劇痛像無數燒紅的鋼針，瞬間扎穿了我全身的神經。視野被一片刺目的白光淹沒，緊接著是沉重、令人牙酸的撞擊聲——咚！沉悶，帶著骨頭碎裂的脆響。我感覺自己飛了起來，輕飄飄的，仿佛掙脫了所有束縛，卻又被一種巨大的虛無迅速吞噬。冰冷的雨水混合著某種鐵銹般的腥甜氣味糊在臉上，黏膩又窒息。四周的尖叫、刺耳的剎車聲，都像是隔著一層厚厚的毛玻璃，扭曲著，飛速遠去。

黑暗溫柔地包裹下來，沉重得如同浸透了水的棉被。就在意識即將徹底消散的剎那，一股奇異的吸力猛地攫住了我。下墜感驟然停止，取而代之的是一種懸浮于無邊空曠的寧靜。

我睜開了“眼睛”。

沒有天空，沒有大地，只有一片無邊無際、純粹到令人心悸的純白，柔和的光線均勻地彌漫在每一個角落，仿佛連“空間”這個概念本身都被這光所融化。絕對的寂靜籠罩著一切，時間在這里失去了刻度。

然后，我看到了她。

就在這片虛無純白的中心，離我不過數步之遙。一襲烈烈紅衣，如同凝固的火焰，又似剛剛潑灑出的新鮮血液，在這片純白中灼燒出一個驚心動魄的印記。赤著雙足，纖塵不染，瑩白的腳踝仿佛最上等的羊脂玉。她靜靜地懸浮著，黑緞般的長發無風自動，絲絲縷縷垂落至腳踝，幾縷發絲拂過她蒼白得近乎透明的臉頰。

那張臉…精致得毫無瑕疵，卻籠罩著一層令人膽寒的非人氣息。眉心一點朱砂痣，紅得妖異，像一滴永遠無法干涸的血淚。她的眼眸望了過來，瞳孔深處并非純粹的墨黑，而是緩緩旋轉、變幻不定的暗紅與深邃的紫，如同兩泓通往無盡深淵的旋渦，沉淀著億萬年的孤寂與瘋狂。唇角微微勾起一個弧度，那笑容里沒有絲毫暖意，只有一種居高臨下的審視，一種洞悉一切的冰冷，以及…一絲難以言喻的、近乎貪婪的病態興味。

我的大腦一片空白，喉嚨像是被無形的鐵鉗死死扼住，連一絲聲音都發不出來。死亡前的劇痛和恐懼尚未完全褪去，此刻又被一種源自靈魂深處的、更古老、更龐大的驚悸所覆蓋。是她！那個糾纏了我二十多年的夢魘！那個在無數個深夜里，于空白虛空中靜靜凝望我的紅衣女人！她竟是真的！

“呵…”

一聲極輕的笑打破了絕對寂靜，如同冰棱碎裂的清音，卻帶著令人骨髓生寒的詭譎溫度。她赤足輕點虛空，無聲無息地“走”到了我的面前。距離近得我能清晰地看到她長而密的睫毛，每一根都像淬了寒霜。那雙妖異瞳孔中的暗紅與深紫旋轉得更快了，幾乎要將我的意識徹底吸進去。

“本尊等了你…整整二十年。”她的聲音響在我的意識深處，并非通過耳朵，而是直接在靈魂層面震顫，帶著一種奇異的、非男非女的混合質感，既清越又沙啞，既熟悉又陌生。每一個字都像帶著倒鉤的冰刺，刮過我的神經。

她微微歪著頭，這個本該天真的動作在她做來卻充滿了令人毛骨悚然的邪氣。一只冰涼的手抬了起來，指尖纖長，毫無血色。那指尖輕輕撫上我的臉頰，觸感滑膩而寒冷，如同最上等的寒玉，卻又帶著一種不容置疑的、禁錮般的力道。我的靈魂仿佛被凍結在原地，無法動彈分毫。

“這具凡軀，真是脆弱得可憐。”她的指尖緩緩滑過我的下頜線，帶著一種近乎品評玩物的輕佻，“不過是凡鐵之輪，輕輕一碾，便碎了。”那冰冷的指尖描摹著我“臉上”并不存在的傷口輪廓，動作溫柔得令人心膽俱裂。“前世，你被最信任的師弟背叛，身陷絕境，是本尊自爆元神，才將你最后一點真靈裹挾，投入這下界輪回，茍延殘喘至今。”

她的臉又湊近了幾分，吐息冰冷，帶著一種奇異的、仿佛混合了血腥與幽曇花的暗香，拂過我的“意識”。那雙深淵般的眼眸牢牢鎖住我，里面的瘋狂與偏執幾乎要滿溢出來。

“二十年…本尊與那老鬼的力量、意識，在這漫長的沉眠中，早已不分彼此，徹底融合為一。本尊蘇醒了。”她的聲音陡然壓低，帶著一種扭曲的快意，“然而，諷刺的是…這具身體，這新生的靈魂根基，竟是你這孱弱的轉世之魂！你，竟成了主魂！”

“主魂”兩個字被她念得又輕又慢，每一個音節都淬滿了冰冷的毒液和一種被冒犯的、狂暴的怒意。那只撫在我臉上的手猛地收緊，并非真實的疼痛，卻是一種靈魂被撕扯、被攥緊的恐怖感覺。她的笑容驟然擴大，那笑容艷麗得如同盛放在地獄邊緣的曼珠沙華，卻也扭曲病態到了極致。

“怕么？”她的聲音陡然又變得輕柔婉轉，如同情人的呢喃，帶著一種令人頭皮發麻的蠱惑，“別怕啊…”冰冷的指尖甚至帶著一絲安撫的意味，輕輕蹭了蹭我的“臉頰”。

“本尊，會好好‘保護’你的。”她加重了“保護”二字，字字句句都像是裹著蜜糖的刀鋒，甜蜜之下是森然的占有和絕對的掌控欲。那雙妖瞳中的暗紅驟然熾盛，如同沸騰的血海。“畢竟，你是‘主魂’嘛…”她拖長了調子，尾音里是毫不掩飾的譏誚和一種令人絕望的宣判，“你活著，我才能存在。所以，我會用盡一切手段，確保你‘活’下去…活在本尊的掌控之中。”

話音落下的瞬間，一股磅礴、冰冷、帶著無盡怨恨與暴戾氣息的意念，如同決堤的血海，猛地沖入我靈魂的核心！那不是簡單的信息傳遞，而是靈魂層面最粗暴的烙印！無數破碎的畫面、刺耳的尖嘯、灼燒靈魂的劇痛、冰冷的殺意…強行灌入！

她的記憶如潮水般涌入，前世古戰場，魔氣滔天，她被至親至信圍殺！師弟玄溟虛偽溫潤的笑容下纏繞著致命的因果線！結義姐妹冷月仙子轉動著弒仙刃，眼中翻滾著詭異的黑霧！古琴仙莫離的靡靡之音后藏著喪魂釘！還有那七煞魔尊猙獰的面孔！

絕望！滔天的恨意！足以焚毀星河的怒火！

——血池！無盡的粘稠血漿！骸骨堆砌的恐怖頭顱！沙啞的交易！弒神槍的共鳴！

血與火交織的重塑！魔性與仙力詭異融合的血色金丹！

星域崩毀！燃燒本源的弒神一槍！玄溟等人魂飛魄散的驚駭！

虛空裂隙！空間風暴撕裂仙軀！血魔最后的怒罵！

那滴散發著不祥魔性的精血，沖破層層空間壁障，墜入一顆蔚藍的星球…

“呃啊——！”靈魂仿佛被這狂暴的記憶洪流徹底撕碎，我發出無聲的慘嚎。無數不屬于我的情感——萬載仙尊的孤傲、被至親背叛的錐心刺骨、自爆元神的慘烈決絕、血魔的暴戾貪婪、融合后的混亂瘋狂——如同億萬根燒紅的鋼針，狠狠扎進我意識的每一寸！前世今生，兩個截然不同的存在軌跡，在這一刻被這霸道的力量強行扭結、融合！

“明白了嗎？”紅衣的聲音如同冰冷的鋼鞭抽打在我混亂的意識上，帶著一種扭曲的滿足感，“你不再是那個渾渾噩噩的凡人。你的骨子里，流淌著本尊的恨與血！你是紅衣！亦是血魔！更是…承載著這一切的容器！”她的聲音陡然拔高，帶著不容置疑的命令，“現在，接受你的宿命！看著！”

純白的意識空間驟然震蕩、模糊。外界冰冷的現實畫面如同破碎的鏡片，強行擠了進來，覆蓋了這片純白：

冰冷的雨水無情地沖刷著柏油路面，將刺目的猩紅暈染成一大片令人作嘔的淡粉色水洼。我——或者說，我那具名為“林默”的、二十多歲年輕男子的軀體——以一種完全違背人體工學的、扭曲破碎的姿態，靜靜地躺在水洼中心。四肢呈現出詭異的角度，胸膛塌陷，白色的骨茬刺破血肉和廉價T恤，暴露在渾濁的雨水中。頭顱歪向一邊，半張臉浸泡在血水里，眼睛空洞地大睜著，倒映著城市灰蒙蒙的天空和閃爍的、冰冷的路燈。不遠處，一個嚇得哇哇大哭的小男孩被一個女人死死摟在懷里。

刺耳的警笛聲由遠及近，紅藍光芒在濕漉漉的地面上瘋狂旋轉閃爍。人群驚恐的議論聲、哭聲、警察維持秩序的呼喝聲，混雜著雨水敲打地面的嘩嘩聲，形成一片混亂嘈雜的背景音。

急救人員沖了過來，動作迅速卻帶著一種職業化的麻木。他們蹲在我的“尸體”旁，快速檢查頸動脈，翻看瞳孔，儀器發出單調而絕望的“嘀——”聲。一個年輕護士不忍地別開了臉。醫生搖了搖頭，聲音不大，卻清晰地穿透雨幕：“不行了，顱骨粉碎，內臟嚴重破裂，大動脈…當場死亡。通知家屬吧。”

“死亡”兩個字像冰冷的鐵錘，砸在我此刻懸浮于意識空間的靈魂上。一種巨大的荒謬感和剝離感席卷而來。那具破碎的、曾經屬于我的軀殼，此刻看來如此陌生，如此遙遠，像一件被徹底損毀的垃圾。

“廢物。”紅衣冰冷的聲音在我意識中響起，帶著毫不掩飾的鄙夷和一絲…焦躁？仿佛看到一件本屬于她的珍貴容器被打碎了。“如此不堪一擊的凡胎，也配承載本尊？”

緊接著，一股難以言喻的冰冷粘稠感，如同實質的惡意，猛地從我意識深處——不，是從那具躺在血泊中的尸體內部——爆發出來！那是沉寂了二十年、屬于血魔本源的魔血！

它無視了物理的阻隔，無視了空間的距離。躺在地上的那具破碎尸體，突然極其詭異地、極其輕微地抽搐了一下！這微小的動靜被雨幕和混亂所掩蓋，無人察覺。但在我意識的“視野”里，卻清晰得如同慢鏡頭：

尸體傷口處涌出的、尚未被雨水完全沖淡的暗紅色血液，仿佛被賦予了邪惡的生命！它們不再隨意流淌，而是詭異地蠕動起來，像無數條細小的、饑渴的暗紅色水蛭，貪婪地朝著尸體心臟的方向匯聚、收縮！與此同時，一股更加深沉、更加純粹、帶著令人靈魂戰栗的古老魔性氣息，從尸體的最深處，從那融合了仙魔本源的殘存核心處，洶涌而出！

這股新生的魔血，漆黑如墨，粘稠如油，散發著冰冷刺骨的邪異氣息。它甫一出現，就展現出對普通血液絕對的、碾壓性的統治力！那些暗紅色的凡血如同遇到了天敵，瞬間被漆黑的魔血吞噬、同化！魔血貪婪地汲取著尸體中殘存的最后一絲生機和物質精華，如同黑色的火焰，無聲地舔舐著破碎的骨骼、撕裂的肌肉、斷裂的血管…所過之處，凡人的血肉筋骨如同遇到強酸的冰雪，發出細微卻令人牙酸的“滋滋”聲，迅速消融、瓦解！

這并非毀滅，而是一種更加詭異、更加褻瀆生命的“回收”與“重塑”！

魔血貪婪地吞噬著舊軀殼的殘骸，如同饑餓的饕餮。骨骼在漆黑粘稠的液體中軟化、扭曲，發出令人頭皮發麻的咯吱聲，仿佛有無數無形的刻刀在重新雕琢。肌肉纖維被粗暴地溶解、抽離，再被魔血裹挾著強行編織成新的、更細小的形態。斷裂的血管像枯萎的藤蔓被無形的力量扯斷、吸收。那具屬于“林默”的、二十多歲成年男性的殘軀，在魔血冰冷而高效的侵蝕下，正以肉眼可見的速度塌陷、收縮！

整個過程寂靜無聲，卻充滿了難以言喻的邪異和生命的褻瀆感。破碎的殘骸在魔血的侵蝕下不斷消融、縮小，一個模糊的、蜷縮著的、更幼小的輪廓，正在那翻滾的漆黑魔血中心，被強行塑造出來！

“呃…”紅衣的意識在我靈魂深處發出一聲極其細微、仿佛帶著極致痛苦的悶哼。那聲音里充滿了強行壓制的暴怒和一種本源被劇烈消耗的虛弱感。顯然，操控這禁忌的重塑，對她（或者說對我們融合后的存在）而言，也是極其沉重的負擔。

“這該死的…凡界法則…壓制…太甚…”她的意念斷斷續續，如同在狂風中搖曳的燭火，充滿了不甘與極致的壓抑。我能清晰地感受到一股源自整個世界的、無形的、浩瀚而沉重的壓力，如同億萬噸海水，從四面八方向那正在重塑的核心擠壓過來！這股壓力不僅作用于正在被重塑的物質，更直接作用于她的意識本源，試圖將這逆天改命、褻瀆生死的魔道偉力徹底碾碎！

魔血翻滾的勢頭猛地一滯！那剛剛開始凝聚的幼小輪廓劇烈地波動起來，仿佛隨時可能潰散！

“哼！”一聲帶著血腥氣的冷哼在我靈魂中炸響，紅衣的意志陡然爆發出更加決絕、更加瘋狂的戾氣！那翻滾的魔血中心，一點極致的暗紅光芒猛地亮起，如同垂死兇獸最后的搏命獠牙！一股更加精純、帶著古老洪荒氣息的血魔本源之力被強行壓榨出來，悍然對抗著整個世界的排斥！

嗤——！

像是燒紅的烙鐵浸入冰水，又像是堅韌的皮革被強行撕裂。魔血核心發出一聲極其刺耳的銳鳴！那點暗紅光芒在龐大世界壓力的碾磨下，如同風中殘燭，劇烈閃爍，卻死死撐住了一個微小的空間。

終于，那翻滾收縮的魔血猛地向內坍縮！

漆黑的魔血如同退潮般迅速收斂、固化，最終在那冰冷潮濕的、混雜著雨水和我先前血液的地面上，留下了一個小小的、蜷縮著的身體。

那是一個看起來大約七八歲的女童。

皮膚蒼白得沒有一絲血色，仿佛從未見過陽光。濕漉漉的黑色長發黏在瘦小的臉頰和脖頸上，如同海藻。她身上覆蓋著一件由尚未完全凝固的暗紅色血漿構成的、極其華麗的“衣裙”，那血漿還在微微蠕動，散發著濃重的血腥氣。小小的身體蜷縮著，雙臂緊緊抱著膝蓋，將臉埋在其中，一動不動，像一尊被遺棄的、詭異的瓷娃娃。

急救醫生和警察的注意力都集中在維持秩序、安撫家屬和聯系殯儀館上，混亂中竟無人第一時間發現這憑空多出來的、蜷縮在死者血泊邊緣的詭異小女孩。

只有意識空間中的我，“看”得清清楚楚。

純白空間里，紅衣的身影變得極其稀薄、透明，仿佛隨時會消散。她絕美的臉上帶著一種極致的疲憊和透支后的蒼白，眉心的朱砂痣都黯淡了許多。那雙妖異的瞳孔死死地盯著外界那個小小的血衣女童，眼中翻滾著滔天的怒意、屈辱、不甘，還有一絲…連她自己都不愿承認的、對虛弱狀態的極端厭惡。

“廢物！”她再次狠狠地咒罵，聲音嘶啞虛弱，卻依舊帶著刺骨的冰寒。這一次，咒罵的對象似乎既是那具不堪重負重塑出來的幼小凡胎，也是她自身此刻的無力狀態，更隱隱指向了被迫成為主魂的我。“若非你這主魂孱弱如螻蟻，本尊何至于被這方天地的濁氣壓制至此！竟淪落到…如此境地！”她看著那雙屬于小女孩的、蒼白細弱的小手，眼中的屈辱幾乎要化為實質的火焰噴薄而出。

就在這時，外界那個蜷縮著的血衣女童，身體極其輕微地顫動了一下。

緊接著，她緩緩地、極其艱難地抬起了頭。

雨水打濕了她額前的黑發，黏在蒼白的皮膚上。一張屬于女童的臉完全暴露出來——五官精巧得如同最完美的玉雕，帶著一種超越年齡的、驚心動魄的稚嫩美感。然而，這張本該純真無邪的臉上，卻嵌著一雙與之格格不入的眼睛。

瞳孔深處，不再是孩童的懵懂清澈，而是一道如同血線的瞳孔！那眼神冰冷、空洞，如同兩口深不見底的古井，倒映著眼前冰冷的雨幕、閃爍的警燈、圍觀的人群…以及不遠處那具屬于“林默”的、正在被蓋上白布的破碎尸體。

那眼神里，沒有絲毫對陌生環境的恐懼，只有一種非人的漠然，一種洞穿一切的冰冷審視，還有一絲…剛剛從漫長沉眠中蘇醒的、尚未完全聚焦的茫然。

她動了。

小小的身體似乎極其不適應這新生的、脆弱不堪的形態，每一個動作都顯得僵硬而遲滯。細弱的手臂撐著冰冷濕滑的地面，嘗試著想要站起來。覆蓋在她身上的那層暗紅血漿構成的“衣裙”，隨著她的動作微微波動，散發出更濃重的腥甜氣味。

第一次嘗試失敗了，小小的身體晃了晃，重新跌坐回血水混合的冰冷地面。雨水順著她蒼白的臉頰滑落，像是無聲的淚水，卻襯得那雙妖瞳更加幽深詭譎。

她似乎有些困惑地低下頭，看著自己那雙屬于孩童的、過于細小的手。蒼白的手指微微屈伸了一下，像是在確認這具軀殼的真實性。那動作帶著一種與外表年齡極不相符的僵硬和生澀。

然后，她再次嘗試。這一次，她用盡了這具幼小身體里剛剛凝聚起的一絲微弱力氣，雙手死死抵住地面，細瘦的胳膊因為用力而微微顫抖。她終于搖搖晃晃地，極其勉強地站了起來。

小小的身體在冰冷的夜雨和閃爍的警燈中顯得無比單薄、脆弱。濕透的黑發貼在臉頰，血色的“衣裙”緊貼著瘦小的身軀，勾勒出令人心酸的輪廓。赤著的雙足踩在冰冷刺骨、混雜著血污的雨水里，微微陷了下去。

就在這時，她像是感應到了什么，緩緩地、極其僵硬地轉過了頭。

那雙沉淀著暗紅的妖異瞳孔，穿透了現實與意識的阻隔，精準無比地、直直地“看”進了這片純白的意識空間深處。

“看”向了我。

那眼神里的茫然迅速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種極其復雜、極其強烈的情緒洪流——那是屬于紅衣仙尊的滔天恨意與不甘！那是屬于血魔的暴戾貪婪與屈辱！那是融合體對自身虛弱狀態的極端憎惡！而這一切最終，都化作一種粘稠的、冰冷的、帶著絕對占有欲的執念，牢牢地鎖定在我這個“主魂”之上！

她小小的嘴唇極其輕微地開合了一下。

沒有聲音發出。

但在我的意識深處，在靈魂相連的最本源處，一個混合著極致冰冷與病態甜膩的意念，如同最深的烙印，清晰地、不容抗拒地響起：

“以后…你就叫做紅搖了…”那意念頓了頓，帶著一種令人毛骨悚然的滿足和宣判。

“我們…要永遠…在一起…哦。

每一個音節都像是裹著糖霜的冰凌，狠狠扎進我的靈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