識海深處那場荒誕又屈辱的“擁抱”如同潮水般退去,純白的意識空間重新占據主導。紅搖的意識體如同被拋上岸的魚,劇烈地“喘息”著,那份被禁錮的羞憤、那冰涼的觸感、那輕佻的捏臉……所有感官殘留都讓她意識核心一片混亂,幾乎要沸騰起來。
“混蛋!瘋子!”她在純白的虛無中無聲地咒罵著,意識體劇烈波動。那份被當成脆弱娃娃般抱在懷里肆意把玩的屈辱感,比任何威壓或威脅都更深刻地刺穿了她的自尊。
然而,就在她羞憤欲絕之時,一股強大的、不容抗拒的“牽引力”驟然傳來!
是身體!
她的意識被強行拉回現(xiàn)實,如同溺水之人被猛地拽出水面!
“呃……”一聲低低的悶哼從真實的喉嚨里溢出。
紅搖猛地睜開雙眼。刺目的陽光透過林間枝葉的縫隙灑落,帶著灼熱的溫度。身下是粗糙的泥土和碎石,鼻腔里充斥著濃郁到令人作嘔的、混合著泥土腥氣和鐵銹般甜膩的——血腥味!
她低頭看去。
自己正半跪在那頭已經徹底干癟、如同風化了千百年的巨大鐵甲犀尸體旁。身上那件深色的勁裝,從胸口到袖口,再到下擺,幾乎被粘稠、暗紅、已經半凝固的獸血浸透了大半!血液黏膩地貼在皮膚上,帶著令人不適的冰冷和滑膩感,濃重的腥氣熏得她胃里一陣翻江倒海。
更讓她心驚的是身體的狀態(tài)。
雖然被紅衣強行接管后避免了爆體而亡的危機,但那股被撐到極限的感覺依舊殘留著。丹田內的血湖魔元平靜了許多,卻如同被強行塞滿的湖泊,散發(fā)著一種飽脹而沉重的壓力。經脈更是隱隱作痛,仿佛經歷了一場粗暴的拓張。而最讓她難以忍受的,是皮膚上殘留的、屬于獸血的黏膩感和那股深入骨髓的血腥氣!
這份骯臟和不適,瞬間將她從識海那場精神層面的羞恥風暴中拉回了更現(xiàn)實的狼狽境地。
她幾乎是立刻掙扎著站起身,踉蹌了一下才站穩(wěn)。環(huán)顧四周,敏銳的聽覺捕捉到了不遠處傳來的、潺潺的流水聲。
水!
她需要水!立刻!馬上!洗掉這身令人作嘔的血污!
紅搖毫不猶豫地朝著水聲傳來的方向快步走去,腳步甚至帶著一絲倉皇。她需要這流動的、潔凈的水流,沖刷掉身體上的污穢,也仿佛能借此洗去識海中那份揮之不去的、被掌控和被褻玩的屈辱感。
很快,一條清澈見底的小河溝出現(xiàn)在眼前。水流不算湍急,但足夠干凈,在陽光下泛著粼粼波光,沖刷著河底光滑的鵝卵石。
紅搖警惕地用神識掃視了周圍,確認沒有危險氣息后,幾乎是撲到了河邊。
她粗暴地、近乎發(fā)泄般地將身上那件被血污浸透的黑色布衣扯了下來,連同沾染了血跡的里衣,一股腦地丟在岸邊的石頭上。冰冷的空氣瞬間包裹了她赤裸的身體,激起一陣細小的雞皮疙瘩,但這寒意卻讓她混亂焦灼的頭腦清醒了一絲。
少女初顯玲瓏的身體暴露在陽光下,白皙的肌膚上還殘留著幾道之前戰(zhàn)斗時被碎石劃出的淺淺紅痕,以及……一些更為隱秘的、在剛才狂暴吸食精血時因魔紋浮現(xiàn)而留下的、淡淡的暗紅色印記。
但此刻,這些都被那大片大片暗紅粘稠的血污所覆蓋,顯得格外刺目和骯臟。
紅搖沒有絲毫猶豫,赤著雙足,猛地踏入冰涼的河水中!
“嘶——”
刺骨的寒意瞬間從腳底竄遍全身,讓她忍不住倒抽一口冷氣,身體微微顫抖。但這冰冷的刺激,反而讓她混亂的心緒得到了一絲奇異的撫慰。
她蹲下身,讓冰涼的河水漫過腰際,然后近乎瘋狂地開始搓洗身體。
她捧起冰冷的河水,用力地潑灑在臉上、脖頸、手臂、胸口……一遍又一遍!白皙的手指帶著一種近乎自虐的力道,用力揉搓著皮膚上每一處沾染了血污的地方。粘稠的血塊在冰冷的河水和用力的揉搓下漸漸化開,暈染出絲絲縷縷的淡紅,隨即又被流動的河水帶走。
她洗得很用力,很仔細,仿佛要將那深入骨髓的血腥氣和識海中那份屈辱感,一同搓洗干凈。
冰涼的河水帶走污穢,也帶走了部分身體的燥熱。皮膚在冷水的刺激下變得微微發(fā)紅,甚至有些地方被她搓得發(fā)疼。但她毫不在意,只是專注地、一遍又一遍地清洗著。
清澈的河水在她身邊流淌,帶走污濁,卻帶不走她心頭的沉重。
洗著洗著,她的動作漸漸慢了下來。冰冷的水流撫過肌膚,帶來真實的觸感,也將她的思緒從單純的清洗拉回了更深的層面。
剛才……在識海里……
那個冰冷的懷抱,那帶著玩味和審視的捏臉,那將她視為易碎品般禁錮的姿態(tài)……還有紅衣那看似鄙夷、實則帶著某種古怪“省事”邏輯的解釋……
“不過是省事罷了……”“抱著,省地方……”
“廢物容器……連本能都駕馭不了……”
紅衣的話語,如同冰冷的毒刺,一遍遍在她腦海中回響。但這一次,除了強烈的屈辱和憤怒,一絲更深的、冰冷的明悟,如同河底潛藏的暗流,悄然浮上心頭。
紅衣的行為,固然充滿了病態(tài)的掌控欲和惡趣味。但剝離掉那層令人厭惡的傲慢外殼,她的核心邏輯卻異常清晰而冷酷:
首先是,容器價值至上紅搖這具身體,是紅衣恢復力量的關鍵容器。任何可能損毀容器的行為,如剛才的失控自爆,都是絕對不被允許的。因此,在容器瀕臨崩潰時,她會毫不猶豫地出手接管。
然后,效率原則她的所有行為,都以恢復自身力量為最高優(yōu)先級。無論是催促獵殺妖獸,還是接管身體煉化精血,甚至包括“省事”地把紅搖的意識體當娃娃抱著(避免意識體在混亂中受損影響容器使用),都是基于這個冰冷的核心邏輯——一切為了高效地獲取力量。
最后,絕對的掌控:她需要確保容器完全處于她的掌控之下。無論是力量的使用(如接管身體),還是意識的存亡(如禁錮保護意識體),都必須在她的意志主導之下。紅搖的“自我意志”,在她眼中,只有在不干擾她核心目標(恢復力量)的前提下,才被允許存在一絲縫隙。一旦這意志試圖挑戰(zhàn)她的地位(如“超越”的念頭)或威脅容器安全(如失控沉淪),便會立刻遭到無情的鎮(zhèn)壓或“修正”。
這份認知,如同冰冷的河水,讓紅搖發(fā)熱的頭腦徹底冷卻下來。
羞恥感依舊存在,憤怒也未曾平息。但在這之下,一種更加深沉、更加冰冷的決心正在凝聚。
她明白了。
在紅衣眼中,她從來就不是一個平等的存在,甚至不是一個獨立的個體。她是一件工具,一件名為“容器”的、需要精心維護(以保證其掠奪效率)但又必須絕對掌控的工具。紅衣對她的“在意”,本質是對自身力量恢復進度的在意。所謂的“保護”,不過是主人對自己重要財產的維護。
那么,她要做的,就不僅僅是駕馭血魔本能、修煉玄元真水訣那么簡單了。
她需要……竊取這份“在意”的價值!
利用紅衣對“容器”的重視,在確保自己生存的前提下,最大限度地攫取她的力量、她的知識、她的一切!將這具“容器”,打造成一把既能承載無上魔威,又能孕育自我仙道的、獨一無二的“鑰匙”!她要讓紅衣不得不依賴她,甚至……在未來,讓這份依賴變成某種意義上的平等籌碼!
這想法極其危險,如同在萬丈深淵上走鋼絲。但此刻,被冰冷的河水包裹著,感受著皮膚上殘留的、被紅衣掌控過的觸感(無論是身體還是意識),紅搖的眼神卻異常清亮和堅定。
她停止了搓洗。身上的血污已被洗凈,白皙的肌膚在陽光下泛著瑩潤的光澤,只有幾處被用力搓紅的地方還微微發(fā)熱。她站起身,任由冰冷的河水順著身體的曲線滑落。
走到岸邊,她從儲物袋中取出一套干凈的素白色衣裙——這是她之前路過凡人城鎮(zhèn)時購買的,樣式簡單,布料普通,但足夠干凈清爽。
她一件件穿上,素白的布料貼合著微涼濕潤的肌膚,帶來一種潔凈與新生的感覺。系好最后一根衣帶,她將濕漉漉的長發(fā)隨意攏在腦后,用一根木簪固定。
做完這一切,她并未立刻離開。而是找了一塊河邊被陽光曬得微暖的平坦大石,坐了下來。
她需要整理思緒,消化剛才發(fā)生的一切,以及……那個剛剛萌生的、極其大膽的計劃。
目光落在河水中自己的倒影上。水波蕩漾,倒影中的少女面容清冷,眼神卻帶著一種經歷風暴后的沉靜和一絲難以言喻的銳利。
她緩緩抬起手,指尖無意識地拂過自己的臉頰——那個在識海中被紅衣輕佻捏過的地方。現(xiàn)實中,那里的皮膚光滑細膩,沒有任何痕跡。
但紅搖卻仿佛還能感受到那冰涼的、帶著絕對掌控意味的觸感。
“容器……”她低聲呢喃,嘴角緩緩勾起一抹極其冰冷、甚至帶著一絲殘酷意味的弧度。
“那就看看,最終是你將我煉成完美的容器……”她的眼神銳利如刀,倒映著粼粼波光,“還是我,將你這‘主人’,變成我登臨絕巔的……墊腳之石!”
陽光灑在她素白的衣裙上,河風輕拂,帶著草木的清新氣息。少女靜坐石上,身影單薄,卻仿佛蘊藏著能撕裂蒼穹的決絕意志。識海深處,那片暗紅魔焰似乎微微波動了一下,但并未顯化,只是那無處不在的冰冷注視,仿佛變得更加深沉,如同在回應著這份無聲的宣戰(zhàn)。