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句話季晏禮看著沈念說出口的,看著面前女孩烏黑柔軟的發(fā)頂,上面還有一個小璇。
身旁的兩位競爭者嘴唇輕啟,蓄勢待發(fā)。
未得指示,二人不敢輕舉妄動,眼神沉靜而詫異,凝視著中間的女生。
此時沈念滿腦子都是和季晏禮的過往,腦子一抽,脫口而出。
“做老板...”
“娘”——這個字只發(fā)出尾氣音,并沒有說出口。
話音一落。
現(xiàn)場一片安靜。
競爭者也極力憋笑中。
女孩反應(yīng)過來自己說了些什么,抬眼望向季晏禮。
沈念舌尖頂了頂腮幫子,對自己這個發(fā)言感到無語。
怎么把心里話說出來了!
季晏禮面無表情,甚至還有點冷淡,嘴角一絲弧度都沒有。
她尷尬萬分,抿了抿唇連連擺手,殺了她吧,自己再說些什么。
“我的意思是把公司的利益放到最高位..….”
她緊張到手指有些發(fā)顫,濃密的睫毛也因為對面男人冷漠的神情不停抖動。
沈念垂眸失言,雙手緊緊攥住衣角,用力到指尖泛白。
不管了,沒必要再多做解釋,季晏禮肯定然不會用她,還不如留些氣力,待一會兒參加其他面試。
女孩端端正正,安安靜靜的坐著,一眨不眨地垂眸盯著某處看,直到某個點變得模糊。
他變了好多,記憶里那個渾身散著光的少年的影子在他身上消散了許多了。
回憶初見。。。
季節(jié)更替,未來總是美好并值得期待的。
這是又一年的夏天,夏天熱烈般地落幕,隨著畢業(yè)季的結(jié)束,進(jìn)入一個新的階段。
帝京的九月,熱烈的又紅彤彤的太陽依舊燦爛,路邊的樹葉被微熱的風(fēng)吹的微微搖曳,撲在嬌俏的臉蛋上溫度不減。
沈念背著粉色的書包,走在路邊即使有樹蔭遮擋但還是覺的自己要馬上化掉。
額頭上冒出一層細(xì)微的汗珠,粘貼在臉頰上幾根濕濕的碎發(fā)。
終于走進(jìn)了校園,沈念有些后悔怎么不再晚一會兒來,實在太熱了。
今天新生報到,上午報到,現(xiàn)在已經(jīng)是下午了,校園里沒什么人,班級都是安靜的在上課。
因為太熱沈念不愿意出門,爸爸媽媽也欣然同意,她就在家懶懶等到太陽被沒那么炙熱才出門。
“這條路可真長,要趕上長征了怎么?”
女孩看著好長的一段路忍不住嘀咕了句。
周圍環(huán)境靜謐顯得樹枝上的蟬鳴更加聒噪。
寬闊的大路上一個嬌小的身形半道拐去超市買了一根冰棍解渴。
她渾圓的大眼睛轉(zhuǎn)了轉(zhuǎn)。
嘴角勾了勾。
走小道會不會更涼快一點。
“季哥,差不多算了,犯不著和這種人置氣。”
一個腳步輕快的女孩出現(xiàn)在小道里。
看來小道里比大道熱鬧多了。
一個身材高挑的少年手里拿著一根粗大鐵棍抵著地上人的胸口。
身側(cè)分別站了兩個表情看起來不怎么愉快的人。
嗯,錯不了,應(yīng)該是鐵棍大哥的小跟班。
視線下移,地上那個人明顯一不敵三,灰撲撲又摻著血跡的臉上寫滿了“我打不過但我不服。”
“滾,別讓我再看見你。”
地上的那個人飛快的起身似是腳底抹油的小老鼠跑了。
嘖,這個鐵棍哥人怪好的。
沈念清澈的眸子眨了眨,熱鬧也看完了,是裝作沒看見走掉還是……
“小同學(xué),看夠了嗎?”
沈念還在看著鐵棍哥的手發(fā)呆,這手真不錯啊!手骨節(jié)分明又白皙修長。
冷冰冰的語氣拉回她的思緒。
沈念是個手控,大方承認(rèn),鐵棍哥的手是她見過最完美的手。
大腦卡殼跟不上嘴,一句“手挺好看”從她嘴里禿嚕出來。
話音落下,鐵棍哥的手插入口袋,看不到了,沈念好看的眉頭皺了皺。
薔薇花下的女孩發(fā)梢隨著微風(fēng)蕩起,膚如凝脂,棕發(fā)映襯著她的精致臉廓,粉紅的唇抿起。
長相雖含有幾許幼態(tài)但已經(jīng)是讓人不容忽視的明艷。
“哈哈哈哈哈哈,老禮,你手挺好看啊…哈哈哈哈哈。”蘇硯修扶著一旁高陽的肩膀笑個不停,還抽空歪頭向沈念豎了個大拇指稱贊。
小姑娘膽子夠大的。
沈念沒什么表情,眼神輕飄飄的掃過兩個跟班最終落在鐵棍哥的身上。
少年黑發(fā)濃密,碎發(fā)稍稍遮住了眼睛,一雙好看的雙眸又深又黑,薄唇掛著似有似無的弧度。
薄唇輕抿大概是在思考什么事,神態(tài)里都是散漫。
輕狂又傲慢,拽得沒邊兒。
三人應(yīng)該同齡,他皮膚很白,眼窩不深,眼皮也薄薄的,狹長的眼尾上翹,睫毛濃密,高挺的鼻梁妥妥的可以滑滑梯吧!帥哥標(biāo)配。
季晏禮被眼前不高的人盯得發(fā)毛。
這小姑娘膽子確實挺大,撞見人打架也不跑。
他身形散漫,嘴角帶著淡淡的笑意,微微傾了些腦袋。陽光灑落在他的白T,少年的眉梢微挑,手指沖她微微勾起。
身上是從骨子里透出的痞氣與傲慢。
季晏禮有些意外,本來只是想逗她一下,沒想到她還真走到他的身旁。
帶著戲謔的聲音在頭頂響起:“那么天真啊?”
沈念抬頭。
從她這個角度看上去,他下顎線非常明顯,鼻梁挺拔,眸子漆黑,嘴角微微上揚。
好他媽牛逼一張臉。
走近些才看清他有一個眼尾痣,很小一個,淡靜的躺在下眼角那里。
她只堪堪到鐵棍哥的肩膀,因為離得挺近還能聞到一股極淡的清香白桃味。
莫名挺好聞的。
“看夠了還不滾。”實在沒忍住開口罵人。
他聲音也非常好聽,清冽又懶散。
只是拖腔帶調(diào)的聲音聽起來有點欠揍。
他看到那個不高的人走時好像還翻了個白眼?
“不是!季哥這就趕走了?這小姑娘長這么好看,我還沒見過長的跟小仙女一樣,害…”蘇硯修懊惱,語氣滿滿可惜,為什么剛才不去加個微信。
季晏禮睨了他一眼,一個看智障的眼神甩過去,淡淡開口:“沒注意看。”
他垂了垂眸,他真沒注意看,目光被她手心里的那根冰棒吸引了,只是一會兒,快化完了,黏黏糊糊的水漬順著手握淌,她感覺不到嗎?
不過小姑娘好像是挺漂亮的。
高陽搖搖頭拍拍身旁人的肩膀:“你又不是不知道季哥,他什么時候?qū)ε信d趣過。”
。。。
這么多年,想起季晏禮,她還是不爭氣地被再次牽動了情緒,像是原本靜如死寂的湖畔,被一顆小石頭激起了波瀾。
真的不懂為什么她還能收到華飛集團(tuán)的offer。
是她回答的問題還不夠糟糕嗎?
還是她面試敷衍的程度不夠?
難不成華飛集團(tuán)的門檻這么低嗎?
連我都收?
難道是季晏禮想報復(fù)自己。
他會不會給我穿小鞋?
所有的擔(dān)心在看到卡里的余額時一掃而空。
她要發(fā)財了嗎?
這工資可是她之前做兼職的六倍!
跟誰過不去,也不能跟錢過不去。
上班的第一天就讓沈念生不如死。
因為家離公司太遠(yuǎn)導(dǎo)致她差點遲到。
不過好在華飛集團(tuán)的人都很守規(guī)矩,除了總裁和那個面試官沒人知道她想做老板...娘的事。
只有不小心和他倆碰面時才會稍稍調(diào)侃她。
“沈念,加油哦!爭取早日坐上老板娘的位置。”
沈念咽了咽口水,禮貌尬笑兩聲后,呲溜一下加快步伐離開。
什么老板娘啊,早就有人坐上了好吧,怎么輪得到她。
沈念站在辦公室門前,深深吸了口氣撅起下唇,向上吹飛起額角邊得碎發(fā)。他到底還記不記她啊?
一會兒是要裝不認(rèn)識?還是……
亮晶晶的桃花眼瞇成一條狹長的弧,清澈漆黑的眼瞳轉(zhuǎn)了轉(zhuǎn)。
管他呢!兵來將擋水來土掩…
軟糯的小手在門上試探的敲了兩聲“咚!咚!”
兩秒后傳出回應(yīng),沈念抬腳推門走了進(jìn)去。
他正垂眸翻看著面前的資料,厚厚的一沓,沈念挑眉心中感嘆,老板看來也不好做啊。
她站在茶幾旁,肆無忌憚地欣賞著他的身材。
質(zhì)量上乘的白襯衣貼合著他的寬肩窄腰,辦公桌下堅硬修長的腿被西裝褲包裹著。
沈念想移開視線,奈何這個男人有種吸引人魔力,目光的落下之處完全不是她能掌控的。
這個清冽的男人看起來很冷漠。
角落里的女孩無聊的鼓起腮幫子來回鼓動充氣,他怎么不說話啊?難道秘書就是這樣一直站著嘛?
不過這么多錢,當(dāng)個吉祥物也挺好的。
時隔四年,他話都變少了許多,臉上褪去了幾分張揚的意氣,轉(zhuǎn)而被男人的成熟所填補(bǔ)。
她見過他的意氣風(fēng)發(fā),見過他的浪蕩不羈,現(xiàn)在也見到他成年后的沉穩(wěn)銳力。
他拿起鋼筆的瞬間像是丁達(dá)爾效應(yīng),她眼前忽然閃過幾幀從前。他也是這樣坐在她的身側(cè)垂著眸低低的視線看著紙張,時不時目光移向她:“理解了嗎?”
離的很近,沈念還能看清男孩漆黑瞳仁里印著自己的面容,清晰鋒利的下頜線,高挺的鼻梁,每一寸“麻麻,你別太離譜!”
畢竟這種這么妖艷的長相只會出現(xiàn)在那種場合吧。
作為正直青春的美少女,我是絕對不會做那種事情的。
“念念!你要聽媽媽把話說完的嘛。”
沈念繼續(xù)抓起一把瓜子,想看看沈女士還能說出什么話來。
“他燒得一手好菜,愛運動,收入高,閨女,一定要打扮得好看,這個絕對優(yōu)質(zhì)男。”
“性格好,人品好才是最重要,很不錯,加油噢~”
呵呵。
沈念嘴角扯出一抹敷衍的弧度,可想而知,她媽媽被騙的多深。
世界上即使有這么完美的男孩,現(xiàn)在也早就被搶光了,還能輪上她?
“人家條件這么好,你確定還用相親?”
反正她不信。
“天時地利人和缺一不可,信媽媽的話就夠了。”
爽快的尾音止住,沈念笑的敷衍,堪堪笑了幾聲:“好的,我會去的。”
看著好不容易掛斷的電話,女孩露出一抹意味深長的笑容。
你有張良計,我有過墻梯。
去了可不代表就能成。
她內(nèi)心懂得媽媽的良苦用心,她的媽媽比世間萬物都要純凈活潑。
爸爸媽媽是青梅竹馬,爸爸個子高,戴眼鏡,斯文內(nèi)斂,長的比明星帥,劍眉星目,記憶里他經(jīng)常戴副金絲眼鏡,工作也很好,體質(zhì)內(nèi)醫(yī)生,收入很高。
媽媽一直在溫暖的家庭和爸爸的庇護(hù)下長大,從小被爸爸的長相迷戀的無心學(xué)習(xí),畢業(yè)之后就急匆匆和爸爸結(jié)婚了,也從來沒有在外面工作過。
沈念在這樣恩愛的環(huán)境里長大,自然和媽媽一樣是個活潑俏皮的小姑娘。
直到那天,爸爸去世,媽媽的天塌了。
爸爸是媽媽的精神支柱,如果不是沈念那時還小,可能媽媽現(xiàn)在已經(jīng)不在了。
她故事里的男主角離開了,一輩子愛她寵他的人不在了。
高燒反復(fù)幾天不退,冰冷的身體躺在病床上。
那時的沈念“咚”的一聲跪在了床邊。
女孩膝蓋一彎,直直跪在了地上。
她已經(jīng)沒有了爸爸,她不能沒有媽媽了。
女孩就這么跪著,臉上的淚水已經(jīng)模糊不清,腰背明明已經(jīng)努力挺起來了,可還是覺得上面壓了千斤重的東西。
真的像一把匕首插入心臟,疼到無法呼吸。
小女孩唇抿的很緊,臉上沒有血色,心口像是被一雙手用力捏緊,又痛又悶,是要窒息的那種。
沈念指尖顫抖的扯住白色床單,關(guān)節(jié)泛起灰白,啞到極致的嗓音中混著顫抖:“媽媽,求求你不要離開我。”
她固執(zhí)又慌亂,害怕到極致,就像溺水的人,死死抓住最后一根救命稻草。
滾燙的淚水滑過那片已經(jīng)紅腫熱痛的眼尾,咂在白色瓷磚上,像是一凝開一面小鏡子,倒映出此時的場景。
幸福美滿的家庭失去也只是一瞬間。
即使一命抵一命,她都會毫不猶豫的畫押應(yīng)允。
只要能把爸爸換回來。
沈念想要爸爸媽媽和以前一樣,平安喜樂。
沈念垂下眼,深呼吸一口氣,她用指尖抹去眼角的那片濕潤,只是想一想她就忍不住鼻尖酸澀掉眼淚。
她低頭撥弄了下頭發(fā),視線注意到那個她下班帶回來的小蛋糕,因為留到最后沒賣出去,老板娘就送給了她。
草莓小蛋糕,她的最愛。
他買的也是這個。
地毯上的女孩低了低頭,微微歪頭眼眸瞥向桌子上面的那個小蛋糕。
纖長的睫毛微微顫動。
他是不是給嫵曼買的。
女孩輕輕抿起嘴角,淡淡的弧度彎起。
垂在懷里的手指緩緩蜷縮。
他們果然在一起了。
結(jié)婚了嗎?
這四年他的消息她一點都不知道。
她眉頭緊皺,眼神越來越沉。
沈念沒有告訴過季晏禮當(dāng)時發(fā)生的所有事情,獨自平靜又沉默的面對。
面對一切事情都能夠游刃有余的沈念,那天之后就變了。
變得小心翼翼,變的冷漠淡然。
但一個十幾年的習(xí)慣和性格怎么會說變就變。
外表只是她用來保護(hù)自己的軀殼。
沒有了家庭的保護(hù),沒有毫無理由的偏袒和無盡的寵愛,還有那道生命中炙熱的光。
那個意氣風(fēng)發(fā)又口氣張狂的少女不在了。
幾年過去了,該成長的都成長了。
再回頭去看,嫵曼說的一點也沒錯,她不該擠進(jìn)他的世界里,那個天之驕子的世界里。
所謂命運弄人大約就是,哪怕我初心未變,但依舊走上了和理想中截然不同的道路。
*
沈念看著消息,眉頭一皺。
(你拍張照片,讓媽媽看看今天穿的什么。)
她原本是想穿身旺仔緊身衣和緊身褲的,再搭配一雙高貴的豆豆鞋。
可鑒于現(xiàn)在這個社會到處都是攝像頭,還有的臉皮也并沒有厚到穿上這身裝備還能從容淡定的講話。所以這個想法在她腦子里被Pass掉了。
卡其色風(fēng)衣,搭配米色小高跟。
照片發(fā)過去后,對面快速的發(fā)來兩個點贊。
和對方約在咖啡廳見面。
不為別的,主要這個咖啡廳就在她今天要面試的公司樓下。
比較方便。
咖啡要點濃縮的。
這樣喝起來的時候,就不會覺得自己命苦了。
沈念到的時候,距離約定時間還有五分鐘。
對方發(fā)消息說他已經(jīng)到了。
角落的女孩下意識抬頭往四周看。
根據(jù)自己在網(wǎng)上看的,相親的最是不靠譜。
媒婆夸一米八,愛運動。
——結(jié)果本人是個健達(dá)奇趣蛋。
媒婆:雖然長得只有一米六,但蹦起來絕對有一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