祭典的晨霧還未散盡,林悅踩著沾露的草葉往訓練場走。
腰間骨刀撞著獸皮裙發出輕響,她盯著前方用原木搭起的柵欄——那是部落專門圈出的狩獵訓練區,往日里只許高階獵手進出,今日卻被她用獸骨刻了塊“狩獵學堂“的木牌,掛在柵欄上搖搖晃晃。
“悅姐!“
身后傳來此起彼伏的呼喚。
林悅轉頭,見二十來個雄性正小跑著跟上來:有瘦得肋骨分明的采果手阿木,有總被嘲笑力氣小的制皮匠阿松,連總躲在角落的小獸崽阿虎都攥著根樹枝,眼睛亮得像星子。
他們的獸皮裙上沾著草屑,顯然天沒亮就等在她屋前了。
“都跟緊了。“林悅壓下心頭的熱意,嘴角卻忍不住往上翹。
原身記憶里,這些邊緣雄性總被罵“連雌獸都不如“,可她昨天在廣場畫狩獵圖時,阿木一眼就看出“繞到鹿群下風處“的要點,阿松用樹皮繩編的套索比獵手的更結實——他們缺的從來不是本事,是敢試的機會。
訓練場的木柵欄被推開時發出吱呀聲。
林悅剛把教學用的骨刀、套索擺上石桌,就聽見身后傳來嗤笑:“還真敢開堂?“
雷戈倚著柵欄,玄色獸皮披風在晨風中翻卷。
他身后跟著五個青銅階獵手,其中兩個正用腳碾著地上的骨刀模型,靴底的獸牙釘把獸骨刻的“側擊“二字蹭得斑駁。
林悅轉身,目光掃過雷戈腰間的黃金獸紋腰帶——那是蒼狼部貴族特有的標記。
前晚毒粉案里,夜梟懷里的小瓷瓶上也沾著同樣的金漆,她當時沒說破,現在倒省得再找由頭。
“雷戈大人這是來聽課?“她故意把“聽課“二字咬得極重,“正好,我第一堂課就教怎么分辨蠢話——比如'低適配雌獸不能教狩獵'這種。“
圍觀的雄性們發出低笑。
雷戈的狼耳猛地豎成尖刺,玄色獸紋在他臂彎浮現——黃金階的威壓順著風撲過來,阿松嚇得踉蹌,被阿木及時扶住。
“低適配?“林悅往前半步,骨刀“唰“地出鞘,刀身映出雷戈扭曲的臉,“上個月你帶著人堵我,說'雌獸就該學生孩子';前天你讓人在祭典撒毒粉,說'沒用的雌獸死了干凈';現在看我教這些'沒用的雄性',怕了?“
雷戈的指尖掐進掌心。
他身后的獵手們蠢蠢欲動,卻在觸到林悅眼底的冷光時頓住——那眼神不像被踩進泥里的雌獸,倒像蹲在山巔的狼,正盯著獵物的咽喉。
“你算什么東西!“雷戈甩袖指向她腰間的大黃牙掛飾,“就憑你那只會啃骨頭的土狗?“
林悅突然笑了。
她彎腰摸了摸腳邊的黃土,指尖沾著晨露的潮氣。“大黃?!八p聲念出召喚口訣,掌心的土粒驟然揚起金粉,在半空凝成一道光刃。
金光炸響的剎那,所有人都瞇起眼。
等再睜開時,一只半人高的黃狗正蹲在訓練場中央。
它的皮毛泛著鎏金光澤,尾巴掃過地面時,壓得草葉簌簌作響;最駭人的是那雙眼睛——分明是犬類的圓瞳,卻像淬了火的青銅鏡,掃過誰誰就打寒顫。
“這...這是妖獸?!“有獵手踉蹌后退,撞翻了裝箭簇的木筐。
“什么妖獸?!傲謵偱牧伺拇簏S的腦袋,它立刻站起來,用鼻尖拱她的手心,“我家大黃,專教某些人怎么被狗追著跑。“
雷戈的喉結動了動。
他使了個眼色,藏在樹后的巖爪立刻竄出來——這是他安排的“試探“,巖爪青銅階的土系能力,藏在樹根下連白銀階都未必能發現。
可大黃的耳朵突然抖了抖。
它歪頭嗅了嗅風,突然弓背沖出去,在離巖爪三步遠的地方剎住,前爪猛地拍地?!稗Z“的一聲,巖爪藏身的土堆炸開,他抱著頭滾出來,臉上沾著草屑,目瞪口呆地看著大黃。
“追蹤。“林悅摸出根肉干拋給大黃,它精準接住,“不管藏多深,只要有氣味,大黃都能找出來。“
不等眾人反應,大黃又轉身沖向訓練場角落的訓練樁。
它甩著尾巴掃過去,碗口粗的木樁“咔“地折成兩截,木屑飛濺到雷戈腳邊。
他下意識后退兩步,玄色披風被木刺勾住,露出腰間晃蕩的銀鈴——那是南境商隊特有的響器。
林悅的目光在銀鈴上頓了頓,又轉向巖爪:“剛才藏得不錯,土系隱匿能撐半柱香。
但狩獵不是藏貓貓,是要讓獵物先慌?!八噶酥傅乖诘厣系哪緲?,“大黃這尾巴,能掃亂獸群的隊形,能掀翻陷阱的偽裝,還能——“她瞥向雷戈,“讓某些人腿軟?!?/p>
巖爪抹了把臉上的土,突然單膝跪地。
他的土系紋路在臂彎亮起,聲音里帶著信服:“我巖爪,認悅姐當老師?!?/p>
“你瘋了?!“雷戈的狼爪刺破掌心,血珠滴在玄色披風上,“他是青銅階,你算什么東西——“
“算能教青銅階的人。“林悅打斷他,骨刀在指尖轉了個花,“還是說,雷戈大人覺得自己連青銅階都不如?“
訓練場突然靜得能聽見草葉滴水的聲音。
雷戈的獸紋在皮膚上翻涌,卻在觸到大黃逼近的目光時泄了氣——那狗正歪著頭看他,尾巴搖得很慢,每一下都像在敲他的神經。
“走!“他甩脫被勾住的披風,銀鈴“叮?!皝y響,“這破地方臟了我的鞋!“
眾人望著他踉蹌的背影哄笑起來。
阿木撿回被踩壞的骨刀模型,阿松忙著把折了的木樁重新立起,巖爪則蹲在大黃身邊,小心翼翼摸它的耳朵——大黃沒躲,反而把腦袋往他手心拱。
“瘋婆娘,還真有點東西?!?/p>
帶著火星的聲音從樹后傳來。
林悅轉頭,見阿灼倚著樹干,手里轉著藥杵,石臼里的藥末被他碾得咔咔響。
他的炎山紋路在袖口若隱若現,嘴角翹著,倒像是看了場好戲。
“藥神大人來指導?“林悅挑眉。
阿灼嗤笑一聲,把藥杵往石桌上一擱:“指導?
我是來看看,能燒穿毒粉陰謀的腦子,教狩獵是不是也這么利索?!八沉搜壅诮贪⒒⒋蚧罱Y的大黃,轉身要走,又頓住,“那狗...有點意思?!?/p>
林悅望著他的背影,手指輕輕撫過大黃的項圈。
晨光照在她臉上,把笑意染得發亮——雷戈腰間的銀鈴,阿灼欲言又止的表情,還有巖爪眼里的光,都在提醒她:這把火,才剛燒起來。
“悅姐!悅姐看那邊!“阿虎突然指著天空喊。
林悅抬頭。
遠處山梁上,一道黑影正破空而來。
那是只比雕還大的猛禽,翅膀展開能遮住半片天,爪下還抓著個人——玄色披風被風吹得獵獵作響,腰間的銀鈴在陽光下閃著冷光,和雷戈方才的那串...不太一樣。
大黃突然豎起耳朵,喉嚨里滾出低低的警告聲。
林悅摸著它的脊背,目光卻沒從那道黑影上移開。
她摸了摸腰間的骨刀,嘴角的笑意更濃了——看來,明天的熱鬧,比她想的還要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