靈谷抽穗的爆漿聲中混著青銅碎屑的摩擦音。葉驚穹彎腰拾穗時,發現谷粒間隙生著暗紅稗草——那些雜草的根須刺穿稻殼,吮吸著《化龍經》殘存的星砂。云織月提著竹籃的手突然顫抖,籃中剛摘的野菊瓣滲出銀血,血珠滾落稗草叢,竟在泥地上蝕出《噬星秈》的殘章,字跡與當年天機城地脈熔爐的禁術如出一轍。
鐵戰歌的鐵匠鋪傳來異響。晨起時新鑄的青銅鐮刀突然爬滿霉斑,霉絲間游動著當年巫祭血幡的殘識。他赤膊掄錘猛擊鐵砧,火星濺入稗草叢的剎那,整片靈谷田突然倒懸——穗尖朝下扎入虛空,根須卻向上瘋長成星鏈,鏈環間卡著慕滄溟藥簍中失蹤的三百粒靈谷種。
“稗非稗,星非星......“私塾檐角的銅鈴突然墜地。摔碎的鈴殼內層竟拓印著《噬星秈》的全文,而本該藏于其中的童子乳牙不翼而飛。盲眼老塾師摩挲殘鈴時,指尖被鈴壁內藏的稗種刺破——血珠滲入《農經》竹簡,簡中記載的驚蟄耕深突然扭曲成歸墟時代的血祭刻度。
慕滄溟在藥圃發現異象。昨夜栽種的艾草全部倒生,根須間纏著冰棺少女當年被抽離的情絲——那些情絲正將《化龍經》的注疏改寫成《噬星律》。當他試圖焚毀異草時,火苗突然凝成玄火麒麟的殘角,角尖挑破地脈,露出深處未散的歸墟胎衣——胎衣表面浮凸的正是私塾童子臨摹的字帖,只是每個筆畫都生出了稗草的倒刺。
子夜時分,靈谷田的稗草突然開花。花蕊中坐著的不是靈胎,而是縮小百倍的天機城熔爐模型——爐中煅燒的并非偽丹,而是白日收割的靈谷穗。云織月以野菊為筆,蘸著銀血在花蕊爐身書寫卦文,字跡卻被爐內噴涌的稗種灰燼覆蓋——灰燼落地即化形,凝成三百柄帶倒刺的青銅耬車,車轅上刻著當年《飼天策》未被焚毀的頁碼。
葉驚穹眼窩的青銅藤突然枯萎。藤身剝落處露出星砂凝成的瞳孔——那瞳孔倒映的并非現世,而是稗種吞噬靈谷的終極場景:所有稻穗的漿液被吸干后,谷殼內鉆出的不是米粒,而是當年被煉化的噬魂蟲幼蟲。他揮鐮斬向稗草時,鐮刀突然軟化如蛇,纏住手腕將《化龍經》的經脈走向逆寫為《噬星秈》的血脈圖譜。
鐵戰歌的鍛鐵爐突然炸裂。飛濺的鐵水不是赤紅而是污濁的青銅色,落地即凝成七具無面傀儡——傀儡掌心托著的正是失蹤的童子乳牙,牙縫間塞滿了稗種根須。當他以鐵鉗夾碎乳牙時,牙內迸發的不是靈氣,而是當年天機城篡改《飼天策》時用的蝕骨砂——砂粒自動排列成陣,將鐵匠鋪籠罩在縮小版的歸墟核心投影中。
慕滄溟的藥簍突然滲血。簍底鉆出冰棺少女當年被斬斷的臍帶——那臍帶末端裂開七竅,每個孔洞都在噴吐稗種孢子。孢子觸及艾草時,草藥突然異變成《噬星秈》的活體載體,葉片背面浮現私塾童子被篡改的命格:本該握鋤的手掌生出了卜卦的星紋。
黎明前,三百青銅耬車突然自主耕作。車轅翻開的不是沃土,而是層層疊疊的平行時空——每個時空的靈谷田都呈現出不同的腐爛形態:有的谷穗化作噬魂蟲巢,有的根須結成歸墟鎖鏈,甚至某條時間線里,抽穗爆裂聲竟是青嵐祖師被熔煉時的慘叫。云織月擲出野菊花籃,花瓣在虛空中拼成凈化陣圖——陣眼處卻浮現她當年為葉驚穹卜算的兇卦,卦象正被稗草根系逐步蠶食。
葉驚穹徒手插入稗草叢。指尖觸及的不是草根,而是天機城地下祭壇的青銅磚——磚面濕漉漉地沾著未干的蝕骨砂。當他拽出磚塊時,整片靈谷田突然塌陷成祭壇深坑,坑底跪著三百具身披稗草袍的傀儡——它們正在用青銅耬車播種的不是谷物,而是當年飼天一脈被抽離的悔罪骨。
“噬星為稗,稗噬星河......“私塾老塾師突然撕開胸襟。他干癟的胸腔內沒有心臟,只有一團跳動的稗種球——球體表面浮現《噬星秈》的終極奧義:以靈谷為皿,以稗種為媒,重鑄歸墟的消化經絡。當球體爆開時,所有傀儡突然睜眼——它們的瞳孔正是當年血祭時熄滅的魂燈燈芯。
鐵戰歌怒吼著砸碎鍛鐵臺。飛濺的青銅碎屑在空中凝成《噬星秈》的鎮壓篇——文字如枷鎖纏向稗種球,卻反被球內伸出的歸墟觸須同化。慕滄溟將藥簍扣在傀儡頭頂,簍中艾草突然活化為鎖鏈——鎖住的不是傀儡,而是自己正在異變的雙腿——他的腳踝已生出稗草根須,須尖正刺入地脈吮吸著《化龍經》的殘存靈髓。
正午烈日下,葉驚穹的星砂瞳孔突然流出血淚。淚滴墜入祭壇深坑的瞬間,所有傀儡突然齊聲誦念《噬星秈》的祭文——誦經聲將靈谷田的時空褶皺層層熨平,每道褶皺里都掉出個被稗種寄生的葉驚穹殘影。云織月以銀血為墨,在自己皮膚上書寫反噬卦文——字跡凸起如蚯蚓鉆入地脈,卻在三丈深處遭遇青銅碑林的殘根——那些碑文正將反噬之力轉化為稗種生長的養料。
當第一株稗草結出星形果實時,私塾童子們突然集體失聲。他們張大的口腔中,懸雍垂已異變成微型熔爐——爐內煅燒的正是《農經》竹簡的殘頁。葉驚穹奪過學童手中的硯臺砸向熔爐,飛濺的墨汁卻凝成《噬星秈》的活體注解——每個墨字都長著歸墟觸須,正將最后一片凈土改寫成新的飼天祭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