筒扇石延高級中學的午休鈴聲總帶著金屬質感，梁文凱將草稿紙塞進校服口袋時，聽見后排男生用三角板敲著課桌哼《晴天》。他穿過走廊時故意放緩腳步，讓目光掠過一樓天井——那個藍白校服的身影果然在羽毛球場東側，馬尾辮隨著揮拍動作畫出流暢的弧線。

這是本周第三次“偶遇“。梁文凱把學生證捏出褶皺，余光瞥見球場邊的計時器顯示12:37。焦雪傲扣殺時會習慣性踮起左腳尖，球拍與羽毛球碰撞的“砰“聲總比其他人清脆三分。他數到第七個來回，少女突然轉身撿球，運動發帶滑落半截，露出后頸星星點點的汗漬。

梁文凱慌忙低頭，視線撞上自己白球鞋上的泥點。上周三他特意繞遠路經過球場，結果被羽毛球砸中肩膀；昨天假裝系鞋帶，又聽見她和同伴說“那個總穿白襯衫的男生好奇怪“。此刻他屏住呼吸，數著三、二、一，果然聽見熟悉的擊球聲，緊接著是銀鈴般的笑聲：“雪傲，你扣殺能不能輕點！“

焦雪傲。他在值日表上見過這個名字。高一（5）班的衛生委員，每天早自習前都會在走廊拖地，拖把桿總沾著晨露。梁文凱把草稿紙對折再對折，在背面畫滿羽毛球拍的簡筆畫，直到數學老師沒收了他的本子：“梁文凱，這道導數題有幾種解法？“

放學時梧桐樹正在落絮，梁文凱抱著競賽題集經過實驗樓，忽然聽見轉角傳來爭執聲。“都說了不是故意的！“焦雪傲的聲音帶著哭腔，“這條項鏈是我媽媽送的...“他探頭看見少女蹲在地上，校服裙擺沾著灰，面前散落著羽毛球拍和儲物柜鑰匙。

“需要幫忙嗎？“話出口的瞬間，梁文凱恨不得咬掉自己舌頭。焦雪傲抬頭的剎那，他看見她眼角泛著紅，睫毛上還掛著淚珠。“我的項鏈...墜子不見了。“少女抽噎著指了指操場方向，“剛才打球時可能掉在那邊...“

那天傍晚，梁文凱在塑膠跑道上撿到了蝴蝶形狀的銀墜。他攥著吊墜在球場邊徘徊，直到暮色浸透教學樓的玻璃幕墻。焦雪傲再次出現時抱著一摞作業本，發梢還沾著圖書館的油墨味。“同學，你的項鏈。“他遞出吊墜時，指尖擦過她掌心的薄繭，像觸到了三月的梧桐絮。

少女的眼睛亮得驚人，鎖骨鏈重新戴回脖子時，銀色蝴蝶正好停在她跳動的脈搏上。“謝謝！“她突然從書包里掏出塊橘子糖，“給你吃。“梁文凱還沒來得及拒絕，糖紙已經被塞進校服口袋，甜膩的果香混著汗水味，在春夜里發酵成酸澀的秘密。

那天晚上，梁文凱在日記本上畫了只振翅的蝴蝶。窗外的梧桐葉沙沙作響，他想起焦雪傲彎腰撿球時垂落的發絲，想起她發梢沾著的晨露，想起橘子糖在舌尖化開的瞬間，自己心跳漏拍的節奏。原來暗戀是場無聲的雨季，而他甘愿做棵永遠不會開花的梧桐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