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牙齒開始發芽了。

第一顆被頂掉的是智齒，白粉色的嫩芽從牙齦伸出，第二顆是臼齒，然后是第三顆、第四顆……周一的下午，我收到了游客的信息。對著鏡子，我張開了嘴，蠕動的肉芽讓我皺了皺眉。

“明天得戴口罩了。”

早上七點。

沈厭一身黑色運動服站在酒店門口等車，四月的新湘還有些涼，早上起了霧，路邊綠化帶的植物葉片上還有殘留的露珠。

“嘀嘀，靚女，是你叫的車咩？”

一輛白色綠牌比亞迪停在了她的面前，光頭司機降下車窗對著沈厭問道。

看了眼車牌號，沈厭背著登山包上了車，并報了個尾號。司機師傅確認無誤，開始計時。

車內放著80年代的老歌，橙黃色的陽光灑進車內，配上那極有年代感的曲調，頗有種歲月鎏金的味道。

光頭司機透過車內后視鏡看見沈厭一直看著窗外，忍不住想要嘮嗑。

“小妹你第一次來這邊咩？”

沈厭轉頭看著他光溜溜的后腦勺，想道：“正好可以打聽一下當地的事情。”于是開口回答：“對，師傅是本地人嗎？”

得到回應，司機明顯很開心，他重重的嘆了一聲氣，操著一口鄉氣十足的普通話：“唉，我似本地滴，你是要去辣個蘭溪谷，似吧？”

“對，那地方有沒有什么講究呀，就比如民俗故事呀，或者什么神話，或者以前有沒有發生過什么大事兒？”

此時正好拐過一個路口，要等紅綠燈，司機瞥了她一眼，好笑道：“嘿！里們年輕銀好奇心真強哈。”

說著他扶著方向盤，皺著眉，想了想，開口道：“神話故事嘞。倒是沒有。你也曉得，那村子也就10年前火起來的，沒什么底蘊。不過我年輕的時候聽銀講，當時他們村里好像剛開始做旅游的時候失蹤了幾個人嘞！后面也不知道找到沒有，那時候媒體沒那么發達，知道的人比較少嘞。”

沈厭眼睛一亮，這種事一聽就不正常，她坐直身子追問道：“怎么失蹤的呀？您知道嗎？”

師傅摸了把光滑的腦袋，見紅燈變綠，踩下油門繼續上路：“那我就不清楚嘞，好像是帶到村里頭住了幾天，導游回去找就發現少了兩個銀，我也是聽人家講滴，十年前我還在外地打工塞。”

“行吧。”她在心里嘆了口氣。

路程不遠，半小時就到了目的地，下車的時候司機還不忘祝他旅途愉快。

沈厭抽了抽嘴角，心想：“能活著出來我就滿意了，愉不愉快的其實無所謂。”

但她還是很真摯地感謝了司機師傅。

她下車的地方是路邊的一個公交站臺，南溪谷是一個四面環水的山村，進去需要坐木筏，所以她才找了導游。

在車上時她就給對方發了消息，現在應該已經快到了，低著頭看了看手機，她其實還沒有吃早餐，肚子有點餓。

她正猶豫著要不要從包里拿一包壓縮餅干時，不遠處的草叢發出一陣動靜，沈厭警惕地后退了兩步，就見一個戴著口罩和遮陽帽的矮胖女人撥開草叢走了出來。

“……導游？”沈厭試探著問。

那矮胖女人對著他揮了揮手，聲音被口罩隔著聽起來有些悶悶的：“這邊！這邊！就等你嘍！”

沈厭怕她是騙子，當場給導游撥了個電話，直到矮胖女人接通，她才走上前去。

“小姑娘警惕心很強嘛。”導游一邊領著她往渡口去，一邊調侃道。

沈厭只是笑了笑，并不接話。

說真的，她現在有點緊張，畢竟是一個搞不好就沒命的事兒。她都有點后悔這么快就跑過來了。

心里想著些有的沒的，腳下速度卻不慢，很快兩人就來到了視野開闊的渡口。

說是渡口其實也就是個綁船的地方，一眼看去，最醒目的是渡口邊上的一棵大榕樹，那樹下或站或坐的幾個人見他們二人過來，都迎了上來。

離得近了，沈厭也看清了幾人的模樣。

六個人，三男三女，加上她自己，一共七人。

導游讓他們先等在這兒，她去放木筏，讓幾人熟悉熟悉。

見大家都不主動開口，一個娃娃臉丸子頭女孩先做了個自我介紹：“你們好，我叫夏詩蕾，剛畢業。”

夏詩蕾身旁的撐傘女人簡單開口道：“劉樂菱，主播。”

按照這個順序，剩下的人都分別做了自我介紹。

“孫鑫，開了家游戲工作室。”這是白胖男子。

“鄭子辰，普通員工，這是我女朋友，湯茜。我們在同一家公司上班。”這是個戴著眼鏡的高個男人，說這話時，他女朋友還挽著他的胳膊，兩人看起來很是親密。

“周七齡，無業游民。”這是幾人中年紀看起來最大的男人，胡子拉碴，頭發亂糟糟，整個人看起來不修篇幅，倒是和他的身份很相配。

沈厭越看他越覺得眼熟，腦中靈光一閃。

這不是在列車上遇見的那個香水男么？只不過對方身上現在沒有了那股香味，所以他才沒在第一時間認出來。

她心中驚訝，面上卻沒有表現出絲毫，在幾人的視線都放在自己身上時，她淡然開口：“李燕，大學生。”

笑話！她怎么可能用自己的真名？誰知道這種地方會不會有什么下降頭的玩意，來的路上她就準備好了，確認過沒有暴露自己的信息，起個假名應該也不會被發現。

周七齡隱晦地瞥了她一眼，若無其事地移開了視線。

沒過多久，導游就回來了，她對著幾人點了點，悶聲道：“那個木筏沒辦法把你們一次帶過去哈，你們得分兩批來。”

情侶自然是要一起的，導游指著沈厭，又指了指孫鑫和周七齡，笑著說：“你們仨兒等我回來哈，我先把他們送過去。”

沒人有意見，導游便招呼著其他四人離開。

沈厭眺望湖面，太陽已經完全升起，微風拂過，波光粼粼，掌心的印記有些發熱，她搓了搓手，心道：“這難道是游戲即將開始的提示？”她已經聞到了空氣中淺淡的花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