識海之內,那份詭異而旖旎的“溫存”持續著。紅搖如同被大型猛獸圈在懷中的幼崽,臉頰緊貼著那片冰涼絲滑卻又帶著奇異暖意的衣料,感受著那只冰涼的手有一下沒一下地梳理著自己的長發。最初的羞憤在“破罐破摔”的心態下漸漸沉淀,化作一種麻木的平靜,甚至在這種扭曲的“安寧”中,身體和精神都得到了更深層次的放松。
不知過了多久,頭頂傳來紅衣慵懶的聲音,打破了這片沉默:
“小容器,那《九曜天經》的火元初引與蘊光微曦……領悟得如何了?”她的語氣帶著一絲漫不經心的考校,猩紅的眼眸低垂,看著懷中少女的發頂。
紅搖身體微微一僵,隨即放松下來。她依舊把臉埋在紅衣懷里,聲音悶悶地傳來,帶著剛睡醒的沙啞和一絲不易察覺的疲憊:“……很難。火元霸道,引動一絲就幾乎抽干了靈力,差點失控。蘊光微曦……更麻煩,那光點微不可查,但每孕育一絲,魂魄就像被細針扎透,又像被微火慢烤……消耗極大,痛楚也深入骨髓。”她如實相告,在紅衣面前,關于力量修煉的隱瞞毫無意義。
“哼。”紅衣輕哼一聲,聽不出是滿意還是嘲諷,“能引動一絲火元,勉強穩住不把自己燒死,還能在魂魄灼痛中感知到光曦的孕育……算你這小容器還有點悟性和韌勁。沒白費本座給你這門功法。”
她的手指從紅搖的長發滑到她的后頸,冰涼的指尖輕輕捏了捏那纖細的頸骨,帶來一陣細微的戰栗。
“記住那痛楚的感覺。”紅衣的聲音低沉下來,帶著一絲不容置疑的威嚴,“那是力量覺醒的代價,也是你蛻變的證明。吃得下這份苦,你才配擁有未來。否則……”她沒說完,但那未盡之意如同冰冷的刀刃懸在頭頂。
紅搖沉默地點了點頭,頸后冰涼的觸感讓她清醒了些。她猶豫了一下,還是決定告訴紅衣接下來的行程:“……明日,五師姐和六師姐會帶我去散仙盟東部分盟。”
“散仙盟?”紅衣的語調微微上揚,似乎有了點興趣,“那個魚龍混雜、消息靈通的散修窩點?”
“嗯。”紅搖悶聲道,“師尊和師姐們覺得我該出去見識見識,開闊眼界,穩固道心。”
“呵,穩固道心?”紅衣發出一聲意味不明的輕笑,猩紅的眼眸中閃過一絲了然和……認可?“倒是個不錯的借口。不過,對本座而言,這地方確實是個好去處。”她的手指輕輕劃過紅搖的后頸皮膚,帶來一陣酥麻,“那里三教九流匯聚,消息來源龐雜,各種稀奇古怪的東西也多。說不定……真能找到些對你‘胃口’或者能解決你麻煩的東西。比悶在這小破宗門里有意思多了。”
她頓了頓,猩紅的指甲輕輕刮過紅搖的耳廓,聲音帶著一絲難得的、近乎勉勵的意味:“去吧,小容器。睜大你的眼睛,豎起你的耳朵。那地方,是熔爐,也是寶庫。好好利用,別讓本座失望。”
紅搖沒想到紅衣會對這個行程表示認可,甚至帶著鼓勵。她心中微動,埋在紅衣懷里的臉上,血色瞳孔中的紫金雷紋極其微弱地閃爍了一下。能得到這個瘋女人的“認可”,某種程度上也說明這條路確實有探索的價值。
“嗯。”她低低應了一聲。
紅衣似乎對她的反應很滿意,沒再說話。但環抱著紅搖的手臂卻無聲地收緊了些,將她更緊密地圈在自己冰冷卻又仿佛蘊含著無窮力量的懷抱里。那力道,不再僅僅是掌控,更像是一種……宣告所有權的禁錮,帶著一種不容置疑的占有意味,仿佛在無聲地強調:無論你去哪里,你都是本座的所有物。
紅搖被這突如其來的、更強烈的禁錮感勒得有些不適,下意識地輕輕掙動了一下,換來的是對方手臂更堅定的回應。她放棄了掙扎,索性在紅衣懷里微微調整了一下姿勢,讓自己靠得更舒服些。然后,她緩緩抬起頭。
血色的眼眸,對上了那雙近在咫尺的、深邃如血淵的猩紅眼眸。
紅衣也正垂眸看著她,猩紅的眼底帶著一種難以言喻的、近乎饜足的玩味,仿佛在欣賞自己最滿意的藏品主動投來的目光。她沒有說話,只是唇角勾起一抹似笑非笑的弧度。
紅搖也沒有說話。她只是這樣靜靜地看著紅衣,看著這張美艷絕倫卻透著無盡邪異與危險的臉龐,看著那雙能吞噬靈魂的血色深淵。復雜的情緒在她心底翻涌——恐懼、抗拒、一絲被強加的依賴、還有那被深埋的不屈……最終都化作了此刻無聲的凝視。
紅衣似乎很享受這種凝視,任由紅搖看著,猩紅的眼眸中那玩味的笑意更深了。
時間在識海魂域中仿佛失去了意義。洞府外,真實的世界里,夜色正悄然褪去。
沒有言語,沒有動作。只有紅衣冰冷的懷抱,紅搖無聲的凝視,以及兩人之間那根源于靈魂契約、扭曲而緊密的鏈接。靈光陣冰冷的光華在洞府內流轉,卻照不進這片猩紅的魂域。這里只有永恒的猩紅,和懷抱中少女那復雜難辨的目光。
直到……
一縷極其微弱、卻無比真實的晨曦之意,穿透了洞府的禁制,也穿透了識海的壁壘,如同初生的觸角,輕輕地、試探性地拂過魂域的邊緣。
紅搖敏銳地捕捉到了這縷氣息,那是新的一天、新的旅程開始的信號。她眼中的焦距微微變化。
紅衣也察覺到了,猩紅的眼眸瞥了一眼魂域之外那象征現實的微光,隨即又落回紅搖臉上。她什么也沒說,只是環抱著紅搖的手臂,終于極其緩慢地、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留戀,松開了些許。
沉默,依舊在持續。但這份沉默,已然被那縷初生的晨光,賦予了不同的意義。
洞府外,天光破曉。洞府內,識海深處,紅搖依舊在紅衣的懷抱中,維持著抬頭的姿勢,無聲地看著她。而紅衣,也依舊帶著那抹玩味的笑,回望著她。
仿佛一場無聲的角力,又仿佛一種詭異的默契。
一直到那縷晨曦之意,徹底驅散了夜的深沉,將洞府內映照得微微發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