紅搖與蘇婉清穿過人流，很快就在不遠處一個被圍得里三層外三層的小攤前，看到了柳如煙和林清韻的身影。柳如煙正踮著腳，興致勃勃地往里張望，林清韻則站在稍外圍，清冷的臉上帶著一絲無奈，顯然是被柳如煙硬拉過來的。

“如煙！清韻！”蘇婉清拉著紅搖擠了過去，“看什么呢這么熱鬧？”

“五師妹，小師妹，你們來得正好！”柳如煙一把將兩人拉到自己身邊，指著人群中心那個唾沫橫飛的攤主，“快看！這攤主可有意思了！”

只見攤位后面站著一個衣著有些破舊、臉上帶著風霜之色、修為約莫在筑基初期的中年修士。他面紅耳赤，正揮舞著手臂。

攤位上，散亂地擺放著一些東西：幾塊顏色暗淡、靈氣微弱的礦石；幾件銹跡斑斑、靈氣盡失的殘破法器碎片；幾卷字跡模糊、材質(zhì)腐朽的獸皮卷軸；還有一些奇形怪狀、看不出用途的石頭和不知名獸類的骨骼。整體看起來，確實像一堆剛從哪個犄角旮旯刨出來的“破爛”。

“……放屁！你們懂什么！老子在東邊那個剛被發(fā)現(xiàn)的‘古劍門’遺跡里挖了三天三夜才弄出來的！古劍門！聽說過沒？幾百年前也算一方大派！說不定就是哪個長老洞府里的寶貝！”攤主的聲音又急又怒，帶著濃重的鄉(xiāng)音。

嘿，趙老三，你急什么眼啊？”其中一個內(nèi)門弟子嬉皮笑臉地用腳尖踢了踢攤位上的一塊黑黢黢的石頭，“就這玩意兒？遺跡外圍撿的吧？連點靈氣都感應不到，糊弄鬼呢？還五十塊下品靈石？我看五個靈石都嫌多！”

“就是，”另一個接口道，拿起一塊布滿銅綠、只剩半截的匕首，“這玩意兒，切肉都嫌鈍！還上古法器？我看是你家祖?zhèn)鞯奶图S勺吧？哈哈哈哈！”

兩人的調(diào)笑聲引得周圍看熱鬧的修士也跟著哄笑起來。

那叫趙老三的攤主氣得額頭青筋暴跳，蒲扇般的大手猛地一拍攤位，震得那些“破爛”都跳了起來：“你們！欺人太甚！老子……”

“好了好了，趙老三，跟兩個小輩置什么氣。”旁邊一個似乎認識攤主的老修士打著圓場，“你這堆東西，確實……嗯，品相一般。你開價也確實高了點。”

嘖，螻蟻爭食，聒噪。

紅衣在識海中不耐煩地哼了一聲，一堆垃圾里倒還真藏著點能用的東西……小容器，看見攤子左邊，壓在那卷破皮子下面、沾著泥的那個黑乎乎的小玩意兒了嗎？像個三足蛤蟆蹲著的那個？

紅搖的目光瞬間鎖定過去。在一卷邊緣已經(jīng)腐爛的暗褐色獸皮卷軸下，露出了一個不起眼的小東西。它約莫只有嬰兒拳頭大小，通體呈啞光的黑灰色，布滿了泥土和污垢，隱約能看到三只矮足支撐著一個圓鼓鼓的鼎身，鼎身上似乎有一些極其模糊、幾乎被磨平的紋路。靈氣波動微弱得幾乎可以忽略不計，混在一堆破爛里毫不起眼。

那是個藥鼎，下品靈器級別，不過損傷很嚴重，本源幾乎枯竭，器靈也湮滅了。但材質(zhì)本身還有點意思，殘留了一絲‘沉淵玄鐵’的特性，勉強還能用來淬煉點低階藥液，或者……當個結實的容器。紅衣的聲音帶著一絲玩味，對現(xiàn)在的你沒什么大用，不過蚊子腿也是肉。等會兒那莽漢吵完了，你把它買下來，記得再隨便挑兩件別的破爛當掩護。

紅搖心中了然。紅衣的眼光毒辣，她說有點意思，那這破鼎必然有其特殊之處，或許是材料，或許是殘留的某種特性。雖然目前用不上，但留著無妨，或許以后能派上用場。

此時，在林清韻的低聲勸解和周圍人的議論下，那趙老三也意識到跟兩個內(nèi)門弟子置氣無濟于事，反而顯得自己氣量小。他重重地哼了一聲，不再理會那兩人，只是黑著臉收拾被踢亂的攤位。

那兩個內(nèi)門弟子見沒熱鬧可看，又討了個沒趣，也撇撇嘴，罵罵咧咧地擠開人群走了。

人群漸漸散去，只剩下紅搖四姐妹和零星幾個還在攤前觀望的人。

“哼！狗眼看人低的東西！”柳如煙對著那兩個內(nèi)門弟子的背影啐了一口，顯然對那兩人的態(tài)度很不滿。

蘇婉清則輕輕拉了拉紅搖：“小師妹，熱鬧看完了，我們走吧？去別處看看？”

“等等，五師姐。”紅搖卻輕輕開口，目光落在趙老三的攤位上，帶著一絲恰到好處的好奇，“這位大哥的東西……雖然看著不起眼，或許有些特別的。我想看看。”

“啊？”蘇婉清一愣。柳如煙和林清韻也投來詫異的目光。小師妹會對這些破爛感興趣？

紅搖已經(jīng)走到攤位前，蹲下身，目光平靜地掃過那些物件。她先是拿起一塊灰撲撲、帶著點奇異紋路的石頭掂量了一下（這是紅衣隨便指的掩護物），又翻了翻那卷腐朽的獸皮卷軸（第二件掩護物），最后，才像是無意中發(fā)現(xiàn)了那個被獸皮半壓著的、黑乎乎的小鼎。

她用手指抹了抹鼎身上的泥垢，露出下面啞光的黑灰色，鼎身隱約的紋路在陽光下幾乎難以辨認。她抬頭看向臉色依舊不太好的趙老三，聲音清冷平靜：“老丈，這個黑乎乎的小鼎，還有這塊石頭，加上這卷皮子，一起怎么賣？”

趙老三正郁悶著，見紅搖穿著親傳弟子的服飾，氣質(zhì)不凡，雖然挑的也是些不起眼的東西，但態(tài)度平和，沒有輕視之意，臉色稍微緩和了一些。他看了看紅搖手里的三樣東西——小鼎和石頭是真不起眼，那卷軸更是腐朽不堪。

他估摸了一下，伸出三根手指：“仙子看得上眼，三樣一起，給三十塊下品靈石吧。”這個價格比起剛才他開的天價，已經(jīng)算非常“實在”了。

“三十塊？”柳如煙一聽，又想說話，被林清韻輕輕拉住了。林清韻看出紅搖似乎真的想買，而且這點靈石對紅搖來說確實不算什么。

紅搖沒有任何猶豫，直接從儲物玉鐲中取出三十塊下品靈石，整齊地放在攤位上：“好。”

趙老三沒想到這位親傳弟子如此爽快，臉上終于露出點笑容，麻利地將三樣東西用一塊干凈的布包好遞給紅搖：“仙子好眼力！慢走啊！”

紅搖接過布包，隨手收進玉鐲，仿佛只是買了點小玩意兒。她站起身，對三位師姐道：“好了，我們走吧。”

柳如煙忍不住好奇：“小師妹，你買那堆破爛干嘛？那小鼎黑不溜秋的，能干啥？

紅搖神色如常，隨口道：“看著古樸，拿回去當個擺件，或者……以后學學煉丹，當個練手的藥鼎也好。”這個理由合情合理，畢竟煉丹是修士常學技藝。

蘇婉清笑著點頭：“也好，小師妹喜歡就行。”

林清韻也若有所思地看了紅搖一眼，沒有多問。她總覺得這個小師妹身上有種超越年齡的沉靜和神秘，做事似乎都有其深意。

哼，練手？這破鼎現(xiàn)在連凡火都未必扛得住！紅衣在識海中嗤笑，不過總算到手了。等回去，本尊看看能不能把它里面那點‘沉淵’氣給榨出來，說不定能煉進你那斂波訣里，加點分量。

紅搖沒有理會紅衣的吐槽。她隨著三位師姐繼續(xù)前行，坊市依舊喧囂，夕陽的金輝開始給樓閣飛檐鍍上溫暖的輪廓。她摸了摸玉鐲，里面靜靜躺著那三株關乎紅衣恢復的養(yǎng)魂草，以及那個看似無用、卻可能另有玄機的破損小鼎。

今日的坊市之行，收獲遠超預期。然而，紅搖的心頭卻并未輕松多少。紅衣的恢復意味著更強的助力，也意味著更大的不可控風險。那沉寂的魔元，這繁華之下潛藏的暗流，都如同這漸漸拉長的影子，預示著前路絕不會平坦。她抬頭望了一眼被晚霞染紅的天空，清澈的眸底深處，沉淀著與年齡不符的冷靜與思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