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懷瑾跪在偽龍脈坍塌的廢墟上,腕間新生的犀角鐲泛著尸蠟光澤,鐲內暗藏的骨哨碎片正隨脈搏跳動——那是蘇鶯時琵琶骨熔成的哨身,刻著奚族薩滿的招魂鳥紋。沈硯之的龍尾掃過滿地鎏金舞馬壺殘片,壺嘴垂落的銀鏈突然繃直,末端系著的翡翠耳墜迸出裂帛之音。
“令妹的喉骨,倒是比潼關亡魂更會哭。“沈硯之掐住蘇懷瑾后頸,逆鱗刮開他脊背的囚龍印。骨哨殘片遇血浮空,在二人之間拼出半闕《安魂咒》——音符化作實體,竟是天寶十四年安祿山叛軍屠城時的慘嚎。阿四的尸身突然抽搐,瘸腿處鉆出條青鱗蛇尾,尾尖卷著半截刻滿殄文的黑驢蹄,正與骨哨的鳥紋咬合。
地牢殘存的青銅柱滲出琥珀色尸膠,將月光凝成三百年前羋姬自焚時的火雨。蘇懷瑾的白發纏住翡翠耳墜,發梢金血滲入銀鏈縫隙。當第一滴血觸及骨哨時,潼關幻象驟然倒轉——舞馬壺熔鑄的并非百姓頭骨,而是蘇氏先祖剜下的龍鱗。沈硯之暴長的龍爪捏碎幻境,卻在殘影里瞥見真相:自己化身黑甲將軍斬落的,原是企圖摧毀偽龍脈的蘇家祭司。
“哥…巽位風眼…“蘇鶯時的殘音自骨哨孔洞溢出,混著青鱗蛇尾掃地的沙沙聲。阿四的尸身突然暴起,青銅護心鏡熔成液態裹住沈硯之龍角。當鏡面映出蘇懷瑾前世剜鱗的場景時,暗河突然掀起血浪——五百童尸骸骨浮出水面,每具天靈蓋都嵌著片帶“瑾“字的逆鱗,正與他腕間犀角鐲的裂紋共鳴。
沈硯之的豎瞳縮成細線,龍尾卷起蘇懷瑾砸向童尸列陣。后背著地的瞬間,三百片逆鱗突然離體,在血霧中凝成完整的螭紋玉璜。蘇懷瑾咳出的金血濺在璜面,戰國谷紋遇血游動,竟拼出奚族薩滿的預言:“雙魂飼哨,龍脈歸巢。“阿四的蛇尾突然纏住他腳踝,瘸腿處鉆出的不是血肉,而是半卷泛黃的《鎖龍訣》殘頁。
卯時的晨光刺透地縫時,骨哨突然迸出裂帛之音。潼關十萬亡魂的戾氣灌入蘇懷瑾七竅,將他的銀發染成鴉青。沈硯之新生逆鱗上的甲骨文盡數剝落,化作金粉凝成困龍釘,卻在他揮爪襲向蘇懷瑾時驟然轉向——三百童尸骸骨列陣誦經,超度聲里混著永樂年間的大婚喜樂。當第一枚困龍釘刺入沈硯之眉心時,蘇懷瑾在劇痛中看清:那些釘頭刻著的,皆是前世自己剜鱗時落的淚痕。
骨哨的裂帛之音刺破晨霧時,三百童尸骸骨突然列陣成卍字。蘇懷瑾的鴉青色長發掃過沈硯之暴突的逆鱗,發梢沾著的潼關亡魂戾氣凝成實質,在青銅地磚上蝕出整幅《奚王夜宴圖》。畫中薩滿祭司手持的骨哨,正與蘇鶯時熔在壺嘴的喉骨嚴絲合扣,哨身鳥紋滲出金血,竟是沈硯之當年剜給蘇氏先祖的定情鱗。
“看清你護了十世的究竟是什么!“
沈硯之的龍爪突然貫穿蘇懷瑾胸腔,掏出的卻不是心臟——那團跳動的青焰里裹著半枚玉覆面,面具內側陰刻的殄文遇血顯形:**“瑾飼龍脈,十世魂替。“**阿四的蛇尾猛然繃直,瘸腿處鉆出的青銅鑰匙插入玉覆面眼窩,潼關十萬亡魂的哭嚎突然轉為《鎖龍訣》誦經聲。
暗河漩渦中浮出鎏金棺槨,棺蓋螭紋鎖孔與骨哨尾端共鳴。蘇懷瑾的白發突然暴長纏住棺槨,發間金血在棺面繪出永樂年間的海船圖——鄭和寶船底艙暗格里,三百枚刻著“瑾“字的逆鱗正隨浪濤起伏。沈硯之的豎瞳映出駭人真相:所謂奚族招魂術,實為蘇氏將歷代鎮龍人魂魄封入骨哨,借偽龍脈煉成永生禁術。
“歸舟……你當年送我翡翠耳墜時……
蘇懷瑾染血的指尖撫過哨身鳥紋,潼關幻象驟然破碎。阿四的蛇尾鱗片層層剝落,露出內里暗藏的青銅人俑——那竟是宣德年間為煉宣德爐而獻祭的方孝孺門生。當第一縷陽光穿透人俑眼窩時,沈硯之新生逆鱗盡數炸裂,碎鱗凝成五百枚困龍釘,卻在他揮爪時齊齊調轉方向,釘尖對準蘇懷瑾心口的北斗陣。
卯時的鐘聲混著龍吟蕩開血霧。骨哨突然吸入整條暗河的怨氣,在蘇懷瑾掌心凝成完整的螭紋玉璜。璜身缺失的獸首處,漸漸浮出蘇鶯時的殘影——少女杏色衫裙褪為素縞,琵琶骨處穿著的不是鐵鏈,而是沈硯之當年送她的定親玉佩。當潼關亡魂的戾氣灌入玉璜時,偽龍脈深處傳來鎖鏈崩斷的清響,沈硯之暴長的龍尾突然纏住蘇懷瑾腰肢,逆鱗刮開他后襟的囚龍印。
“這囚龍印……原是你自己刻的……“
沈硯之的吐息噴在蘇懷瑾滲血的肩胛,龍涎香里混著宣德爐的松煙氣息。五百困龍釘突然熔成金液,順著北斗陣紋路注入蘇懷瑾血脈。當最后一絲金芒沒入心口時,暗河深處浮出十世婚書殘卷,泛黃的“沈歸舟“與“蘇懷瑾“并列處,赫然蓋著枚帶逆鱗紋的朱砂印——那竟是歷代沈硯之剮鱗時,用心頭血為蘇懷瑾續命的生死契。
辰時的日光穿透九重地宮時,骨哨化作青煙消散。蘇懷瑾腕間的犀角鐲徹底愈合,內壁浮現出完整的《河圖洛書》。沈硯之的龍角斷茬處涌出琉璃色髓液,遇風凝成第二卷要修復的唐代鎏金舞馬壺,壺身西域胡旋舞的紋樣間,三百年前自己親手刻下的“瑾“字正泛著血光。
黃河決堤的轟鳴自地底傳來,蘇懷瑾在最后的清明中聽見——偽龍脈吞噬的從來不是蒼生,而是他們十世相殘的孽債。當沈硯之的逆鱗徹底覆上他囚龍印時,青銅地牢轟然坍塌,碎磚裂石間浮出最終讖語:“龍脈焚盡日,共命始歸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