熱氣騰騰的瘦肉粥端上桌后,姜洄因靦腆輕笑:“表兄你嘗嘗。”
池曄的眼神緊盯著她雙手,關(guān)切道:“洄因,你的手是怎么回事?”
“無妨,只是不慎切到了手指。”
池曄冷不丁嗔怪她,姜洄因只是笑笑,把碗往他面前又推了推,食物散發(fā)出來的淡淡煙霧拂過鼻尖,分明是色香味俱全,可她偏偏自謙稱自己廚藝糟糕。
池曄心口一暖,拉著她的手瞧了又瞧,姜洄因感到別扭,皮笑肉不笑的把手抽回。
好在他也沒有深想。
湯匙中的粥吹涼之后送入口中,池曄品嘗過后卻微微皺起眉,姜洄因忙問:“表兄,是這吃食不合你胃口嗎?”
畢竟是她親自下廚,池曄不忍傷了她的心,又舀了一勺粥喝下。
她一把奪過池曄手中的碗和勺子,放到桌上:“若是難以入口,表兄也不必勉強(qiáng)自己了。”
“不勉強(qiáng),一點(diǎn)也不勉強(qiáng)。”池曄頓了頓語氣,“只是略有一些腥味,大抵是食材的問題吧。”縱使直言,他也還在盡可能為姜洄因的手藝找補(bǔ)。
腥味啊,很正常,血肉怎么可能會(huì)沒有腥味呢?
姜洄因抿著唇瓣,一番糾結(jié)后:“既然難吃,那還是倒掉吧。”
她作勢要端著粥碗和托盤離開,被池曄一把拉住,他安慰道:“沒事的,味道還可以,既然是洄因親手做的,什么樣我都能吃下去。”
她等的,就是他這套說辭。
姜洄因給過他機(jī)會(huì)的,他非要推辭,那也怪不得她了。
少女倚靠著桌面,眉目含笑地盯著他,少有的歲月靜好。
用過早膳后,姜洄因在庭院中休憩,暖融春光傾灑了滿身,日頭正好,她整個(gè)人的氣色都恢復(fù)了大半,酣春光景中,比那微微吐蕊的粉桃更俏。
“也不知,往后該叫阿姐還是表嫂了?”
遠(yuǎn)處而來的揶揄調(diào)侃入耳,姜洄因淡淡回應(yīng):“阿酩為何這樣問?”
七皇子姜酩的母妃池賢妃與宸妃同為池家女眷,宸妃為嫡,池賢妃為庶,盡管嫡庶有別,姊妹二人關(guān)系也甚是親密,姜酩與她也算往來密切。
姜酩會(huì)出現(xiàn)在池府,也不奇怪,但今日他沒去與池曄交談,反而先找上了她,就很耐人尋味了。
“阿酩怎么知道我在杏月小筑?”
姜酩笑起來的時(shí)候露出虎牙,乍一看還真是陽光明媚的少年人,他灌了兩口茶后才道來:“當(dāng)然是表兄告訴我的,姨母新喪,這兩日沒見到阿姐,我擔(dān)心阿姐心里想不開,還好有表兄陪著阿姐。”
陪,就是把人圈禁在狹小的院落中,如花瓶一樣供人賞玩取樂嗎?
“阿姐,你嫁給表兄的話,那我們就是親上加親了。”姜酩自顧自說著,沒注意到姜洄因眼底的冷淡。
他們才是一家人啊,她姜洄因是過繼到宸妃名下的前太子之女,始終是一根刺。
宗室、池氏,都是她的埋骨之地。
姜洄因:“表兄有告訴你,他何時(shí)請旨賜婚嗎?”
池曄一直瞞著她,她總是不安,怕就怕他恣意妄為,連推拒的機(jī)會(huì)都不給她。
她本就不得寵,沒有抗旨的資格。
姜酩托腮,稍作思索:“得等一陣子吧,姨母雖死得不體面,但還是不能不顧禮制,阿姐你放心,你遲早會(huì)嫁入池家的。”
幸好,她絞殺了宸妃,還能借此拖延。
姜酩暗自打量著她,頭上、手上都是傷。
他擰眉嘆息:“表兄也真是的,都沒照料好阿姐。”
“……不怪他。”姜洄因找了個(gè)理由支開他,“阿酩,我有些疲乏,你先去與表兄?jǐn)⑴f吧。”
“好,阿姐我先去了。”姜酩與她告辭。
人走遠(yuǎn)之后,婠玉惑然開口:“七殿下與大公子交好,怎么今日先來看望殿下了?”
姜洄因冷嗤一聲:“他是來看,我有沒有被他那表兄馴服的。”看她落得了什么凄慘形狀。
婠玉感到一陣惡寒:“殿下……我們被綁……”
她并沒有說得太清,可姜洄因了然,盯著姜酩喝過茶的杯子,而后將其擲落在地,碎成尖銳的殘片。
整個(gè)池氏,合則為一家,分則為刀俎,恨不得把她割得血肉淋漓才好。
姜洄因諷笑:“當(dāng)然是里應(yīng)外合。”
一個(gè)未分府的皇子,表面上最純良無害的皇子,也是十成十的惡毒、自私。
婠玉氣憤,被困在這里,整日受監(jiān)視,連說話都畏畏縮縮的,“殿下,我們什么時(shí)候能回公主府?”
“回去?我還想多留幾日。”姜洄因安然垂眸。
“殿下,若是大公子知道你投毒,只怕是要變本加厲地害你。”
毒?哪里有毒?
姜洄因搖頭:“婠玉,我們的衣食全都出自池府,身無他物,哪里有機(jī)會(huì)給他投毒呢?我以血飼養(yǎng),這世上還能找到一個(gè)比我待他更真誠的人嗎?”
婠玉緘口不言,自失足落水后,殿下性情變化不小,行事也更讓人捉摸不透。
可人不為己,天誅地滅,池曄對姜洄因殘忍,姜洄因所做的一切都只為了自保。
一時(shí)的溫柔相待,怎能夠掩飾惡劣的本性?
*
連著數(shù)日,姜洄因的示好讓池曄受寵若驚,以為二人之間的隔閡就此消除。
“要不是姨母出了事,我們都該籌辦婚事了。”提及宸妃,他又難掩失落。
姜洄因臉色不大好,裝得痛心疾首:“表兄,母妃已逝,還是少提為好。”
倏地,一名家丁火急火燎趕到,見二人共處一處,猶猶豫豫地望了望他們。
池曄沉聲:“說吧。”
家丁從實(shí)相告:“大公子,譽(yù)王府來人,指名要接長虞公主去譽(yù)王府。”
姜洄因錯(cuò)愕開口:“前兩日阿酩知曉我在池府,怎么今日叔父又來池府討人了?”
池曄青黑著臉,擺手揮退:“下去吧。”
家丁退下之后,姜洄因跟在他身側(cè),顯得憂心忡忡:“外界流傳,叔父他一向冷漠疏離,今日來找我,不知道是不是我做錯(cuò)了事?”
池府惹不起姜無相,縱他有心袒護(hù),也不能直接拒絕。
而姜洄因小住池府的消息,又是誰傳出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