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清晨,天光微熹。
經過一夜的深度調息,紅搖的狀態已臻至巔峰。她換上了一身更為簡潔利落的月白色勁裝,長發高高束起,露出光潔的額頭和修長的脖頸,整個人顯得英姿颯爽,眼神沉靜而銳利。她最后檢查了一遍儲物袋中的刑雷令和守心玉符,深吸一口氣,離開了碧波峰。
雷罰谷
位于玄元宗西北角一處人跡罕至的裂谷深處。尚未靠近,便能感受到空氣中彌漫著一種令人心悸的壓抑感。無形的威壓籠罩四方,天地靈氣在此地都變得異常狂暴和稀薄。裂谷入口處,矗立著兩座如同巨劍般插入云霄的漆黑石碑,其上刻滿了密密麻麻、閃爍著微弱雷光的古老符文,散發出冰冷肅殺、隔絕一切的氣息。這里,便是宗門懲戒重犯、磨礪意志的禁地入口。
當紅搖的身影出現在谷口時,兩道身影已然等在那里。
一人身著素雅道袍,氣息溫潤浩瀚,如同與天地融為一體,正是師尊青衍真人。
另一人身著玄黑執法袍,面容冷硬如鐵,腰懸青銅古劍,周身散發著凜冽的劍意與肅殺之氣,正是執法殿長老鐵無極。
兩位宗門大佬的目光,幾乎同時落在紅搖身上。
“弟子紅搖,拜見師尊,拜見鐵師叔!”紅搖快步上前,恭敬行禮。
青衍真人微微頷首,深邃的目光中帶著毫不掩飾的關切,溫聲道:“來了。氣息沉穩,心志堅定,看來準備得尚可。但切記為師昨日之言,雷罰谷非同小可,切莫逞強。”
他的聲音依舊溫和,卻比平日多了幾分凝重。昨日在玄元殿,他雖允準了紅搖的請求,并賜下守心玉符,但作為師尊,對這位年幼卻天賦絕倫、道心堅韌的關門弟子進入如此兇險之地,心中難免牽掛。尤其是紅搖才十四歲,雖然修為已達筑基巔峰,但面對天罰余韻這等兇物,年齡和閱歷始終是短板。
鐵無極那萬年冰封般的臉上,此刻也罕見地流露出一絲鄭重。他銳利如電的目光審視著紅搖,聲音低沉而有力:“紅搖師侄,刑雷令予你,是望你善用其力,磨礪己身,而非莽撞送命!谷內雷煞,雖經陣法削弱,余威猶烈!其狂暴之處,非僅傷身,更亂神志!稍有不慎,輕則道基受損,重則心神崩潰,淪為行尸走肉!”
他頓了頓,語氣更加嚴厲,卻透著一絲不易察覺的關切:“記住!只在最外圍區域!以刑雷令引動一絲雷煞淬體即可!一旦感覺靈力失控、心神動搖,或識海出現幻象,立刻激發宗主賜你的守心玉符,同時全力催動刑雷令返回!莫要貪戀那片刻的感悟!活著出來,才是根本!”
鐵無極的話語如同重錘敲打,充滿了警告和身為長輩的責任感。他贈令初衷是磨礪,絕非送死。紅搖的天賦和宗主關門弟子的身份,都讓他必須確保其安全。
紅搖能清晰地感受到兩位長輩目光中那份沉甸甸的擔憂。這份擔憂純粹而直接,只關乎她的安危,沒有任何試探或猜疑的成分。這讓她心中微暖的同時,那份欺騙的愧疚感也更深了一分。她鄭重無比地躬身回應:
“弟子謹記師尊、鐵師叔教誨!此行只為借雷煞砥礪心志,穩固根基,絕不敢貪功冒進,深入險地!定當以自身承受力為限,時刻保持清醒!若有異狀,必第一時間激發玉符,退出雷罰谷!請師尊、師叔放心!”
她的回答斬釘截鐵,眼神清澈堅定,沒有絲毫猶豫或畏懼,展現出了與年齡不符的沉穩和決心,這讓青衍真人和鐵無極眼中的憂慮稍稍減輕了些許。
“嗯,去吧。”青衍真人最后叮囑道,“守心護念,量力而行。”
鐵無極也微微頷首,不再多言,但那銳利的目光依舊緊緊鎖定著紅搖。
紅搖不再猶豫,轉身面向那兩座散發著冰冷雷光的巨大石碑。她深吸一口氣,仿佛要將谷外那帶著草木清香的空氣都吸入肺腑。隨后,她取出那枚非金非玉的刑雷令。
令牌入手,立刻與谷口的禁制產生了強烈的呼應!漆黑的令牌表面,那些玄奧的雷霆符文驟然亮起,散發出刺目的紫色雷光!一道凝練的、帶著肅殺氣息的紫色雷光自令牌中射出,精準地打在兩座石碑中央那片看似虛無、實則扭曲的空間屏障上!
“滋啦——轟!”
仿佛平靜的水面被投入巨石!空間屏障劇烈地扭曲、震蕩,發出刺耳的撕裂聲!一個僅容一人通過的、邊緣閃爍著不穩定紫色電弧的通道,在刺目的雷光中緩緩開啟!通道內,狂暴的雷霆氣息如同決堤的洪水般洶涌而出,帶著毀滅性的威壓,讓谷口的地面都微微震顫!僅僅是泄露出的這一絲氣息,就足以讓尋常筑基修士心神搖曳!
通道深處,隱約可見無數粗大的紫色、銀色電蛇在幽暗的空間中狂亂舞動、炸裂!沉悶的雷鳴聲如同遠古巨獸的咆哮,隔著通道都震得人耳膜生疼!那是一片雷霆的煉獄!
紅搖感受到體內丹田的混沌雷池微微躁動,骨骼深處的暗金紋路似乎也隱隱發熱!但都被她強行壓制下去。她最后回頭看了一眼谷口,師尊青衍真人負手而立,目光深邃而關切;鐵無極師叔腰桿筆直如槍,眼神銳利如鷹隼,緊緊盯著她。
那目光中,只有對后輩弟子安危的純粹擔憂,沒有絲毫懷疑。
紅搖心中一凜,不再遲疑,握緊刑雷令和守心玉符,一步踏入了那閃爍著毀滅雷光的通道之中!
就在她身影沒入通道的瞬間,那扭曲的空間入口猛地向內一縮,隨即在一聲更加劇烈的轟鳴中,徹底閉合!兩座漆黑石碑上的符文雷光也迅速黯淡下去,恢復了冰冷肅穆的原狀,仿佛剛才的一切都未曾發生。
谷口,只剩下青衍真人和鐵無極兩人。
空氣沉默了片刻,唯有遠處隱隱傳來的雷鳴在谷口回蕩。
“師兄,”鐵無極的聲音打破了沉寂,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凝重,“這丫頭……膽子太大了。雷罰谷,即便是外圍,也……”他后面的話沒有說完,但意思很明顯。他贈令是期望,但真看到紅搖毫不猶豫踏入那雷霆煉獄,饒是以他鐵血心性,也不免為這年幼弟子的安危捏一把汗。
青衍真人望著那已經閉合、仿佛吞噬了一切的谷口,深邃的眼眸中掠過一絲復雜的微光,有擔憂,有期許,更有一絲難以言喻的感慨。他輕輕嘆了口氣,聲音溫潤依舊,卻帶著一絲沉重:
“雛鷹欲翔,終須搏擊風雨雷霆。天闕當年結丹前,也曾在谷內枯坐十日,方磨礪出那一顆磐石道心。紅搖此女……道心之堅,尤勝天闕當年。她體內水元精純圓融,根基穩固得不可思議,此去雖險,卻也未必不是她破繭化龍之機。”
他頓了頓,語氣轉為堅定:“你我在此守候便是。守心玉符氣機未斷,證明她尚能支撐。若有變故,以你我之力,當能強行破開谷口瞬息,將她帶出。”
鐵無極聞言,默默點頭,不再言語。他如同磐石般佇立在谷口,玄黑長袍在風中獵獵作響,銳利的目光仿佛要穿透那厚重的禁制,看到谷內的情形。青衍真人則閉上雙眼,一股浩瀚溫和卻無比強大的神念悄然籠罩住整個雷罰谷入口區域,任何細微的波動都休想逃過他的感知。
兩位宗門巨擘,此刻都放下了所有事務,如同最盡責的護道者,守在這雷霆煉獄的入口,只為等待那個敢于踏入其中的小小身影,平安歸來。他們的心思,全系于紅搖的安危之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