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更天的梆子帶著顫音。崔令容伏在晉王行轅的飛檐上，看著下方十二盞日月燈組成的摩尼教法陣。陣眼處跪著的正是石娘子，她左臂的摩尼光佛刺青被活生生剝下，鋪展成丈余長的經文帛書。

“獻祭時辰到！“

安重晦的青銅馬車碾碎轅門，車簾掀起時，崔令容看見自己分裂的影子被鎖在琉璃棺中。漢家貴女的半邊正被水晶蘭根須穿刺，而摩尼圣女那側則捧著完整的虎符。更駭人的是棺槨下方堆著三百個崔氏頭骨，每個眼眶里都插著截銀香囊碎片。

石娘子突然抬頭望來。她的瞳孔已變成水晶蘭的銀白色，口中卻發出李從珂的聲音：“快走！他們在用血親引動...“

話音未落，法陣中的日月燈轟然爆裂。崔令容的耳膜被震出血絲，恍惚間看見自己的影子沖破琉璃棺，與石娘子的刺青帛書融為一體。帛書上的經文褪去偽裝，顯露出父親崔元禮的筆跡——“天福四年七月初七，晉王受摩尼灌頂于安州“。

“原來如此。“崔令容咳出帶金絲的鮮血，心口的脈動與晉王衛隊的馬蹄聲完全同步。她扯斷日月絳纏住水晶頭骨，對著月光照向法陣中央。頭骨的眼窩突然射出紅光，將安重晦的青銅馬車熔成廢鐵——這正是母親畫像背面暗藏的“破障法“。

混亂中有人拽住她的腳踝。崔令容低頭看見李從珂腐爛的手掌，指縫里夾著片帶血的《西遷錄》殘頁：“找...找銅鏡...“

殘頁上的血字突然游動起來，拼成“午時三刻，觀世鏡“六個字。她猛然想起第三章的鏡室幻象——父親當年塞進祆教圣火口的半卷《儀略》，此刻正在法陣下方發出幽藍光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