夕陽如濃稠的血,沉甸甸地潑灑在洛府的每一寸磚瓦上,給這座平日里盡顯威嚴的府邸,添上了幾分肅殺與壓抑。洛蒼負手于身后,在書房里急促地來回踱步,腳步聲一下又一下,沉悶得如同敲在人心尖。當聽聞洛宗澤在宮里竟妄圖讓公主做平妻這等驚世駭俗之事時,他只覺一股熱血直沖腦門,臉上青筋暴起,“逆子!簡直是無法無天!”洛蒼猛地停住,一拳重重砸在書案上,桌上的筆墨硯臺受了驚,瑟瑟發抖。
管家低垂著頭,縮在一旁,連大氣都不敢出,只能看著老爺怒火中燒。洛蒼深吸幾口氣,強壓下滿心的憤怒,沉聲道:“去,把那孽障和孟水仙給我叫到祠堂,讓他們在列祖列宗面前好好反省,磕頭認錯!”管家忙不迭應下,腳步匆匆地退了出去。
祠堂內,搖曳的燭火昏黃黯淡,映照著列祖列宗的牌位,肅穆的氛圍愈發凝重。洛宗澤和孟水仙跪在蒲團上,洛宗澤滿臉倔強,緊咬著牙關;孟水仙則低垂著頭,身子輕輕顫抖,壓抑著啜泣聲。洛蒼大步踏入祠堂,目光冷冷掃過二人,最后落在孟水仙身上。
瞧見孟水仙那魁梧壯碩的身形,洛蒼心底的嫌惡瞬間翻涌上來。他眉頭擰成個死結,上下打量著孟水仙,暗自腹誹:實在搞不懂兒子怎么就看上了這么個粗鄙的女人。但事已至此,皇家那邊顯然不會再提下嫁公主一事,如今只能寄希望于這女子腹中的胎兒是個男孩。這女子身形比尋常女子高大,若是生下男孩,或許還能好好培養一番。可即便如此,洛蒼打從心底里就不愿認下這個兒媳婦。他冷哼一聲,語氣冰冷:“你這女子,雖說進了我洛府的門,但想做正妻,絕無可能。留下你,也只能當個外室或是小妾。”
洛宗澤一聽這話,“噌”地站起身來,臉漲得通紅,情緒激動地反駁:“父親,這怎么行!水仙她……”“住口!”洛蒼暴喝一聲,打斷了他的話,怒目圓睜,“你做出這等荒唐事,還有臉跟我爭辯?若不是看在她腹中可能懷著洛家血脈,我今日就把她趕出府去!”
孟水仙聽到這番話,淚水奪眶而出,她本就自知身份低微,此刻更是不敢吭聲,只能在一旁默默流淚。洛蒼仍不打算放過她,轉頭惡狠狠地數落:“你這女子,不知廉恥,勾引我兒子,還未婚先孕。要是真為宗澤著想,就乖乖答應做小,別再糾纏不清。”孟水仙緊咬嘴唇,滿心委屈,思量一番后,覺得只要能保證洛宗澤不再娶他人,做小也勉強能接受,便故作大度,抽泣著點頭應允。
洛宗澤見孟水仙答應,張了張嘴,還想再爭辯幾句,可最終還是無奈閉上了嘴。這時,洛蒼臉色稍稍緩和,話鋒卻陡然一轉:“宗澤,你今日得罪了公主。不管以后她能不能成為你的妻子,那都是一國公主,絕不能得罪。聽說赫蘿山的櫻花開得正盛,你明日就帶公主去那兒游玩幾天,務必哄得公主開心。”說著,洛蒼轉身從一旁精致的匣子中,小心翼翼地取出一對翡翠鴛鴦玉鐲。剎那間,鐲子在燭光下散發出溫潤迷人的光澤,那細膩的質地、精美的雕琢,令人移不開眼。
“這對翡翠鴛鴦玉鐲,是你母親留下的遺物,也是洛家的傳家之寶,獨一無二。你母親生前曾說,三個兒子誰先成家,就把它交給誰的妻子。”洛蒼說著,目光在玉鐲上停留許久,滿是懷念與不舍,隨后看向洛宗澤,“如今,你把這對鐲子給公主送去。”
洛宗澤瞪大了眼睛,滿臉不可置信,連忙擺手拒絕:“父親,這絕對不行!這對鐲子意義非凡,母親既然有遺言,按道理理應給水仙。”洛蒼臉色瞬間陰沉下來,上前一步,抬手“啪”地一巴掌甩在洛宗澤臉上,厲聲呵斥:“糊涂東西!不給公主拿出最大的誠意,怎么能讓她原諒洛家?你難道想因為你的荒唐,把洛家拖入萬劫不復的深淵?”
洛宗澤被這一巴掌打得偏過頭去,臉上迅速浮現出一個紅紅的掌印。他捂著臉頰,眼眶泛紅,滿心都是委屈與無奈。他心里清楚自己做錯了事,可這對鐲子對他和孟水仙而言,是愛情與承諾的見證,實在難以割舍。
洛蒼見他猶豫不決,語氣稍微緩和,卻仍帶著幾分威逼利誘:“宗澤,你好好想想,要是公主能原諒我們,洛家在朝堂上就能順風順水。你的未來前程,可都系在公主身上。這對鐲子雖說珍貴,可跟洛家的未來比起來,又算得了什么?”
洛宗澤一時沒了主意,他看看滿臉怒容的父親,又看看哭得梨花帶雨的孟水仙,內心痛苦萬分。最終,他懷著悲痛的心情,緩緩伸出手,接過了鐲子。孟水仙看到這一幕,只覺眼前一黑,心口像被重錘狠狠擊中,“哇”地吐出一口濁氣,直挺挺地向后倒去,暈死過去。
“水仙!”洛宗澤驚呼一聲,心急如焚,連忙撲到孟水仙身邊,將她緊緊抱在懷里,聲嘶力竭地呼喊著她的名字。洛蒼站在一旁,眉頭微皺,臉上閃過一絲不悅,但終究還是沒再吭聲。
此時,祠堂外的天色已完全暗了下來,一陣刺骨的寒風吹過,吹得祠堂外的樹枝沙沙作響,仿佛也在為孟水仙的悲慘遭遇而哀傷嘆息。洛宗澤抱著孟水仙,心急如焚,大聲呼喊著府里的下人去請大夫。不多時,大夫匆匆趕來,神色凝重地為孟水仙把脈診斷。
“大夫,她怎么樣了?”洛宗澤焦急地問道,聲音里滿是顫抖。大夫眉頭緊鎖,緩緩搖頭道:“夫人這是傷心過度,氣血攻心,再加上懷有身孕,身體本就虛弱,這才暈了過去。要是再不好好調養,恐怕……”洛宗澤聽到這話,眼眶中蓄滿了淚水,轉頭看向洛蒼,眼中滿是哀求:“父親,求您讓水仙好好養胎,她真的不能再受刺激了。”
洛蒼冷哼一聲,別過頭去,沉默片刻后說道:“先把她抬回房去,找幾個得力的丫鬟好好伺候著。但做小的事,絕無更改的余地。”洛宗澤無奈地點點頭,只能先將孟水仙抱回房間。
回到房間,洛宗澤坐在床邊,緊緊握著孟水仙的手,滿心自責:“水仙,是我對不起你,讓你受了這么多委屈。”孟水仙緩緩睜開眼睛,看著洛宗澤,淚水再次奪眶而出:“宗澤,你是不是真的覺得我是用救命之恩要挾你?”洛宗澤連忙搖頭,急切地解釋:“怎么會呢,水仙,你別胡思亂想。我對你的心意,天地可鑒。只是父親他……我實在沒有辦法。”
孟水仙咬著嘴唇,心中滿是苦澀:“那你明日真的要帶公主去赫蘿山,還要把那對鐲子送給她?”洛宗澤沉默了,他不知道該如何回答孟水仙。他心里明白,父親的命令他無法違抗,可他又實在不想傷害孟水仙。
看著洛宗澤的沉默,孟水仙的心徹底涼了。她緩緩閉上雙眼,淚水順著臉頰滑落:“罷了,宗澤,你去吧。只要你心里還有我和孩子,我便知足了。”洛宗澤握緊孟水仙的手,重重地點了點頭:“水仙,你放心,我一定會護你和孩子周全的。”
第二日清晨,陽光透過窗戶灑在房間里,可這暖烘烘的光線,怎么也驅散不了孟水仙心中的陰霾。洛宗澤早早起了床,他看著還在熟睡的孟水仙,心中滿是愧疚與不舍。他輕輕在孟水仙額頭上落下一吻,而后轉身離開房間,前往公主府。
公主府內,公主聽聞洛宗澤前來拜訪,心中雖還有些余怒未消,但還是吩咐下人將他請了進去。洛宗澤見到公主,趕忙行禮致歉:“公主,昨日是我糊涂,冒犯了您,還望您大人大量,原諒我的過錯。”公主輕哼一聲,別過頭去,一臉冷淡:“哼,你倒是知道錯了?那你說說,打算怎么彌補你的過錯?”
洛宗澤從懷中鄭重地取出那對翡翠鴛鴦玉鐲,雙手小心翼翼地捧著,遞到公主面前:“公主,這是我母親留下的傳家之寶,我愿將它送給您,以表我的誠意。還望公主能隨我去赫蘿山游玩幾日,讓我有機會好好向您賠罪。”公主的目光落在那對玉鐲上,瞬間被吸引,眼中閃過一絲難以掩飾的暗喜,畢竟人人都知道這對翡翠鴛鴦玉鐲在洛家的尊崇地位。但她很快恢復了冷漠的神色,故作矜持地說道:“就憑這對鐲子,就想讓我原諒你?”
洛宗澤連忙解釋:“公主,我知道一對鐲子遠遠不夠。但請您相信,我對您的誠意絕無半分虛假。此次去赫蘿山,我定會全心全意伺候公主,只求公主能消消氣。”公主沉默片刻,最終還是接過了玉鐲,嘴角微微上揚,露出一絲不易察覺的得意:“好吧,看在這對鐲子的份上,我便隨你去赫蘿山一趟。但若是你再敢做出什么冒犯我的事,休怪我不客氣。”
洛宗澤連忙點頭,如獲大赦:“公主放心,我一定不會再讓您失望。”就這樣,洛宗澤帶著公主離開了公主府,朝著赫蘿山的方向而去。
而此時的洛府,孟水仙坐在窗前,望著窗外湛藍的天空,淚水再次模糊了雙眼。她不知道未來等待她的會是什么,但為了腹中的孩子,她只能默默忍受這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