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碧波峰的洞府,紅搖立刻啟動了禁制。光幕如水簾般合攏,將外界的一切窺探隔絕在外。她這才長長地舒了一口氣,緊繃的神經稍稍放松。
洞府內依舊靜謐,靈泉汩汩流淌的聲音在石壁間回蕩,帶著一種令人安心的韻律。紅搖沒有急著換上那件月華流霜衣,而是徑直走向修煉靜室。寒玉蒲團散發著絲絲涼意,地面銘刻的聚靈陣微微發亮,將本就濃郁的靈氣進一步匯聚在蒲團周圍。
她盤膝坐下,將從藏書閣獲取的《水元養脈訣》概要玉簡取出,再次貼在眉心,仔細研讀其中的精要。
“水元養脈,非攻伐之道,乃調和之本。引天地水靈,潤經脈,養竅穴,化異力,固本元……”
玉簡中的文字古樸簡潔,卻蘊含著水行一道的至柔至韌之理。紅搖越讀越是心驚,這看似不起眼的輔助功法,竟暗合天地水行生生不息、包容萬物的本質。雖然品階不高,但立意深遠,若修煉到高深處,恐怕不輸一些玄階功法。
更讓她驚喜的是,當她嘗試按照玉簡所述,引動周圍水靈氣入體時——
“嘩——”
仿佛江河決堤!碧波峰本就濃郁的水靈氣,在她“天品水靈根”(實則是玄元真水訣模擬)的牽引下,竟如同百川歸海,瘋狂地朝著她的身體涌來!靜室內的空氣瞬間濕潤得幾乎要凝出水滴,靈泉池中的水也無風自動,泛起漣漪。
紅搖的經脈如同干涸已久的河床,貪婪地吸收著這些精純的水靈氣。按照《水元養脈訣》的法門,她引導這些靈氣沿著特定的脈絡運轉,滋養、拓寬每一條細小的支脈,同時將部分靈氣導入丹田,與那汪玄元真水泉眼交融。
奇妙的事情發生了!
原本平靜的血湖魔元,在感受到這股精純的水靈氣涌入后,竟沒有像往常一樣狂暴地排斥或吞噬,而是如同遇到了久違的甘霖,緩緩地、平和地接納了它們!水靈氣在玄元真水的轉化下,化為一種更為精純的能量,既滋養著紅搖的肉身,也悄然補充著血湖的消耗!
“這是……?”紅搖內視己身,心中掀起驚濤駭浪。
一直以來,她體內的血神經魔元都需要通過吞噬生靈精血來維持和壯大。這是血魔一道的本質——掠奪!而玄元真水訣雖然能自行吸收天地靈氣修煉,但因其與血魔元力的天然對立,轉化效率極低,根本無法滿足血湖的需求。這也是她不得不頻繁獵殺妖獸、甚至偶爾對修士下手的根本原因。
然而此刻,《水元養脈訣》卻仿佛在這兩種截然不同的力量之間,架起了一座微妙的橋梁!
它不直接參與兩者的轉化或對抗,而是以一種近乎“潤滑”和“調和”的方式,讓玄元真水訣吸收的水靈氣,能夠更高效、更溫和地被血湖魔元接納!雖然效率依舊比不上直接吞噬精血,但已經遠超以往!
“按照這個速度……”紅搖粗略估算了一下,“若在碧波峰這等水靈氣濃郁之地長期修煉,至少能減少七成的精血需求!”
這意味著什么?意味著她可以大幅降低獵殺頻率,減少暴露風險!意味著她可以更“正常”地扮演一個玄元宗天才弟子的角色,而無需時刻擔憂體內魔元的饑渴!更意味著……她或許能擺脫那種被本能支配、沉淪在血腥掠奪中的丑陋姿態!
一念及此,紅搖的腦海中不由自主地浮現出上次失控時的場景——跪伏在鐵甲犀尸體旁,雙手深陷粘稠的獸血中,渾身顫抖著,貪婪而丑陋地吞噬著生命精華,被紅衣如同看戲般欣賞著那份沉淪……
“唔……”她的臉頰瞬間發燙,一抹羞恥的紅暈從耳根蔓延到脖頸。那種被本能支配、毫無尊嚴可言的姿態,比任何酷刑都更讓她難以接受。而現在,《水元養脈訣》的出現,給了她一線掙脫這種恥辱的可能!
“哼,不過是個勉強能用的替代品罷了。”識海中,紅衣冰冷的意念適時響起,帶著慣常的嘲弄,“水靈氣再精純,也比不上生命精元的萬一。你這具身體終究是血魔之基,想靠這點小把戲完全擺脫血食?癡心妄想!”
紅搖沒有反駁。她知道紅衣說得沒錯,《水元養脈訣》只能緩解,無法根治。但哪怕只是緩解,對她而言也是莫大的解脫!
她繼續沉浸在修煉中,引導著源源不斷的水靈氣滋養經脈、補充血湖。漸漸地,她發現《水元養脈訣》的另一個妙用——它拓寬、強化的不僅是經脈,更是身體對靈氣的承載上限!每一次運轉,都如同在體內開辟出更多細小的“支流”,讓原本只能容納一條小溪的軀體,逐漸向著江河的方向進化!
這對同時修煉兩種頂級功法的紅搖而言,簡直是雪中送炭!她的身體,正因這看似不起眼的輔助功法,悄然發生著質的蛻變!
修煉無歲月。當紅搖再次睜開眼時,洞府外的天色已經暗了下來。她竟然一口氣修煉了整整六個時辰!而更讓她驚喜的是,體內血湖魔元的“饑餓感”明顯減輕了許多,玄元真水泉眼也壯大了一絲,經脈更是隱隱拓寬,靈力運轉比以往順暢了不止一籌!
“這效果……遠超預期!”紅搖清冷的眼眸中閃過一絲罕見的喜色。她起身活動了一下略微僵硬的肢體,感受著體內充盈的力量和前所未有的“飽足”感。
走到靈泉邊,她捧起一汪清冽的泉水洗了洗臉。水珠順著她光潔的臉頰滑落,映著洞府內夜明珠柔和的光芒,如同晶瑩的珍珠。
水中倒映出的少女面容,少了幾分往日的冷厲與緊繃,多了幾分修煉有成的寧靜與滿足。紅搖望著水中的自己,嘴角不自覺地微微上揚。
“《水元養脈訣》……真是意外之喜。”她輕聲自語,“看來明日要去執事殿看看,如何盡快獲取足夠的貢獻點,兌換完整傳承。”
她走向洞府內的石床,和衣躺下。雖然修為到了她這個境界,睡眠已非必需,但偶爾的放松,對精神也是一種滋養。
躺在堅硬的石床上,紅搖望著洞府頂部那些天然形成的、如同星辰般的細小晶石,思緒漸漸飄遠。
玄元宗的資源、藏書閣的底蘊、《水元養脈訣》的發現……這一切,都在將她推向一條與之前截然不同的道路。一條或許能讓她在保持“人”的尊嚴的同時,又能駕馭體內魔力的、更為平衡的道路。
識海中,紅衣的魔焰依舊低徊,冰冷的注視如影隨形。但此刻的紅搖,心中卻多了一絲以往沒有的篤定。
“我會找到辦法的……”她在心中無聲地宣告,“既不沉淪于本能,也不屈服于你的掌控。終有一日,這具身體,將完全由我自己主宰!”
夜漸深,碧波峰的靈霧愈發濃郁,如同輕柔的紗幔,籠罩著這座小小的洞府。洞內,少女的呼吸漸漸平穩,陷入了難得的安眠。洞外,玄元宗的星空浩瀚如初,仿佛在無聲地見證著,一個關于掙扎、成長與野心的故事,正悄然展開新的篇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