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幕降臨，華燈初上，隔著公司的落地玻璃，能眺望到遠處城中村人影的移動。雖看不真切，但和公司里清冷的氣氛不同，熱鬧的有點讓人心煩。

許元素關掉桌上的臺燈，書桌前暗了一片，低頭拿下眼鏡，用右手揉揉已經留下痕跡的鼻梁。閉眼歇了會，便出手整理回家后還需要看的材料，鎖好公司門，借著路燈走向公交車站。

手機里只有幾條零散的信息，兩條帶教律師告知后天之前需要整理好的文件信息，還有一條母親詢問什么時候回來的消息。

許元素吸了吸鼻子，又把外套緊緊，順手就從肩上把滑落的帆布包帶子往上提了提。回了帶教老師的消息，想著等坐上車再給母親打個電話，只一下，抬頭想看臺階踏上公交車站臺，卻忽然瞥見一個不算熟的熟人，許元素瞬間愣在了原地，一條腿直愣愣地就折彎在臺階上。

許元素幻想過自己會再遇到王宇，可能兩人相遇在仇小英的婚禮上，或者是婚禮前的好友聚餐上。但從未想過會在這樣一個有些蕭瑟，有些沉默的夜晚。

王宇就站在公交車站臺上，看著許元素一步步想自己走來，看她想向自己展露出微笑，但笑容僵硬著，反倒是自己忍不住先笑出了聲。

許元素站在王宇前面，沒有率先開口說話，倒是王宇拍了拍自己身旁的人，“寧寧，叫阿姨。”

“阿姨好。”王宇身旁的小男孩看了眼許元素，隨后又藏在了自己父親的腿后。

許元素跟他笑了笑，也不管男孩看沒看清，隨后抬起視線詢問王宇找自己是有什么事情。倒不是許元素不相信偶遇，而是她知道王宇是不應該出現在她的這座城市。

“許……同學，寧寧的媽媽是小英。”王宇訕訕地開口說話，也不管許元素的反應，直接把想說的話都說了出來，“我這次是特意來找你的，你知道的，小英去世后小英的母親身體也不好……現在我也有事情不得不離開一段時間，寧寧他……我不方便帶在身邊……想來想去，高中你和小英玩的最好，之后也時常保持聯系，小英她……也很信任你……所以我想請你幫次忙，麻煩幫我照看一段時間寧寧，等我回來我會來接他的。”

許元素一直看著王宇，直到他說出他有事要離開一段時間才把視線移到一直躲在他身后的男孩身上。許元素說不清楚得知他是小英的孩子后的心理，只是感覺自己沒有吃完飯的胃有一些酸疼，到底是愧疚還是悔恨，許元素這些天已經麻木了。看著男孩一直想拉著自己的父親離開，許元素倒真是露出一點苦笑。

“王宇，你不是一個好丈夫，但我希望你是一個好父親。就算是為了小英，你也應該擔起這個責任。”

王宇直搖頭苦笑道，“我知道你在怨我小英的葬禮作為丈夫我連出現都沒出現，知道今天莫名其妙突然帶一個孩子來找你要求你撫養一段時間很冒昧，但你相信我，這一切都是迫不得已的。”

許元素知道自己沒資格再說什么，只盯著男孩一直拽著王宇褲腿的小手，出了神不知道在回想什么。隨后伸出手把王宇帶著背包拿在了手里，牽著一步三回頭看自己父親的寧寧。

“寧寧，記住我跟你說過的事情，還有一定要聽你徐阿姨的話啊。”王宇在后面露出自己覺得很滿意的笑容揮著手，其實在看的人眼里顯得格外的悲涼，只不過那會王寧寧不知道悲涼這個詞是什么意思，只知道父親囑托的話：要把許阿姨當成自己的媽媽，因為許阿姨和媽媽的關系最好。

…………

最后許元素還是沒等公交車，直接打車回了家，畢竟自己能等末班車，但她不會讓孩子和自己一起在風中等待。

她看著手機里的消息，王宇向她表達了感謝，并說明等自己事情一忙完就會來接寧寧。說了一些注意事項后又向自己表達了歉意。

許元素只當他是不放心與麻煩人之心作祟，回復句好的便關了手機。

借著忽明忽暗的會車燈，許元素打量著從上車便一聲不吭的王寧寧——小英的孩子，才發現他的耳朵和她媽媽的耳朵一樣，都很大，很招風也很招財。

許元素又想起仇小英，想起了那通電話，想到那久久震蕩不息的過去時光，又紅了眼眶。微仰著頭一直對著車窗，看外面燈紅酒綠的景象，想小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