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密縣的風雪感動了我

風雪交加夜未央，

感動心扉情意長。

我行千里為相見，

你笑嫣然暖故鄉(xiāng)。

除夕當天，密縣的山村被厚厚的白雪覆蓋，仿若一片銀白純凈的夢幻之境，風裹挾著雪粒，肆意呼嘯，似要將這天地間的溫情都一并凍住。李小雪卻提著行李，深一腳淺一腳地踩在及膝的積雪中，向著那個魂牽夢繞的老屋堅定前行。寒風如刀，割得她臉頰生疼，可一想到即將見到奶奶、母親和哥哥們，她的心就被暖烘烘的期待填滿，腳步也愈發(fā)輕快。

小雪的家在這偏僻山旮旯里，村子雖小，鄰里間情誼卻深厚如酒。她家堪稱村里的“傳奇”，幾個孩子個個爭氣。大哥李小強腦子活泛，轉(zhuǎn)型做裝修裝飾生意后，憑著一手精湛技藝和誠信經(jīng)營，在城里漸漸闖出了名堂，手頭的大單子接二連三；二哥李小勇一心向?qū)W，在學術(shù)的道路上奮勇攀登，研究生即將畢業(yè)，留校任教的橄欖枝已向他伸來；小弟年紀雖輕，卻毅然投身XJ部隊，保家衛(wèi)國，哪怕這次春節(jié)假期緊、任務(wù)重，沒能獲批回鄉(xiāng)，可他寄來的軍功章照片，讓家人在村里走路都挺直了腰桿。村里人瞧著眼紅，背地里常酸溜溜地議論：“李家這是祖墳冒青煙咯，幾個娃咋都這么有出息。”

“唉，你瞅瞅李家那幾個孩子，爹走得早，娘一個人含辛茹苦拉扯大，咋就這么爭氣呢？”村口的王嬸裹著厚棉襖，嗑著瓜子，跟旁邊的村嫂嘮嗑，眼中滿是羨慕與不解。

“誰說不是呢！小雪那丫頭，聽說在祁連山下的縣城少年宮當主任，還時常組織軍民去部隊慰問演出，給咱子弟兵送溫暖。她大哥李小強，現(xiàn)在裝修生意做得風生水起，城里好幾處高檔小區(qū)的活兒都被他攬下了。老二李小勇，那可是文曲星下凡，往后要當大學老師，多體面風光！最小的那個，在部隊里也是好樣的，立功受獎家常便飯。”張嫂說著，嘆了口氣，語氣里的那股子酸意都快溢出來了。

“是啊，咱咋就沒這福氣，我家那小子，成天就知道瞎晃悠，啥時候能像李家娃這般出息喲！”王嬸搖搖頭，把瓜子皮狠狠吐在地上，滿是無奈。

小雪對這些議論渾然不知，滿心滿眼都是家的方向。她推開家門的瞬間，屋內(nèi)的熱氣裹挾著歡聲笑語撲面而來，瞬間驅(qū)散了周身寒意。奶奶坐在火爐邊，盹著了頭一點一點的，似是在夢里都盼著兒孫歸來；母親在廚房忙得腳不沾地，鍋碗瓢盆碰撞出人間煙火的樂章；大哥李小強和二哥李小勇圍坐在桌旁，正熱絡(luò)地聊著天。見小雪進門，眾人的眼睛瞬間亮了起來，滿是欣喜。

“小雪回來了！”母親聽聞聲響，忙不迭放下手中正切菜的刀，快步上前，接過她的行李，拉著她的手就往火爐邊拽，“快，閨女，來烤烤火，外頭冷壞了吧？”

“奶奶，媽，大哥，二哥，我回來了！”小雪眼眶微紅，笑著和親人一一打招呼，暖流在心間肆意流淌。

“趕緊坐，妹子，一路上累壞了吧，哥給你倒杯熱茶。”李小強起身，手腳麻利地倒了杯熱氣騰騰的茶，遞到小雪手中。

小雪接過，輕抿一口，滾燙的茶水順著喉嚨淌下，熨帖了全身。一家人圍坐火爐，分享著這一年的酸甜苦辣。小雪講起在祁連山下縣城少年宮的工作，那些與孩子們共度的歡樂時光，還有去部隊慰問演出的難忘經(jīng)歷，大家聽得入神。尤其說到年輕士兵們在冰天雪地、荒無人煙的邊疆堅守崗位時，奶奶忍不住抬手，用滿是褶皺的手背抹了抹眼角，聲音帶著絲顫抖：“這些孩子啊，太不容易，大過年的都回不了家，爹娘得多揪心。”

正聊得熱火朝天，門外突然響起一陣急促敲門聲，在這風雪夜顯得格外突兀。

“這大晚上的，誰啊？”李小強皺了皺眉，起身快步走向門口。

門開，風雪裹挾著一個中等身影撲了進來。只見一青年男子身著軍裝，滿身落雪，仿若雪人一般，臉被凍得通紅，嘴唇干裂起皮，唯有那雙眼，透著堅毅光芒。

“請問，這兒是李小雪的家嗎？”他嗓音沙啞，卻擲地有聲。

小雪聽到聲音，觸電般從凳子上跳起，幾步跨到門口：“胡衛(wèi)軍？你咋來了？”

胡衛(wèi)軍瞧見小雪，嘴角上揚，露出個略帶憨氣的笑：“我聽說你回老家過年，心里就一直惦記著，想著無論如何得來看看你。沒想到路上雪太大，班車停運，我就……就一路走過來了。”

“走過來？這么老遠的路，你走了多久啊？”小雪瞪大雙眼，滿是驚愕與心疼。

從傍晚走到現(xiàn)在，差不多六個小多吧。”胡衛(wèi)軍拍了拍身上的雪，輕描淡寫地說著，仿佛這只是一段尋常散步。

小雪母親見狀，眼眶一下濕了，忙招呼：“孩子，快進屋，凍壞了吧！這么大的事，咋也不提前說一聲。”

胡衛(wèi)軍進屋，有些拘謹?shù)卣局⊙┶s忙介紹：“媽，這是胡衛(wèi)軍，我們慰問部隊的副連長，平時我們常書信往來。”

胡衛(wèi)軍忙向眾人敬禮、問好，隨后卸下背上碩大行囊，從里頭掏出幾份精心包好的禮物：“奶奶，這是給您補身子的營養(yǎng)品，希望您身體硬朗；阿姨，這圍巾是我挑了好久的，您圍上肯定暖和；大哥、二哥，這茶葉是我們部隊駐地的特產(chǎn)，嘗嘗鮮。我也不知道合不合你們心意，就瞎買了些。”

眾人接過禮物，又驚又喜。奶奶拉著胡衛(wèi)軍的手，輕輕拍著，念叨：“好孩子，你這大老遠的，還帶這么多東西，太有心了。”

胡衛(wèi)軍撓撓頭，臉更紅了：“奶奶，不礙事，應(yīng)該的。”

當晚，母親王靈秀在廚房忙得不可開交，為了這頓特殊的除夕飯，她特意手搟了當?shù)爻ν肀爻缘拿芸h長面。面團在她手中反復揉搓，每一下都傾注著對家人滿滿的愛，直到面團光滑勁道。她利落地將面團搟成薄片，再切成均勻細長的面條。灶臺上，大鍋里的水已經(jīng)燒得滾開，王靈秀將面條輕輕下進去，用筷子輕輕攪動，防止粘連。另一邊，簡單炒了幾個家常菜，雖沒有山珍海味那般奢華，卻都是家人平日里最愛吃的。一盤色澤誘人的酸辣土豆絲，土豆絲根根分明，酸辣味撲鼻而來；一道清炒時蔬，嫩綠的菜葉在鍋里翻滾幾下便出鍋，保留了最原始的清甜；還有大哥特意從城里帶回的鹵味，切得整整齊齊擺在盤中，散發(fā)著醇厚的香氣。

熱氣騰騰的長面端上桌，一家人圍坐，歡聲笑語在屋內(nèi)回蕩。奶奶笑著給胡衛(wèi)軍夾了一大筷子面，說道：“孩子，嘗嘗阿姨做的長面，吃了這面，往后的日子順順當當。”胡衛(wèi)軍連忙起身，雙手接過，眼中閃著感動的光：“謝謝奶奶，我一定多吃點。”大家你一言我一語，分享著這碗面的美味，也分享著團圓的喜悅。在這簡陋卻溫馨的屋子里，情誼隨著騰騰熱氣，彌漫在每一個角落。

那一晚，火爐燒得旺旺的，胡衛(wèi)軍融入了這個溫暖大家庭，他講著部隊里的熱血訓練、緊急搶險，眾人聽得心潮澎湃；家人們說著村里的趣事、家長里短，他也跟著笑得開懷。歡聲笑語在屋內(nèi)回蕩，暖了這寒夜。

可歡樂時光總是溜得飛快，大年初一破曉，晨曦初露，胡衛(wèi)軍卻要返程了。部隊臨時緊急任務(wù)，他得立馬歸隊。

小雪送他到村口，寒風撩起她的發(fā)絲，眼中滿是不舍：“你就不能多留幾天嗎？”

胡衛(wèi)軍望著她，眼神堅定又溫柔：“部隊有紀律，我不能耽擱太久。能見到你和家人，我這一趟，值了。”

小雪鼻尖發(fā)酸，強忍著淚，微微點頭：“謝謝你，胡衛(wèi)軍。這次相聚雖短，可我真的特別開心。”

胡衛(wèi)軍抬手，似是想摸摸她的頭，卻又觸電般收回，只留下一句“照顧好自己”，而后轉(zhuǎn)身，大步邁向茫茫雪路。他的背影挺拔如松，在雪地里漸行漸遠，直至化作一個小黑點，消失在蜿蜒山路盡頭。

小雪站在原地，目光久久追隨，直到淚水模糊了視線。她知道，這匆匆一面，胡衛(wèi)軍的堅韌、真誠與擔當，已如一顆石子投入心湖，泛起層層漣漪，別樣情愫在心底悄然生根。

小雪過完年便返回千里之外的縣城少年宮上班。她帶著家人的牽掛與胡衛(wèi)軍的思念，重新投入忙碌工作。少年宮的孩子們天真爛漫，每次看到他們的笑臉，小雪就想起家鄉(xiāng)的溫暖，工作愈發(fā)有干勁。她精心策劃每一場活動，耐心指導孩子們排練節(jié)目，希望能給孩子們帶來更多歡樂與成長。

而胡衛(wèi)軍在部隊，投身高強度訓練，應(yīng)對一次次艱巨任務(wù)。每次疲憊不堪時，他就想起小雪的笑容、家人的溫暖，渾身又充滿力量。

一日，小雪正在辦公室忙碌，突然接到一個陌生電話。電話那頭，是胡衛(wèi)軍興奮得有些顫抖的聲音：“小雪，我有假期了！這次陪你回老家多待幾天，我想見你，想咱家人……”

小雪眼眶瞬間濕潤，連連點頭：“好，我等你，我們都等你。”

《鷓鴣天·密縣風雪》

風雪連天夜未央，

千里迢迢為紅妝。

行囊沉重情更重，

山路崎嶇心不慌。

除夕夜，暖爐旁，

家人團聚話家常。

匆匆一見又離別，

唯有相思寄遠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