我一子如何?”
他手持黑子,下在了棋盤的正中心,他淡笑:“柏清,這一局,你輸了。”
他瞥了蕭柏舟一眼,他自知自己的棋藝比不上蕭柏舟,蕭柏舟自八歲起棋藝就是這京城的天下第一人,無人能比之,也就只有葉子奕亦是天下第二人,可與蕭柏舟較量一番。
白澤行禮:“屬下拜見殿下。”
“拜見二公子。”
蕭穆清看向白澤:“你可是有打探道了什么有趣的事來稟告給我兄長。”他輕笑道:“白澤,你不如也與我一同說說唄,讓我也聽聽是何趣事。”
白澤望向蕭柏舟:“殿下,這……。”
蕭柏舟點頭,白澤緩緩道:“殿下,是關于江宜郡主之事,屬下打探到,圣上有意要賜婚江宜郡主…………。”
“圣上為何要無緣無故給阿慕賜婚,圣上要給阿慕賜婚,把阿慕賜予誰,是哪家的公子?”蕭穆清打斷白澤未說完的話,他的目光微微一頓,眼中閃過一抹驚訝的光芒瞳孔輕輕收縮,眸中流露出一絲不解與詫異。
蕭穆清回首望向蕭柏舟:“兄長,莫非你知道圣上為何要給阿慕賜婚,”他知道蕭柏舟越在重要的事和重要的人面前,越會表現一副沉默寡言的樣子。
“不錯,我知道,我早已預料此時,竟不知會來的這般快。”
“所以究竟是何事,讓圣上下旨賜婚江宜郡主,那太子可是自小就有婚約的,莫非圣上想讓太子府內有兩個太子妃!”
蕭柏舟手指摩擦著黑子,面色沉靜:“其一;是因宣平侯手中的兵權,宣平侯掌握五十萬兵馬鐵騎,這若是肅親王有了反心,那宣平侯會如何選擇,圣上不敢賭,如今圣上一心想要收復西州與晉州的兵權,但圣上若是此時將兩軍的兵權收回,那西域戎人派何人去御敵,圣上只能想個折中的法子,讓葉姑娘嫁入皇室,其二;圣上怕肅親王府有反心,到時只有御林軍和禁衛軍這區區二十萬人馬,足以抵御不了晉州軍五十萬的兵馬鐵騎,這兵權自然而然就歸于圣上的手中,到時若是肅親王有反心,圣上也不怕,最起碼在兵馬鐵騎的人數上足與晉州軍抵抗。”
白澤:“二公子,殿下所說的不錯,圣上已經疑心肅親王府,目前朝中的大臣們有些已經在暗中蠢蠢欲動,還有皇子們,都想巴結殿下,目前據屬下派人暗中打探的消息得知,有二皇子等人都在暗中派人盯著肅親王府。”
“那兄長……父王……那晉州軍軍中可有細作?還有圣上會在何時下旨賜婚之事?”蕭穆清遲疑半晌,斟字酌句地道。
蕭柏舟點頭:“晉州軍軍中有細作,西州軍軍中亦是有細作,這賜婚之事,圣上估計會在葉姑娘及笄禮后下旨。”
“那……兄長,葉姑娘之事,你打算如何阻止圣上賜婚一事,還有晉州軍的細作是西域戎人還是……圣上派的人安插在晉州軍軍中?”
“葉姑娘賜婚之事,我已有方法阻止。晉州軍的事你不必管,你只需瞞著母妃一二,這件事我還需從長計議。”
“兄長,你為何不讓……我…。”蕭柏舟點頭:“我知道了,我會瞞著母妃晉州軍之事的。”他欲言又止的話其實是,為何不讓他管此事,但他知道,他即便知道晉州軍之事,也幫不了什么忙,還是不讓母妃知道晉州軍之事最為重要,在這個節骨眼,他不能給蕭柏舟添亂。
蕭柏舟吩咐白澤:“你親自去宣平侯府把這封信箋送于葉姑娘手中。”
白澤接過信箋,放入衣袖中,行禮:“是,殿下,屬下領命。”
宣平侯府
府外站著兩名小廝,一名小廝進了聽風閣行禮:“小姐,府外有一名男子,自稱是肅親王世子殿下派來的人,說是有封信箋要親自交與您手中。”
此時她正椅在軟榻上小息片刻,聽到是肅親王世子殿下的侍衛,她猜測是白澤,她緩緩道:“竹葉,你跟隨小廝去把白澤帶進府中。”
竹葉行禮:“是,小姐,奴婢這就去,奴婢告退。”
竹葉看著他手中的信箋淡聲道:“你家主子,讓你來所為何事?”
白澤道:“我家主子說了,這信箋要我親自送于葉姑娘的手中。”
“走吧,跟我來,我帶你去找我家小姐。”
竹葉行禮:“小姐,奴婢已把人帶來。”
白澤行禮:“拜見江宜郡主,這是我家殿下讓我轉交給您的信箋,說是讓您親自拆開信箋。”他把手中的信箋交給葉蘇荷。
葉蘇荷接過信箋,信箋上寫著“葉姑娘,親啟”幾個大字。她拆開信箋,一目十行,一掃而過,信中寫道:“誠邀,葉姑娘,明日,上元節集市同游。”
上元節同游嗎?……也好,正好去散散心,順道把哥哥帶上,與我一起。
她緩緩道:“和你家主子說,我明日準時赴約。”
白澤行禮:“是,在下,告辭。”
“竹葉,替我送送白澤。”
竹葉行禮:“是,小姐,奴婢告退。”
竹葉看著他,緩緩道:“你家主子心中打的是什么如意算盤?”
“這……我一個侍衛,怎會知道主子的想法?”他佯裝道。
“你不知,怎么可能,我聽說你可是晉州軍最年輕的副將之一,你可是世子殿下的近身侍衛。”
“我只是一個侍衛,主子的事,不敢猜想。”
“算了,我不為難你了,我知道,我從你的嘴里是套不出什么話的。”
白澤知道,他家主子似乎對江宜郡主動了心,他家主子這些年在晉州過的也不好,雖說是晉州的少帥,但這些年身上的大傷小傷,一到寒冷的天氣就會隱隱作痛,他家主子雖看似冷心冷面,但他跟了主子多年,自是知道,他家主子是面冷心熱,不是京城人人口中的那個殺神,自從回京,他也佷高興,高興主子能找到一個懂他心中所想之人,這葉姑娘就是懂他之人。
肅親王府錦墨軒
竹葉行禮:“殿下,信已送到江宜郡主的手中。”
“她是如何說的?”
“江宜郡主她說,世子殿下明日上元節集市之邀,她應了。”
懷遠侯府雅韻軒
姜沐瑤:“淺云,明日上元節我們去集市逛逛,說不定能碰到肅親王世子殿下。”
淺云:“是,小姐。”
夜幕降臨,冰冷的星空下,只有風聲呼嘯。
她身著一襲雪青中衣,椅在銅鏡前,竹葉替她拆下頭上的玉簪和發釵,拿起木梳梳著她烏黑亮麗的頭發。
淡笑道:“小姐真好看,也不知以后是誰家的好兒郎有這福氣能娶到我家小姐。”
“是嗎,我沒發覺自己長的好看。”
竹葉:“小姐,這可是您大意了,這京城中的公子見著您,就和走不動路似的,都看呆了眼。”
葉蘇荷淡笑道:“行了,我要沐浴了,你讓下人們把熱水備好。”
竹葉行禮:“是,小姐,奴婢告退。”
半柱香后,她躺在床榻上,想起與蕭柏舟相遇的點點滴滴,她現下已知道他還是一個面冷心熱之人,雖自己對他有一點點的心動,但這份心動不足以與他到相知相守一生的地步,因她不知道,不敢肯定他接近自己是不是因為她的父親,因為她的兄長是他的知己好友,還是他也對她有一點點動心。她的呼吸逐漸均勻平緩,她閉上雙眸,漸漸的熟睡了。
翌日,雪后初晴,冬日慵懶的陽光穿過稀疏的樹影,映照著厚厚的冰雪,顯得熠熠生輝,光影斑駁。
她身著一襲蜜合色的對襟襖,三千青絲挽了一個九環鬢,發間插著一支梅花琉璃簪和玲瓏翠金步瑤,雙耳戴著翠玉銀杏葉耳墜,她身姿曼妙,宛如柳絮隨風,輕盈而優雅,她款款而來,莞爾一笑,行禮:“拜見世子殿下。”她直直的對上他的眼神,只覺得那是一片看不見底的深淵,明明他嘴角掛著笑意,卻讓她如墜寒冬。
他的眸子看著她發間的梅花琉璃簪,他眉眼含笑:“葉姑娘,你發間的簪子真好看,不知是誰送與你的。”
“哦?殿下不知道這簪子是哪位郎君送于我的嗎!”她手輕撫這發間的梅花琉璃簪,隨口搖頭道:“肅親王世子殿下,您可真是好記性啊!”
楚憶嵐:“阿慕,走,我們去逛燈會,賞花燈,看舞獅,踩告蹺,猜燈謎。”
“唉,還有我,你們倆等等我。”她身著一襲淡紫圓點撒花軟綢交領長襖,肩披云絲披風,緩緩道。
楚憶嵐:“你堂堂一個公主,不好好在宮里待著,你怎么來了?”
“唉,宮里實在是太悶,太無聊了。”蕭蓉道。
楚憶嵐看著蕭蓉,湊近她,輕聲低語道:“安陽,別以為我不知道,你來上元節燈會是為了誰。”她看向葉蘇荷旁邊的葉子奕,此時葉子奕正與楚隨安閑聊,也不知二人聊了些什么,只見言談之間面容帶著笑意。
“阿嵐,好阿嵐,你心里清楚就好,我只希望你別拆我的臺就好。”她嬌聲嬌氣的道。
楚憶嵐“咦”了一聲,嫌棄道:“安陽,你能不能好好說話。”
她委屈的看向葉蘇荷:“阿慕,你瞧瞧她的樣子,她嫌棄我,我貴為公主,沒嫌棄她,她倒先嫌棄我了。”
葉蘇荷輕笑:“行了,你們兩個,一個是大祁朝的安陽公主,一個是刑部尚書的小姐,在這上元節燈會集市上讓其他府的小姐公子,皇子們看到,你們的臉面往哪里擱,這指不定日后這茶肆的說書人說的就是你們這兩位,你們就成了這京城世家小姐們,百姓們茶語飯后的談資。”
“本公主才不要成為百姓們茶余飯后的談資。”
楚憶嵐“哼”了一聲:“彼此彼此,本小姐不愿。”
“走吧,去逛逛燈會。”葉蘇荷心想,果然這兩位可真是歡喜冤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