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后的夜

文|月深人靜

雪后的夜。異常的寒冷。

進入高一，幾許新奇，幾許迷茫。這個晚上。寄語從學校步行回到家。天已經黑了。燈光昏暗。雪后的路很滑。模模糊糊的看不清楚。寄語知道遙望就在她的身后，和他一起走夜路回家。寄語和遙望從小青梅竹馬，感情很好。

寄語從小就是一個倔強的人。雖然一個人走在雪后的黑夜里，有些害怕，可是她很少在別人的面前落淚。寄語想讓自己走得快一點，這樣遙望就不會看到她狼狽不堪的樣子。正在寄語這樣想的時候。走在她身后的遙望突然握住了寄語冰涼的手。雖然寄語看不到遙望的表情。寄語還是很緊張。寄語不知道為什么在黑暗里也無法逃脫心里的慌亂。寄語掙脫了遙望的手，轉過去，她走到了遙望的身后。遙望問她：“為什么要走到我的后面去。”寄語笑了，黑暗中，她抓緊自己的雙手。為什么？他明明知道她喜歡他，他還這樣問她！其實寄語想走在遙望的身后，因為只有這樣，才能竭力掩飾心里的慌亂。

遙望再次握緊寄語的手，他說：“別逞強，下雪了，路滑，我只是怕你摔倒。”他們的手一直緊緊的握在一起。雪后的路面在夜里泛起白色的亮光。淡淡的光影。寄語很想就這樣和遙望就這樣一直走下去。可是很快就走到了寄語家的樓下。寄語和遙望揮手告別。就像走到了世界的盡頭。因為，遙望放開了她的手。

寄語背著書包跑向家門口。

媽媽站在庭院前等待寄語放學。寄語跑過去，對媽媽說：“媽媽，你怎么在外面，這么冷。”寄語牽起媽媽的手。媽媽的手冰涼。寄語對著媽媽的手呵氣。

今天是和遙望第一次牽手，寄語的心疼痛很久。因為遙望新交了女朋友。寄語很傷心。

雖然她知道遙望已經不再愛她。可是她的心依然在期待。

她多么希望有一天，遙望能看到她眼里那一抹淡淡的只為他而存在的憂傷。

寄語知道一份感情如果注定了沒有結局，不管你的心里藏匿著再多的痛苦與執著。它都不會再回到原來的樣子。

這個雪后的晚上，寄語很想告訴遙望。一個月后她就要和他告別了。這一次，是永遠的分別。因為媽媽工作調動，寄語要轉學了。可是直到手放開，寄語都沒有說。寄語想：就讓自己悄悄的離開吧！那一刻，她只想讓自己在黑暗里感受遙望手心的溫柔。雖然寄語知道，一切都只是像夢一樣的不真實。這個晚上，她的手一直被遙望緊緊的握在手里。那一段路。寄語走得慌亂不已。遙望留給了她溫暖的回憶。

兩年前的那個秋天。初二的下學期，第一次收到遙望的情書的情景，一直留在寄語的心底。牽手，相愛，分離。兩年來，寄語的心一直活在一種混亂不已的深淵里。兩年的日子，除了假期。寄語每天都能在學校看到遙望。他們同在一個學校上學。

臨近轉學最后的日子，寄語把放在學校的很多的衣服和物品都帶回了家。她想就這樣永遠的和遙望告別。她想，也許在她轉學后，考上大學，讀完研究生畢業的那一天。她會重新好好面對自己的以后。那份痛楚的愛，會在時間里幻滅。

夜深了。寄語還在燈下做題。心里的思念填滿日記的扉頁。寄語很想告訴遙望她很快就要離開了。她不知道離開自己喜愛的學校會不會后悔。可是媽媽的工作即將調動，除了離開，還能有什么辦法？

天亮了。

一個夜晚過去了。寄語醒過來的時候。躺在床上呆呆的想了很久。想到童年的一切。小時候，遙望對她特別好。他經常帶她去他的家里做作業，一起玩。分給她許多的玩具和很多零食。那些遠去和隱去的記憶一點一點的浮上心。遙望的身影在她的心里清淅又模糊。寄語習慣在每個早起做作業的清晨，打開電腦里那些沒有歌詞的輕輕音樂。輕輕的音樂像流水。寄語希望自己的心在平靜中逃脫牽牽纏纏的思念。

轉學后，在新的班級，寄語很快就適應了新的學校。在班上也很快就交到了幾個很要好的好朋友。她常常和幾個女孩子一起上下學。但是周末，爸爸媽媽工作很忙，經常加班，寄語只能一個人呆在家里。

做完作業，她常常沉默不語的坐在電腦前。她的心總是常常落入一種無邊無際的空蕩。那些和遙望有關的記憶都變成了不能揮去的憂傷。冬天的夜總是很漫長。寄語只想讓自己沉睡在記憶里，不再醒來。

燈亮一整夜。

午夜子時的窗口，寄語的燈漸熄滅。寄語在心里問自己：遠方的遙望，他睡了嗎？然后她再對自己說：睡了吧。

思念在音樂里沉落。狂亂著，燃起熾熱的回憶。

寄語到客廳接水喝，爸爸的煙灰熄滅在茶幾上，肆意的，顯示著一種消逝的傷悲。遙望的身影，突然起伏在黑暗里，憂傷狂亂的暗影，填滿黑夜的天幕。

放開手，走吧！

請不要再眷戀。

放開手，走吧！

不要再回頭。

再見，悲傷的回憶。放開手，走吧！不要回頭

再見，悲傷的回憶！放開手，

走吧！

再多的愛也無法說出口……

寄語聽到了遙望的聲音在夜里回響……

回想童年和遙望的每一次打打鬧鬧，都會讓寄語的心思念疼痛許久。

這個晚上，寄語一直都沒有睡。她在等待遙望上網，不知道遙望會和她說什么？她一直在電腦前聽著低低的音樂。寄語也不知道要和遙望說什么。她的心里好想他。可是寄語知道她已經永遠的失去了他。沉默了很多個小時。遙望給寄語發信息。寄語在信息里對遙望說：“畫畫就像你的靈魂一樣，無聲無息的刻在黑夜的寂靜里。你快樂和不快樂的時候，一定要寫多多的畫畫。永遠都不要停下。真正愛畫畫的人就仿佛為畫畫而生。色彩的起伏，永遠顯赫著未知的世界。告訴自己，在畫畫的路上，一直走下去。”

發完信息之后，寄語準備睡了。可是她沒有想到凌晨三點，遙望還沒有睡。寄語看了他的回復。很久都沒有睡著。最后寄語對他說：“遙望，想你想了一整晚，心里好累好累。晚安！”

天明又天黑。昨天晚上，寄語在燈下做數學試卷。快到凌晨的時候，遙望給她發信息。他問她：“睡了沒，想和你聊聊。”這個晚上，遙望給她講了很多他以后的打算。他告訴她，他不喜歡她新交往的那個女孩。他們已經分手，當初他會和她交往，只是因為他和寄語吵架了，他想氣她。他還問寄語，為什么要轉學都沒有提前告訴他。這個晚上，寄語感覺情緒好低沉。她一直在昏昏沉沉的做題。她沒有看到遙望的信息。

天快亮的時候。寄語起身關電腦。她拿過手機看看時間。凌晨四點了。她突然看到遙望的信息。她想，也許遙望沒有等到她的信息，一定失望的睡了。

寄語不知道自己怎么了？為什么一和遙望有關，她就失控。她用盡了整整一年的時間來忘記他。平靜的面對現實。努力的準備考試。她想忘記心底的痛楚，好好開始以后。

寒假，寄語跟隨父母親一起回家過年，回到了小時候生活的城市，回到了和遙望一起成長的巷口。在陽光下，再見到遙望的時候，寄語的目光變得那么膽怯。她感覺心里好酸楚。那個自己深愛的人，為什么每個夜深的時候，想到他，總是感覺他的氣息就在身邊，好像他從來都沒有離開過她。可是為什么在明晃晃的太陽下看到他的時候，那么陌生，那么遙遠。他們只是遠遠的打招呼問好，沒有再在一起玩。

傍晚的時候，寄語去鐵路邊上的球場上打籃球。一個人在空蕩蕩的球場上打球。隱忍的寂寞消散淡去。她回到家。一切又回到了原來的樣子。一個人，一顆心。

再相見，恍若隔世。

寄語不知道為什么遙望看起來那么的不快樂。在他的心底，究竟藏了多少多少的憂傷。寄語靜靜地坐在燈下，對著寂靜的空氣怔忡出神。此情無計可消除，才下眉頭，卻上心頭。

遙望經常獲得學校的一等獎學金。寄語不知道，對遙望的感情，是因為愛，還是因為崇拜。寄語自己也無從明白。無力逃開心里的思念。日子總是反復著日子，寄語習慣了每天晚上聽著聽著音樂入睡。

再相見的時候，寄語很想去找遙望一起玩。可是彼此都長大了，不能再像小時候一樣無拘無束的在一起玩了。但是她目光總是不能控制的落在遙望家住的那長街，偶爾在街上和遙望相遇，目光相遇的那一瞬間，只是遠遠的凝視。

很想奔上山頂，對著天空呼喊。讓所有的痛苦都化為云煙。

這一天，寄語走在街上，太陽的光直射在臉龐。她感到一陣暈眩。

和遙望再相見后，彼此都很疏離。很多天寄語都沒有再出去玩過。一直把自己關在書房里。聽音樂、看小說、彈琴、發呆。就是她每天全部的生活內容。不知道怎么開始以后。這一次的疏離，和以前任何一次分別都不同。因為各自的方向不同，遙望準備考美術學院。寄語的志愿還沒有最后確定下來。寄語已經在心里做出了永遠離開遙望的決定。她終于知道原來真正愛得最深的那個人總是先離開這句話的真正涵義。她無力再面對遙望。

在車上，寄語戴著耳麥聽了無數遍的《你的愛到底給了誰》。一直聽，一直聽。

寄語以為就這樣，她會漸漸的忘記遙望。可是直到一個平常的午后。她看到手機里遙望的信息，那一刻，只是短短的一句話。寄語淚如雨下。她問他：這些天你好嗎？遙望對她說：不好！看了你的話，心里不能平靜……。

遙望告訴寄語，他最近除了畫畫，也在寫歌。

然后，遙望把他最近寫的一首歌發給了寄語。

請把我葬了吧

詞：遙望

請把我葬了吧

愛我的人

我無處可逃

逃到哪里都找不到你。

我只有離開

離開所有人的視線

請把我埋了吧

愛我的人

我無路可退

退到哪里

哪里都是涯

不如你安排

該埋哪里

就埋哪里吧

我已經不在乎

什么是愛

什么是枷鎖

只有麻木平靜的過

我是誰

只有你知道我是誰！

可是你在哪里

我愛的人

只有你知道我的麻木

我的平與靜

我要怎樣才能解脫

這世界太多人

太多人不能愛

這世界太多人

太多人不能愛

愛我的人

請把我葬了吧

請把我葬在荒無人煙的地方

這樣

世界就多了份安寧

愛我的人

請把埋了吧

把我埋在

你望不到的天邊

這樣我們

就少了份無奈

愛我的人

請把我葬了吧

請把我葬在天堂的另一端

這樣我們就少了牽掛

愛我的人

請把埋了吧

順便帶把琴放在土堆旁讓我在想你時

對著它訴說心里的思念

不知道遙望的心里究竟藏匿著多少痛苦和無奈，才寫出了這樣悲傷到讓人落淚的歌詞。

一首歌，讓寄語失眠了一夜。她無從知道，自己就這樣轉學離開遙望是對，還是錯。她感覺自己的承受已經到了極限。和遙望在一起的每一天，她的心沒有一天不活在煎熬中。想念，失眠，落淚。

在寄語的生命里，從來沒有經歷過這樣強烈的愛情。在遙望面前，寄語無力做自己。她的悲喜都掌控在遙望的情緒里。寄語常常失去理智。任由自己依戀的目光劃過遙望的臉龐。那樣深情的目光，無力逃開。雪后的夜，勇敢以后，那個牽手的雪夜，留在深深的記憶里，怎么能就這樣停止想念。寄語陷入深深的想念。

寄語無法從那種悲傷的情緒里掙脫。她打著遙望送給她的小傘。一個人漫無目的走在大街上。回憶一點一點的涌上心。

有多少聚散，有多少別離。

遙望仿佛長在寄語心底的一棵花樹。每一片枝葉子上，都寫滿了相思。

爸爸媽媽感到寄語自從換了新學校后，消瘦了，沒有以前那樣快樂了。他們問過寄語，是不是不喜歡新學校。寄語告訴爸爸媽媽，新學校很好。讓爸爸媽媽放心。寄語對爸爸笑笑，乖巧的靠在媽媽懷里。只有寄語自己知道，在她的心里，遙望有多重要。寄語無力想像她未來的生活里，如果從此沒有了遙望，她該怎樣重新開始？

以前，寄語總是以為，轉學后，換了新壞境，認識新的同學和老師，陌生的環境，她可以走得很遠，一直遠到再也不會想起遙望。可是走到最后，寄語發現遠行的自己，只會越來越想念遙望。她無法忘記遙望。無法忘記。每一個假期結束，寄語都會回到她和遙望一起長大的城市，和爸爸媽媽一起回去看望爺爺奶奶，回到那個古樸的巷口。寄語的心里，期待越來越多。但是她和遙望之間，彼此都很驕傲、倔強。彼此的距離像天際星河。寄語只能受傷的選擇離開。有很多次，寄語都很想告訴遙望：“遙望，我要走了，以后不再回來了。”可是一直到最后，她都沒有說。不知道為什么。她總是能感覺到遙望好像已經知道了她要永遠離開這個城市了。只是遙望永遠也不會知道寄語為什么會這樣堅決的離開他。

寄語曾經問遙望。她問他：“你大學畢業后，以后還會不會回去到這里。”遙望對她說了一句溫暖她一輩子的話。他說：“只要你還在這里，再遠我都會回來！”

寄語常常想起以前的每個周末。遙望和爸爸媽媽一起離開天津去西安外婆的家里的那些日子。寄語常常默默的等遙望回家。每次經過遙望的家門前。她看到遙望家的大門緊緊的鎖著。她的目光落在鎖上的那一瞬間，心疼痛不安。她多么希望遙望快點回來。

新年過后，爺爺奶奶即將和他們一起去爸爸媽媽工作的城市了，以后，他們會很少再回天津了。她想，如果遙望知道了她永遠不再回這個城市了，她深深愛的遙望會感到孤單嗎？

以前她一直希望自己忘記遙望。不要再想起他。可是現在，和遙望分開了。她不知道在她未來的日子里，如果沒有了遙望，她的生命會是怎樣的蒼白。就像她自己曾對遙望說過的。雖然他帶給她那么多那多的痛楚。可是在她的心深處，她真的感激上蒼讓她在童年的時光里和遙望一起長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