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庭快遞轉運中心彌漫著高效卻冰冷的“嗡嗡”聲。機械天兵們面無表情，操控著液態云朵構成的傳送帶，將一摞摞烙印著符咒金光的包裹精準拋入懸浮貨架。牛郎——這位天庭最資深（也最常被投訴超時）的快遞員，正咬著半截炭筆，眉頭擰成疙瘩核對一份發往東海龍宮的加急件。就在這時，他腰間那個貼著“織女愛心守護符”的舊手機“叮咚”一響，屏幕亮起——是織女的朋友圈更新提示！

牛郎的心猛地一跳，手忙腳亂地把那本快被翻爛的《天庭快遞員行為規范及KPI考核細則》倒扣在操作臺上，像做賊一樣左右張望。確認無人注意后，他指尖微不可察地掐了個訣，低喝：“千里眼，開！”雙眼瞬間蒙上一層淡金色的微光，手機屏幕上的畫面被仙法瞬間放大、拉近。

九宮格照片里，他的織女美得驚心動魄。她身披一件仿佛由銀河碎片織就的曳地晚禮服，星屑在她周身流轉，熠熠生輝。然而，牛郎的目光像被磁石吸住般，死死釘在織女身旁那個高大俊朗的男模身上——那家伙的手臂，幾乎以一種占有性的姿態，虛攬在織女纖細的腰線附近！更刺眼的是配文：“和頂級超模@Lucas合作拍攝新季高定，氛圍感拉滿~超開心！”

“咔嚓！”牛郎手中的炭筆應聲而斷。一股混雜著酸澀、憤怒和委屈的熱流直沖腦門。“這小白臉！”他低吼出聲，聲音因壓抑而沙啞，震得旁邊貨架上一個裝著蟠桃的玉盒“哐當”掉在地上，“那睫毛，比老子挑水的扁擔還翹！那眼神……一看就不是正經牛！”

理智的弦徹底崩斷。牛郎像一頭被激怒的公牛，猛地沖向角落，一把抄起那根油光發亮、纏繞著古老藤蔓紋路的祖傳牛韁繩，翻身就跨上了正在打盹、鼾聲如雷的老牛脊背。

“哞——？！”老牛從香甜的仙草夢中驚醒，巨大的牛眼驚恐地圓睜，條件反射地瘋狂甩頭，尖銳的牛角差點把一臺高速運轉的自動分揀機挑翻！“主人！冷靜啊！這個月的KPI還差一大截！再被投訴超時，王母娘娘要扣咱們的功德值了！”老牛的聲音帶著哭腔，它可不想下個月只能啃凡間的普通稻草。

“功德值？讓它扣！”牛郎的眼睛都紅了，此刻什么KPI、什么天庭規矩都拋到了九霄云外，滿腦子都是那張刺眼的合影和那三個扎心的愛心。他狠狠一鞭子抽在老牛厚實的屁股上，“駕！目標人間，給我沖！”

“嗷嗚——！”老牛發出一聲凄厲（又帶著點委屈）的慘叫，四蹄猛地騰空，踏碎一片七彩祥云，化作一道流光，蠻橫地撞開了南天門那層薄薄的仙障。

“站住！下凡需提前預約登記！出示24小時仙靈健康云綠碼！喂——！”負責安檢的天兵舉著能照透原形的青銅古鏡追出來大喊，話音未落，一人一牛已如流星般砸向下界，只留下翻涌的云氣和天兵一臉懵圈的表情。

人間，早高峰的喧囂撲面而來。交警小李剛咬下最后一口熱乎的煎餅果子，正滿足地咂咂嘴，突然，頭頂傳來一陣極其不祥的、如同悶雷滾過的“轟隆”巨響！他愕然抬頭，只見一個穿著粗麻布短打、發型亂糟糟如鳥窩的漢子，騎著一頭膘肥體壯、鼻孔噴著白氣的大水牛，正以一種極其不科學的姿勢從天而降！那牛的四蹄還殘留著未散盡的、棉花糖般的七彩云絮，沉重的身軀“咚”一聲巨響，精準地砸在了非機動車道的正中央，硬生生把平整的柏油路面砸出一個淺坑，塵土飛揚。

“喂！那個騎……騎牛的！”小李被這景象驚得煎餅差點噎住，他迅速戴上警帽，抓起警哨就沖了過去，身上的反光背心在晨光中晃得牛郎幾乎睜不開眼，“這里是市區！非機動車道！禁止……呃……禁止騎大型牲畜通行！”小李一時語塞，這情況《交通法規》里也沒寫啊！

牛郎被晃得頭暈眼花，手忙腳亂地從那條臟兮兮的粗布褲兜里，掏出一張皺巴巴、邊緣都磨毛了的黃紙符箓——那是他的仙籍證明。“官……官爺息怒！”他陪著笑，努力模仿著電視里看來的腔調，“我這老牛通人性，認路！自帶北斗導航，比你們那什么GPS還準哩！”他試圖展示仙法的優越性。

然而，老牛顯然沒領會主人的“外交辭令”。它被凡間綠化帶里那股混合著汽車尾氣的、奇異的草木清香深深吸引了。趁小李分神，老牛巨大的牛頭一低，舌頭一卷，“咔嚓”一聲，一大片修剪整齊的冬青枝葉就被它卷進了嘴里，嚼得“咯吱咯吱”作響，綠色的汁液順著嘴角流下，幾片碎葉還飄飄蕩蕩沾在了牛郎汗濕的肩膀上。

小李：“……”他看看被啃禿了一塊的綠化帶，又看看那頭嚼得津津有味、眼神無辜的老牛，再看看眼前這個一身古裝、神情緊張的男人。他默默掏出警務通和罰單本，深吸一口氣，盡量保持專業的口吻：“同志，根據《道路交通安全法》及相關補充條例，您涉嫌‘無證駕駛未登記生物動力交通工具（俗稱神獸）’及‘故意毀壞公共綠化設施’。現依法對您處以駕駛證（如有）扣12分，罰款人民幣2000元整的處罰。請出示您的有效身份證明和……呃……牲畜檢疫證明？”

“兩……兩千？！”牛郎倒抽一口冷氣，感覺心都在滴血。他在天庭當快遞員，一個月的仙祿折算成人間貨幣，也就夠買……嗯，大概兩斤上好的醬牛肉？情急之下，他眼珠一轉，手指在背后悄悄掐了個隱身訣——“溜之大吉！”

他的身形開始變得模糊透明。然而，就在他抬腳準備開溜的瞬間，頭頂傳來一陣刺耳的“滴滴滴”警報聲！牛郎驚恐抬頭，只見路口那個閃爍著紅光的電子眼攝像頭，正像毒蛇一樣死死鎖定了他模糊的輪廓，旁邊的電子屏幕上清晰地跳動著紅色警報：“警告！檢測到異常人形生物能量波動！輪廓識別失敗！疑似非法隱身術使用！”

“嚯！現在的coser玩得這么花哨？自帶隱身特效？”小李對著肩頭的對講機哭笑不得地吐槽，“指揮中心指揮中心，這里是十字崗，請求支援！這里有位行為藝術家在表演‘人體懸浮隱身術’，附帶一頭……綠化帶破壞牛！”他話音未落，牛郎因過度緊張，仙力一岔，隱身術“噗”地一聲失效。他像個被戳破的氣球，狼狽地從半透明的狀態“啪嘰”一下摔在交警小李的腳邊，后腦勺不偏不倚磕在路沿上，上面還滑稽地粘著幾片老牛啃下來的冬青葉子。

“誤會！天大的誤會啊官爺！”牛郎捂著后腦勺，疼得齜牙咧嘴，“這是我家祖傳的……祖傳的戲法……”他話音未落，一陣刺耳的“嗚嗚”聲傳來，一輛專門拖運大型動物的重型拖車閃著警示燈開了過來。幾個穿著制服、一臉嚴肅的工作人員拿著套索和牽引繩跳下車。

“哞——！！！”老牛看到這陣仗，發出驚恐又憤怒的嘶鳴，四蹄亂蹬，巨大的牛眼死死盯著綠化帶里最后那根幸存的、翠綠欲滴的枝條，充滿了對“美食”的無限眷戀。它被專業的手法五花大綁，盡管奮力掙扎，牛蹄在地上犁出深深的溝壑，最終還是被強行拖上了那輛冰冷的鐵皮車廂。

警局那間小小的、彌漫著消毒水和舊紙張味道的調解室里，牛郎蔫頭耷腦地坐在塑料凳上，眼睛直勾勾地盯著墻上貼著的《交通法規圖解》。手機又在褲兜里震動起來，是織女的消息：“寶！照片真的是工作！品牌方要求的！你人呢？怎么不回消息？急死我了！[哭泣][擁抱]”

牛郎鼻子一酸，剛想打字回復，隔壁房間突然傳來一陣熟悉的、帶著巨大委屈和憤怒的“哞————！！！”他一個激靈，扒著調解室門上的小玻璃窗往外看。只見走廊盡頭，他的老伙計——那頭可憐的老牛，正被臨時拴在飲水機旁邊。它巨大的牛頭低垂著，濕漉漉的牛鼻子正對著飲水機旁一盆半死不活的綠蘿盆栽瘋狂抽動，眼神里充滿了對“美食”的渴望和對自由的向往，口水幾乎要滴到地上。

牛郎的心瞬間揪緊了。他猛地轉向旁邊一臉嚴肅做筆錄的年輕民警，雙手合十，臉上擠出最最懇切、最最可憐巴巴的表情，聲音都帶上了哭腔：“警察同志！好同志！行行好！那牛……那是我相依為命的兄弟啊！它……它膽子小，沒出過遠門！它要是真餓急了……”牛郎頓了頓，想起老牛在天庭連捆仙索都敢啃兩口的光輝事跡，悲壯地補充道，“它要是餓極了，發起瘋來，別說綠蘿，怕是連您這警車屁股上的反光條……都能給啃禿嚕皮嘍！您看……能不能讓我先……把它領回來？我保證！保證賠償！傾家蕩產也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