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雨了,天空烏蒙蒙的,連連綿綿的小雨落在了撐傘的男人身上。
男人一身黑衣,站在一座墓碑前,眉眼低垂著,額前的碎發蓋住了眼中的情緒,男人手捧一簇金盞花,上的雨滴搖搖欲墜。
金盞花就在這樣的場景中顯得格格不入,鮮艷與昏暗,與一身黑衣的男人比,倒意外的和諧。
花被小心地放在墓碑前。
秦瀾的聲音沙啞,帶著濃濃的疲憊:“我來帶你看花了。”
他蹲下身,小心地撫去墓碑上的雨滴,看起來真像是在撫摸愛人的頭發。
“今天是我的生日,好多人祝福我,可我都不喜歡,我想聽聽你祝福我。”他頓了頓,想起什么似的,自嘲般地笑笑:“也是,阿深還在與我生悶氣呢,所以才不理我的,對不對?”
秦瀾知道,他的阿深生氣了,不愿意理他了,也不愿意來夢里見他了。
淚水從男人棱角分明的下顎角落下,與地上的雨水融為了一體。
秦瀾訴說著他的愿望:
“我的生日愿望是,可以在夢里見到你。”
話語間卑微又輕柔,倒真像在哄一位熟睡著的愛人。
秦瀾俯身,在冰冷又刺骨的墓碑上輕輕落下一吻,虔誠地,充滿愛意的吻。像是對待一件脆弱又美麗的藝術品。
輕輕一吻后,秦瀾的淚珠往下墜,滴在了墓碑上那枚小小的黑白照片上。
照片上是一位少年,面容清雋,眉眼彎彎,格外溫柔。
就是這樣一位溫柔的少年,宛如一位神明,跌入凡塵,使秦瀾那個密不透風的世界灑下了些許陽光,照得世界亮堂堂。
秦瀾將臉上的淚水抹掉,站起身,看著少年的照片久久地沒有說話。
他看著那簇明亮的金盞花,喃喃自語:“我今天給你帶了你最喜歡的金盞花,你可不能再說我摳了。”
秦瀾在雨中喃喃自語著,盡管那個人不會再回應他,盡管他已經死了。
秦瀾正愣愣地看著照片出神。耳邊忽然傳來一聲熟悉的嗓音:“秦瀾?”
秦瀾抬起眼皮,淡淡的看著尹幸。
這個女生他記得,就是阿深高一幫助的那個女孩,他見過幾面。
尹幸相較于高一時更成熟了些,臉龐不再稚嫩,眸若星河,和當年一樣。
“可是沒有阿深好看。”他在心里默默想著。
他看了一眼尹幸,又把視線轉回了照片。
尹幸看了一眼照片,有些驚詫:“這……不是阿深嗎?”
秦瀾頂了頂腮幫子,有些不爽尹幸這么叫他。
尹幸有些疑惑,這之前也沒見過阿深與他的關系那么好啊。
尹幸看了他一眼,決定還是問一下,她淡淡開口:“你們關系很好吧,你這個好兄弟真義氣。”
秦瀾沒說話,傘遮住了他的眼,尹幸不確定秦瀾有沒有在聽。
兩人沉默著,時間似乎在這一刻停止了。
過了良久,低沉暗啞的聲音劃破了這份寂靜,按動了時間的暫停鍵,進度條又緩緩地前進。
那聲音道:“他不是我的好朋友。”秦瀾低垂的眉眼轉到了照片上的少年身上,神情又熾熱。
“他是我的愛人。”
尹幸有些意外,因為她從來沒有遇到過這種事。
她看著照片上中少年的面容,突然覺得理所當然。
阿深那么好,他值得被這樣對待。
尹幸懷里抱著一束花,白皙的手指在花中顯得格外好看。
她將一支花取出,輕輕地放在了林其深的墓前,她看著少年清雋的臉龐微微輕笑:“阿深是一個很好的人。”她將頭轉向秦瀾,“他也很幸運,能遇到你。”
秦瀾苦笑:“那又怎樣?我活著有什么意義?”
尹幸沒有說話,她沒有資格去勸秦瀾活下去。自從慕安死之后,她不知道自己要干什么,她還能活多久?她又活了多久?
短暫的靜默,淅淅瀝瀝的小雨依舊下著,兩人一時之間都沒有說話。
秦瀾連尹幸什么時候走的都不知道。
他只知道,他的小森林再也不會回來了,他這只流浪鳥,再也找不到棲息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