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光被云層遮住大半時,林悅被送進了封閉山谷。
灰巖將刻著“實戰“的骨牌拍在她掌心時,指節關節捏得發白:“影狼是群居獸,十頭。“他盯著林悅沾著草屑的袖口,聲音像淬了冰,“我給你半柱香準備——別指望那些雄性會來救,這是雌性特訓營的規矩。“
林悅把骨牌塞進獸皮裙口袋,抬頭時眼尾微挑:“教官,半柱香夠我挖個陷阱嗎?“
灰巖的眉峰狠狠跳了跳。
他見過太多雌性在這種時候發抖,要么求他通融,要么抱著布偶哭。
可眼前這瘋婆娘倒好,像根燒紅的火炭,碰一下能燙人個水泡。
“滾進去。“他揮了揮手,身后兩個戰士立刻拉動麻繩,谷口的荊棘門“唰“地閉合。
林悅的靴底剛沾到濕軟的泥土,冷風里就竄來鐵銹味。
她蹲下身,指尖觸到地面的抓痕——三指寬,呈梅花狀,是影狼的爪印。
大黃的灰影從她腳邊浮起,尾巴繃成直線,鼻尖朝著左側山壁輕顫。
“九點鐘方向,五頭。“她低聲呢喃,骨刀在掌心轉了個圈。
阿灼給的骨刀淬過蛇毒,刀身泛著幽藍,“右邊山坳還有三頭?
剩下兩頭......“
話音未落,青灰色的影子從頭頂撲下。
林悅就地一滾,狼爪擦著她的發頂劃過,在泥土里抓出五道深溝。
月光重新漏下來時,她看清了影狼的模樣:皮毛泛著冷光,眼瞳紅得像燒過的炭塊,喉間發出的低嚎帶著金屬摩擦般的刺響。
“十頭,全齊了。“她舔了舔干燥的嘴唇,后背抵上一塊凸起的巖石。
大黃突然沖她甩了甩尾巴,灰影在左側的灌木叢里晃了晃——那里的草葉比別處更矮半寸,是狼群慣走的通道。
第一頭影狼又撲過來時,林悅沒躲。
她側身讓過狼爪,反手用骨刀在狼腹劃了道淺口——不致命,但夠疼。
影狼吃痛后退,喉間的低嚎變成尖叫。
其他狼被這聲尖叫激怒,從四面八方圍上來,青灰色的皮毛在夜色里連成一片。
“大黃!“林悅大喝一聲。
灰影“唰“地竄出去,精準叼住最近一頭狼的尾巴。
影狼吃痛轉身,卻只咬到一團空氣。
第二頭狼趁機撲向林悅的脖頸,她彎腰躲過,抄起腳邊的石塊砸向左側山壁——“轟“的一聲悶響,狼群的注意力被吸引過去。
“左三!“她又喊。
大黃的灰影閃到左邊第三頭狼身后,這次直接用前爪拍在狼腿關節處。
影狼踉蹌著栽進泥坑,其他狼被同伴的狼狽激怒,陣型亂了半分。
林悅抓住空隙,骨刀在掌心轉了個花,朝著最近的狼耳后刺去——那里是阿野教她的,獸類最脆弱的神經叢。
第一頭狼倒下時,血珠濺在她的獸皮裙上。
林悅喘了口氣,卻沒放松。
剩下的七頭狼重新圍成圈,頭狼的紅瞳里多了兇光。
她摸了摸腰間的獸皮袋,里面裝著沙狐昨天“不小心“漏掉的辣椒粉——那家伙總愛用這種小恩小惠當陷阱,倒便宜她了。
“大黃,去頭狼身后。“她壓低聲音。
灰影如離弦之箭,在頭狼的后腿彎處抓了一把。
頭狼吃痛跳起,林悅趁機揚手撒出辣椒粉。
紅色粉末在月光下散開,狼群頓時炸了窩,有的用爪子揉眼睛,有的原地轉圈。
最后一頭狼撲上來時,林悅已經靠在巖石上。
她把骨刀插在腳邊,攤開掌心:“大黃,收工。“灰影驟然凝實,原本半透明的爪子變得像真的一樣,“唰“地扣住狼的咽喉。
影狼的獠牙擦過她的手腕,卻在觸到皮膚前泄了力——大黃的爪心壓著它的動脈,只要再用三分力,這畜牲就得斷氣。
“降了。“林悅拍了拍大黃的腦袋,灰影立刻消散。
她彎腰扯下狼耳上的絨毛——這是任務要求的憑證,指尖卻在發抖。
不是害怕,是興奮,像前世在夜市里贏了套圈游戲,又比那更烈幾分。
谷口的荊棘門被拉開時,灰巖正捏著計時的沙漏。
他原本算著半柱香時間足夠狼群啃完骨頭,可抬眼就看見林悅倚著巖石,腳邊橫七豎八躺著十頭影狼,手里還揪著最后一頭的耳朵。
“教官。“她把絨毛團成球扔過去,“數數夠不夠十根?“
灰巖的喉結動了動。
他接過絨毛時,觸到林悅掌心的薄繭——這哪是被嬌養的雌性,分明是在戰場上滾過的戰士。
“去演武場等。“他轉身時,斗篷下擺掃過地面的狼血,“我讓人給你拿傷藥。“
林悅沒接話。
她望著灰巖的背影,看見他摸向腰間的通訊骨哨——那是給其他教官傳訊用的。
演武場的火把燒得正旺時,黑羽來了。
他沒變回鷹形態,穿著洗得發白的獸皮短打,手里攥著根烤鹿腿。
“你怎么知道影狼怕辣椒?“他把鹿腿往林悅懷里一塞,耳尖又紅了,“我上次被影狼追,用火焰術都沒這么利索。“
林悅咬了口鹿腿,肉香混著辣椒味在嘴里炸開:“鷹部的偵察兵只看天?“她指了指地面,“影狼的爪印邊緣有焦痕,是被火燎過。
它們怕的不是火,是刺激氣味。“她頓了頓,又補了句,“下回別把松脂抹得太香,我隔著三座山都聞見了。“
黑羽的脖子紅到了耳根。
他抓了抓頭發,突然掏出片鷹羽:“明天我去東邊林子偵察,你要一起嗎?
我能幫你看有沒有陷阱。“
林悅剛要應,沙狐的聲音從演武場門口飄過來:“喲,瘋婆娘還真勾搭上鷹部的了?“他倚著門框,指尖撥弄著根青藤,“就是不知道,明天早上的晨訓路......“他拖長了尾音,青藤上的紫斑在火把下泛著詭異的光,“還順不順。“
林悅盯著那根青藤。
沙狐總愛用毒藤設局,上次她的鞋跟就被纏過——但這次,大黃今早已經在晨訓路上撒了尿做標記。
“沙狐。“她突然笑了,“你說毒藤區的刺,是扎在你屁股上疼,還是扎在我腳上疼?“
沙狐的臉色驟變。
他剛要反駁,就見灰巖抱著一摞獸皮卷軸走進來。
卷軸最上面的那張,赫然寫著“旁聽生資格“。
“林悅。“灰巖把卷軸拍在石桌上,目光掃過沙狐時冷了幾分,“從明天起,你可以參加戰術推演課。“他頓了頓,又補了句,“至于某些總愛給同伴下套的——“他指了指沙狐懷里的毒藤,“去領二十鞭。“
沙狐的臉白得像雪。
他狠狠瞪了林悅一眼,卻在觸到她似笑非笑的眼神時敗下陣來,灰溜溜地往外走。
林悅摸著石桌上的卷軸,指尖觸到“戰術推演“四個字。
演武場的風掀起卷軸邊角,露出里面畫滿的獸類分布圖——最上面那張,是影狼的弱點標注圖,墨跡還沒干透。
她抬頭望向訓練場深處。
那里的木牌上刻著明天的課程表:“獸類行為學——如何預判攻擊軌跡“。
月光落在木牌上,把“預判“兩個字照得發亮。
“這才只是開始。“她低聲說。
大黃的灰影在腳邊晃了晃,尾巴尖掃過她的腳背,像在應和。
遠處傳來晨鐘的悶響。
林悅把卷軸抱在懷里,朝著宿舍方向走。
風里飄來若有若無的藥香——是阿灼的味道。
她勾了勾嘴角,腳步輕快得像要飛起來。
明天的戰術課,該讓那些只會照本宣科的教官,看看什么叫“實戰出真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