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冷堅硬的巖石觸感透過薄薄的樹葉墊子傳來,喚醒了沉睡的意識。紅搖猛地睜開眼,映入眼簾的是粗糙的灰褐色洞頂。短暫的茫然之后,昨日的記憶如同冰冷的潮水瞬間涌入腦海——血腥的殺戮、啜飲鹿血的瘋狂、帶著生肉在危機四伏的森林中亡命奔逃、最后找到這處庇護所……
她掙扎著坐起身,小小的身體依舊酸痛無比,尤其是肩膀被藤蔓勒傷的地方,火辣辣地疼。饑餓感如同蘇醒的野獸,再次開始啃噬她的胃袋。她下意識地看向角落那個藤蔓網兜,里面血淋淋的生鹿肉散發出的氣味,讓她胃里一陣翻涌,但體內那股源自血脈的、對生命精華的渴望卻也隨之躁動起來。
就在這時,一個極其突兀、極其清晰的“意念”,如同烙印般浮現在她的腦海深處!
血融:以自身精血為引,化血為霧,融于神魂弱小之生靈,奪其軀殼,控其生死。消耗視目標神魂強度與操控距離而定。
這意念冰冷、直接,帶著一種不容置疑的法則感,清晰地闡述著一種名為“血融”的神通!其描述之詭異,其效果之霸道,遠超紅搖前世看過的任何一本仙俠小說!
“什……什么鬼?!”紅搖驚呆了,小小的臉上寫滿了難以置信。她用力甩了甩頭,試圖把這荒誕的念頭甩出去。“一定是太累,還沒睡醒…做噩夢了…”她喃喃自語,聲音因為干渴而沙啞。
對!一定是幻覺!昨天經歷的一切已經夠離奇了,怎么可能睡一覺腦子里就多出個什么“血融”神通?這又不是玩游戲打怪掉技能書!
她掙扎著爬到那汪清澈的靈泉邊,看著水面上倒映出的自己——一個裹著破爛樹葉、小臉臟兮兮、眼神里充滿驚疑和疲憊的野孩子。她深吸一口氣,雙手猛地掬起一捧冰涼的泉水,毫不猶豫地潑在自己臉上!
“嘩啦!”
刺骨的冰涼瞬間刺激著皮膚和神經!水流順著臉頰和脖頸淌下,帶來一陣激靈!她用力抹了一把臉,甩掉水珠,再次看向水中的倒影。
意識無比清醒!昨日的疲憊雖然還在,但絕不是在做夢!那“血融”神通的意念,如同刻在石板上的碑文,依舊清晰地烙印在她的意識里,沒有半分模糊或消失!
“真的…不是夢?”紅搖的心臟不受控制地狂跳起來,一股難以言喻的、混合著驚駭與一絲隱秘狂喜的情緒在胸中翻涌。她下意識地看向自己的右手食指——那里有一道昨天撕扯鹿肉時留下的細小傷口,已經結了一層薄薄的血痂。
她死死盯著那道傷口,腦海中不由自主地回想著“血融”的意念——以自身精血為引…
一個大膽到近乎瘋狂的念頭不受控制地冒了出來!
她屏住呼吸,集中全部精神,嘗試著去“感受”那所謂的“精血”,去“引導”它!目標呢?她的目光在洞穴內快速掃視,最終落在了不遠處石壁上,一只正在慢悠悠爬行的、指甲蓋大小的灰色壁虎身上。
融于神魂弱小之生靈…
這只壁虎,應該足夠“弱小”了吧?
意念集中!目標鎖定!紅搖感覺到一股微弱卻真實存在的力量,似乎從自己身體深處,從血脈本源之中被調動起來,匯聚向指尖那道細小的傷口!
嗡……
指尖傳來極其細微的麻癢感。那道薄薄的血痂邊緣,極其詭異地,滲出了一滴比芝麻粒還要小、顏色卻深沉得近乎發黑的暗紅色血珠!這滴血珠仿佛擁有生命,在她指尖微微顫動,散發出一種極其微弱、卻冰冷粘稠的魔性氣息!
成了!真的引出來了!
紅搖心中狂震!她強壓下翻騰的情緒,意念再次鎖定那只毫無察覺的壁虎,心中默念:化血為霧!融!
隨著這個意念的發出,指尖那滴微小的暗紅血珠猛地一顫!它沒有滴落,而是瞬間汽化,化作一縷比頭發絲還要纖細、近乎無形的暗紅色血霧!這縷血霧如同擁有自己的意志,快如閃電般激射而出,在空氣中劃過一道微不可查的痕跡,精準無比地“撞”在了那只灰色壁虎的背上!
沒有聲音,沒有光芒。
血霧接觸到壁虎粗糙皮膚的瞬間,就如同水滴融入沙地,無聲無息地滲透了進去!消失得無影無蹤!
那只原本慢悠悠爬行的壁虎,動作猛地一僵!它小小的身體如同被無形的絲線拉扯,極其突兀地、完全違背其生物本能地調轉了方向!四只小爪子僵硬地邁動,不再是爬行,更像是在平移!它的目標無比明確——正是蜷縮在泉眼邊的紅搖!
一步,兩步……壁虎如同一個僵硬的提線木偶,直直地“走”到了紅搖的腳邊,然后停了下來,一動不動。它小小的眼睛依舊睜著,但里面沒有任何屬于它自己的神采,只剩下一種空洞的、被支配的麻木!
成功了!真的成功了!
紅搖看著腳邊這個被自己一滴微末精血就徹底掌控的小生命,巨大的震驚和一種難以言喻的掌控感瞬間充斥了全身!這不再是夢!這是真實不虛的力量!雖然弱小,雖然只能控制一只微不足道的壁虎,但這意味著……她不再是一個手無縛雞之力、任人宰割的孩童了!
狂喜如同電流般竄過她的神經!但緊接著,一個冰冷的事實如同冰水澆頭,讓她瞬間冷靜下來。
這力量從何而來?為什么偏偏在昨天啜飲了鹿血之后,在極度疲憊昏睡了一夜之后,就突然覺醒了?
答案呼之欲出!
血!是血!是那蘊含生命精華的鹿血!
這具身體——這具由紅衣與血魔融合后的本源魔血重鑄的軀殼——其潛藏的魔性天賦,必須依靠鮮血的滋養才能解封、才能激活!就像種子需要水分才能發芽!昨天那場血腥的啜飲,雖然是被本能驅使,雖然驚動了沉睡的紅衣一絲本能反應,但更重要的,它無意中滿足了這具魔軀“覺醒”的第一個條件!
喝血,就能變強?或者說,吞噬生命精華,就能解鎖這具身體里潛藏的、屬于血魔的恐怖力量?
這個認知讓紅搖的心沉甸甸的,剛剛涌起的狂喜被一種深沉的憂慮和冰冷的宿命感所取代。她看著腳邊那只被控制的壁虎,看著指尖那因為逼出一滴精血而顯得更加蒼白的小傷口,又忍不住瞥了一眼角落里那堆散發著血腥味的生鹿肉。
那嗜血的渴望,似乎……變得更加強烈了。
冰冷的現實如同洞壁的巖石,硌得紅搖靈魂生疼。她看著腳邊那只被完全掌控、如同提線木偶般的壁虎,又低頭看了看自己蒼白細弱、卻蘊藏著詭異力量的手指。指尖那道細小的傷口,因為逼出那滴精血而顯得更加蒼白。
狂喜如同曇花一現,迅速被更深的冰冷所取代。
“血融”神通的霸道,遠超她前世在那些仙俠小說里看到的任何描述!以血為引,化霧融魂,直接奪舍操控!這簡直是邪道中的邪道,魔道中的魔道!而這,僅僅是她這具魔軀天賦神通顯露的冰山一角。
她體內流淌的,是融合了上古血魔本源和紅衣仙尊殘魂的禁忌之血!這具身體,天生就是為魔道而生!它渴望著鮮血,依賴著生命精華,就像植物需要陽光雨露。昨天那場被迫的啜飲,無意中解開了這具魔軀的第一道枷鎖,釋放了“血融”這柄雙刃劍。
“呵……”紅搖沾著水漬的小臉上扯出一個冰冷的弧度,帶著自嘲,也帶著一絲決絕。“不管了。”
她抬起頭,目光穿過狹窄的洞口縫隙,投向外面那片危機四伏、卻又蘊含著無限可能的原始森林。眼神中的迷茫和恐懼,如同被寒風吹散的薄霧,漸漸沉淀下來,取而代之的是一種近乎冷酷的清醒。
“活下去,才是最重要的。”她低聲對自己說,每一個字都像是從牙縫里擠出來,帶著沉甸甸的分量。
紅衣的蘇醒條件?她知道了——需要海量的、強大的生命精血!或者說,需要吞噬!這具魔軀的成長路徑?她也隱隱窺見——同樣需要鮮血的澆灌,需要生命精華的滋養!這無疑是一條充滿血腥和荊棘的魔道之路,但…她有得選嗎?
“既然已經踏上了這條路…”紅搖的眼神變得銳利起來,如同黑暗中亮起的兩點寒星。“既然這具身體注定不凡,注定能修仙…那我紅搖,就做這修仙界最邪、最霸道的魔!”
前世小說里那些血魔老祖的傳說瞬間涌入腦海。血海滔天,萬靈哀嚎,一念控人生死…那令人聞風喪膽的力量,不正是源于這吞噬萬靈的本源嗎?以前只覺得那是虛構的故事,是遙遠的神話。如今親身體驗了“血融”的詭異霸道,她才真正明白,那些傳說,很可能就是這具魔軀未來所能達到的頂點!
這天賦神通,就是她在這個弱肉強食、危機四伏的蒼云大陸立足的根本!是她活下去、并最終喚醒紅衣(或者說,掌控那沉睡的恐怖力量)的鑰匙!
她必須盡快熟悉并掌握它!
紅搖的目光重新落回腳邊那只僵硬的壁虎。意念微動。
“走!”她心中默念。
那只壁虎如同接到了最高指令,立刻調轉方向,邁著依舊僵硬但目標明確的步伐,朝著洞口的藤蔓屏障爬去。它小小的身體擠開藤蔓縫隙,鉆了出去。
紅搖閉上眼睛,集中全部精神。她嘗試著通過那縷融入壁虎體內的、幾乎微不可查的血霧聯系,去“看”,去“聽”。
起初是一片模糊的雜音,像是隔著一層厚厚的毛玻璃。只有一些混亂的光影和不成調的聲音碎片。她努力維持著意念的專注,如同在黑暗中摸索一根極其纖細的絲線。
漸漸地,模糊的視野開始清晰!她“看”到了洞外被藤蔓過濾的光線,看到了潮濕的、布滿苔蘚的地面在眼前快速移動(壁虎的視角很低)!她“聽”到了微風吹拂樹葉的沙沙聲,聽到了遠處溪流的潺潺水聲,甚至聽到了幾只小蟲在草叢中振翅的細微嗡鳴!
成功了!她共享了壁虎的感官!
紅搖心中振奮,繼續操控著壁虎在洞口附近謹慎地探索。壁虎成了她延伸出去的眼睛和耳朵,將外界的信息實時傳遞回來。這種掌控感,這種超越自身孱弱軀體的“視野”,讓她第一次在這個陌生而危險的世界里,感受到了一絲微弱的安全感!
但同時,她也清晰地感受到了代價——精神力的消耗!僅僅是維持這種低強度的感官共享和基礎操控,就讓她感到一絲疲憊,如同熬夜后的精神困頓。指尖那道傷口附近,也傳來一陣極其微弱的、如同被抽離了生機的麻木感。那是精血消耗的反饋!
“看來,這‘血融’神通雖強,但消耗也極大。”紅搖心中凜然,“以我現在的狀態,恐怕操控一只稍大點的野獸都難以持久,更別說更復雜的指令了。而且,精血是本源,過度消耗,怕是有損根基。”
她立刻切斷了與壁虎的聯系,只留下一個極其簡單的“潛伏不動”的指令。精神上的疲憊感頓時減輕了不少。
她需要補充!需要能量!
目光再次投向角落那個散發著血腥味的藤蔓網兜。這一次,面對那血淋淋的生鹿肉,紅搖眼中沒有了之前的抗拒和惡心,取而代之的是一種冰冷的、審視資源的目光。
那是食物,是維持這具魔軀運轉的燃料,更是…滋養神通、提升力量的“資糧”!
她不再猶豫,爬過去,拖出一塊相對較小的肉塊。沒有像昨天那樣帶著悲壯感,而是如同進行一項必要的工作。她再次來到泉眼邊,用冰冷的泉水反復沖洗肉塊表面的血污和辛辣汁液,洗掉大部分令人不適的腥味。然后,她盤膝坐下,將肉塊放在腿上。
她嘗試著,不是用牙齒去撕咬,而是緩緩運轉起那剛剛覺醒、還極其微弱的、屬于魔軀的本能——吞噬!
意念集中在肉塊上,試圖引導體內那股對生命精華的渴望,去主動汲取其中的能量。
起初毫無反應。就在她有些沮喪時,指尖接觸肉塊的地方,皮膚下極其細微的暗紅色流光再次若隱若現!一股微弱的吸力憑空產生!
雖然極其緩慢,極其微弱,但紅搖清晰地“感覺”到,一絲絲溫熱的、帶著微弱生命氣息的暖流,正順著她的指尖,極其緩慢地滲入體內!這股暖流遠不如直接喝血來得迅猛霸道,顯得更加溫和,如同涓涓細流,滋養著她干涸的經脈和疲憊的身體,也緩緩補充著剛才消耗的精血和精神!
有效!雖然效率低下,但這是一種更“溫和”、更能被她接受的能量汲取方式!這或許就是這具魔軀在“吃”東西的本能方式!
紅搖精神一振,立刻沉下心來,如同老僧入定,一邊忍受著生肉在腿上冰冷的觸感和殘留的腥氣,一邊全神貫注地引導著那微弱的吞噬之力,汲取著鹿肉中蘊含的生命精華。
時間在寂靜的洞穴中緩緩流逝。泉眼無聲涌出清冽的水,水潭倒映著角落里那個小小的、裹著樹葉的身影——她閉著眼,神情專注而冰冷,腿上放著一塊生肉,指尖流轉著常人無法察覺的微弱暗紅,如同在進行一場古老而邪異的儀式。
活下去,變強,掌控這魔軀的力量,喚醒或掌控那沉睡的恐怖存在…這條路注定血腥而孤獨。但第一步,從吞噬這塊生肉開始,紅搖已然踏了上去,再無回頭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