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躺了好一會兒,韓吉才從屋里出來。
易萊哲抱著他弟弟,和扎利斯三個人坐在篝火邊,似乎在與扎利斯交流什么。看到韓吉。易萊哲有些興奮地盯著他,還把弟弟抱高了些,向韓吉示意他們很好。扎利斯光著膀子,剛把一勺粥送進嘴里,正搖晃著嘴里的勺子,吊兒郎當的樣子像個小乞丐,他看到韓吉走過來,挑了挑眉毛,輕輕地抬了個頭。
韓吉快速把眼睛別過去,不理會他,而是就著火光四處遙望。
不過扎利斯一下就看穿了他的想法,無奈道,“在那邊忙活呢。”
韓吉順著扎利斯努嘴的方向看去,阿比蓋爾正蹲在一塊空地上,用一根小樹枝在地上挖坑,把手上抓著的不知什么東西朝著一個個土坑里撒下去,然后再用土蓋在上面,這樣埋好幾個坑之后又站起來往前蹦跶一下,繼續挖另一處的土地。
“她在干嘛呢?”
遠遠的看過去,就像個小紅蘑菇一樣,在土地上一蹦又一跳,讓韓吉看入了神。
“種地呢。”扎利斯說。
“種地?”韓吉有些驚訝,隨后竟然有些焦急地質問道,“你怎么不去幫忙?”
扎利斯不可置信地盯著韓吉,摸了摸自己什么也不剩的上半身,從胸口摸到肚子,然后又指著正在鍋里咕咚的大鍋,“拜托。”
韓吉懶得理他,甩過頭就走。扎利斯在他背后用力地做了個鬼臉。
來到阿比蓋爾身旁,韓吉沒有急著叫她,而是默默地蹲在一邊觀察她的一舉一動。對于種田,韓吉沒有什么概念,以前阿比蓋爾告訴過他,把食物的種子丟進土里,細心照料,就會長出很多果實。
但是這個細心照料到底是要怎么做,韓吉還沒辦法理解。
“——哎呦,你嚇到我了。”阿比蓋爾一轉頭看到韓吉離她那么近,嚇得坐了個屁股墩。
韓吉急忙把她扶起來。阿比蓋爾起身,與韓吉并排坐在剛播種完的良田邊。
星河燦爛,撒下點點波瀾,倒映在阿比蓋爾的瞳孔中,閃爍著她熱誠的期許。
韓吉總是忍不住多看她一會兒。那雙眼睛就像是璀璨深邃的星星,引得韓吉熱烈而羞怯地喜歡。看星星的孩子或許也不知道星星有什么好看的,但就是挪不開那視線,可能因為它一閃一閃的,很有趣,可能想要在那星星的身上找尋什么,甚至可能是說胡話一樣,感受到了那星星發出的,暖人的光。
韓吉還想多看一會兒。
“問你話呢。”
韓吉如夢初醒,眼前的人似乎已經喊了他好幾聲了。
“啊,什么,怎么了?”
“身上還有什么地方疼嗎?”阿比蓋爾又問一遍。
“沒、沒有,好多了。”韓吉呆呆地回應。
阿比蓋爾將信將疑地盯著他的腦門,有些無奈地鼓起一邊臉。
“對不起,我應該,不那么著急扔石頭的,不然你也不會——”
“不,不是的,不是你的錯,阿比蓋爾。”
阿比蓋爾輕輕蹙眉,狠狠揉起了韓吉的頭發。
“你、你這些種子都是哪里來的?”
阿比蓋爾微微笑,似乎一眼看出他在想什么,“我在奧維霖奶奶那里買的,可不是偷的哦。”
聽到阿比蓋爾說買,韓吉卻又埋低了頭,白天那種熟悉的感覺又回來了。
阿比蓋爾微微苦笑,向韓吉問道,“你會種菜嗎,韓吉?”
韓吉搖搖頭,抓起一把地上的土,“爸爸媽媽雖然好像都是種植園的工人,但我從小看到的果叢和果樹都已經是長出來的,從我認識它們開始就已經不停地結果了……到底要怎么把它們從種子變成樹呢。”
“嗯……”阿比蓋爾站起來,比劃了一個好大的圓,“希望我種得沒錯吧,明年今天,我們就能吃上這——么大個的洋蔥了。”
韓吉將信將疑,“真的有這么神奇嗎?我是說,呃,把種子放進土里,就能長出果子?”
“可以的。”
阿比蓋爾蹲到韓吉面前,從褲兜里拿出了一個草編的小人,塞到韓吉的手上攥緊。
韓吉吃驚道,“這不是那天那個——”
“可以的,韓吉,所有的事情都會朝著我們想要的方向發展。”
她的笑容十分堅定,像是把能夠面對無盡苦難的未來的勇氣緊緊握在了兩人手心,“我相信。”
漸入深夜,孩子們圍在棚屋下的火堆邊,就著雨聲暢飲了一大鍋滿溢到了鐵鍋邊緣好久沒有用上的地方的麥粥,雖然谷殼的口感扎嘴又難嚼,但這卻是孩子們前所未有地滿足的一餐。
小山丘的下方,白天喧鬧的城市現在只剩下零星幾盞火光還在閃爍,襯著燦漫星河,一同映照在韓吉的眼眸里。
“就是說,他倒在水里?”扎利斯問。
“對啊,你總算肯聽我說了。”韓吉悶悶不樂,言語中也帶著埋怨。
“那個傷口是黑熊干的吧?”扎利斯轉過頭又問。
“嗯……不像,感覺是被刀割的。”阿比蓋爾思索道。
“也對,誰能帶著一個那么小的娃子,在黑熊手里逃掉呢。”扎利斯上下打量著他們兩個,“然后呢,然后你也不問因為所以,就給帶回家里了嗎?”
“我拜托你,一定要讓他開口講標準語,用我們的語言把事情的來龍去脈全都說清楚了才算你有本事。”韓吉的白眼都要翻到天上去了。
阿比蓋爾又被逗得咯咯發笑。
扎利斯回頭看向易萊哲。他第一次看見這樣的奇異裝服,布料與克萊諾常用的都不一樣,至少自己是從來沒摸到過,手腕和腳踝的綠色飾帶上還有些不知什么材質的珠片,隨著易萊哲的動作還會閃閃發光。最重要的是那腰帶上的一排刀——他被刀鞘上這些從未見過的絢麗色彩深深地吸引住了,紅、紫、藍、黑四顆寶石,如同幽暗的眼眸,正在與他對視,交流,仿佛對他發出召喚和引導。
“你的,匕首……”
易萊哲疑惑地歪頭。
在扎利斯指了指他的腰間之后,他似乎明白了,將一把刀連帶著刀鞘抽出來,遞到扎利斯手上。
“好漂亮……”
僅僅是從鞘里抽出來一點點,扎利斯就已驚得無法言語。鴿血紅的寶石像被囚禁的晚霞,灼灼燃燒著向它投來的目光,刀鋒浮現的層層暗紋在幽黑的金屬表面蜿蜒,仿佛藏著黃沙的低語。
“他不會說標準語,總會比劃吧,你跟他比劃啊。”隨即扎利斯便對著易萊哲一頓比劃,石頭剪刀的什么都有。
結果易萊哲還真明白了,拿起匕首在地上畫了幾筆,大家都急忙坐過來圍觀,畫的好像是一個徽章,又像是一座宮殿,圓形的穹頂上爬著大鷹和蛇,大門前還坐著鱷魚和巨象。這仿佛勾起了韓吉塵封已久的記憶,一眼便認出來這個圖案。
“發拉迪亞爾。”
“發啦……什么?”扎利斯撓撓頭。
易萊哲竟也激動地附和道,“Phlaziyir。”
“韓吉,你們在說什么?”阿比蓋爾問。
“我以前在家里的地圖上看到過,發拉迪亞爾是東方的一個大城市,我爸爸說那里是希瓦神的家鄉。”韓吉解釋道。
易萊哲聽到這些描述,似懂非懂地投來贊許的目光。
“我就說教會教的那些都是騙人的,希瓦神就是真實存在的,”扎利斯揚眉道,“不過你家竟然還有地圖啊。”
易萊哲又在地上畫了幾個圖案,大概是講述他如何到達克萊諾,又因為什么原因帶著弟弟離開家鄉,開啟逃亡生活。
不過韓吉沒有認真看,他的思緒被扎利斯那句話拽住了,拽回了戰爭開始之前,他的家庭,他的父母,他的一切生活還在的時候。
為什么會變成現在這個樣子呢?
“我們今天差點又被那個眼鏡給抓住呢,”阿比蓋爾樂道,“他還去子爵大人那里告狀了,好可怕。”
“——子爵回城里了嗎?”韓吉許久才回過神來問。
“嗯,應該吧。”
“怎么現在才告訴我,你們沒有被發現吧?”
“那當然沒有啦。”勺子從韓吉傳到了阿比蓋爾手上,她舀起一小勺麥粥伸進嘴里。
“我們去了考伯特的店里,走的時候還去看了看綠林的面包爐。話說回來,我覺得你們都應該感謝我想到的這個點子,谷殼粉可比黑麥便宜多了,”扎利斯雙手抱緊了自己的肩膀,臉上卻沒有被寒冷侵襲的痛苦,反而久違地露出了自負的笑容,“買了這么多,我們還能剩3便士呢。”
“3便士能干嘛。”韓吉很顯然還是不高興。
“你說得對,扎利斯先生,反正這味道也是甜甜的,嘗起來跟麥子真是完全沒有差別呢。”阿比蓋爾把勺子遞給扎利斯,撩起左邊掛耳的秀發,向他努了努嘴,示意他自己嘗嘗。
扎利斯又翻了個白眼。
韓吉埋下了頭偷笑。
阿比蓋爾見扎利斯不吃,又把勺子收回來,舀起一勺粥,鼓起腮幫子慢慢地吹涼,“不過,每天忙得不可開交的磨坊,是怎么有時間磨這些谷殼的呢?”
“驢子又不需要休息,”扎利斯說,“應該不需要吧……我如果能有一間磨坊,那我一定養兩頭——四頭驢子,讓他們沒日沒夜地輪班工作。”
“驢子可貴了,四頭那得多少錢啊。”阿比蓋爾捂著嘴說道。
“不,不夠,得至少三個磨盤,養六頭驢子。這樣才能有吃不完的面包,還能上首都賣去。”扎利斯的情緒愈加高漲,好像明天就要當上大老板。
“驢子很貴的啦。”阿比蓋爾似笑非笑地看著扎利斯的側臉。
韓吉的年紀還不是很支持他理解他們倆的話到底意味著什么,他只是專注地享受今夜的氛圍。
上次有這樣的感覺,還是去年新年的時候,兩個哥哥姐姐冒著風險帶他溜進了首都的新年狂歡酒會。當時眼睛下面被抹了喬裝用的碳灰,只依稀看得清廣場正中間有好幾個喝了不少的酒鬼,穿著讓人渾身不自在、走起路來叮當響的馬靴跳舞。
到處都是免費的食物和酒,以及燈火輝煌的街道,那個夜晚韓吉玩得很開心,沒有人會像平常那般兇神惡煞地抓捕他們,只要不惹是生非,鎮上的人都是非常友善的,無論是禱告的修士,巡查的衛兵,還是在水池旁抱著絞弦琴講故事的詩人,和不知道哪里搞來一整只熊肉的獵人。
沉浸在燈紅酒綠的氛圍中時確實能讓人忘記一些煩惱。
韓吉主動拿過扎利斯手中的勺子,滿滿地舀起一勺,送進嘴里。
“韓、韓吉……”扎利斯輕聲呼喚道。
韓吉這才意識到他們的談笑聲早已戛然而止,他不解地望向三人,發現他們都正盯著同一個方向,眼里除了恐懼就是絕望。而易萊哲早已橫欄在眾人面前,兩把匕首緊握在手中,
順著視線的方向看去,韓吉當即望見一只黑熊,悄無聲息地站在不遠處,呲牙咧嘴地死死盯著孩子們。
本能的恐懼感霎時間侵占了韓吉全身,頓時僵在原地無法動彈,下半身的門閂也失去了知覺,只能堪堪感到一絲溫熱。
阿比蓋爾已然悄悄地在地上撿起了數個石子,個個都是又大又圓。
扎利斯從坐姿慢慢轉為蹲姿,下意識地緊隨易萊哲的身形護在韓吉和阿比蓋爾身前,默默地把易萊哲腰間剩下的兩把小刀抽出來,將其中一把扔在韓吉面前,另一把則看易萊哲的樣子照貓畫虎地握住。
韓吉被金屬落地的聲音嚇了一大跳,差點叫出聲來。
不過這也讓他些許回過神來,不知什么時候停下的呼吸也開始慢慢恢復。
回過神的第一時間注意到的,就是那只黑熊的下腹部,有兩條觸目驚心的巨大傷口,正不斷往外滲血,看樣子是最近才造成的。
他自然就想到了自己面前的匕首,然后瞪圓了眼睛不可置信地看向易萊哲。
“不會吧……”他不由自主地嘀咕道。
扎利斯一下子火氣就上來了,狠狠對著韓吉蹬去一腳。
韓吉一點也不生氣,反倒感受到了難以言喻的強烈安全感。
他撿起了匕首。
阿比蓋爾從篝火里拿起一根燒了一半的柴火當作火把,并敲敲鐵鍋示意大家都這么做。野生動物怕火這件事第一次在韓吉心中有了無比強烈的記憶點。
四人微微散開,扎利斯在左,阿比蓋爾在右,將受擊目標分散,沒有拿火把的易萊哲順勢遁入黑夜。
無數次與執法者的斗智斗勇在此刻發揮了作用,在真正的死亡威脅面前,韓吉不再畏懼逃避,與伙伴們一起直面挑戰。
黑熊喘著粗氣,僅剩的體力使它恢復到四腳站立,腹部的傷口似乎對它的影響也是致命的,在此刻選擇襲擊人類或許也是殊死一搏了,沒有能量的補充,死亡于它也是時間問題。
最終在一聲震天的咆哮中,它朝著看起來最為瘦弱的韓吉撲來。
重傷使黑熊的速度笨重而遲緩,但也不失壓迫感。而隨著它一步一步沖過來,韓吉細致入微的觀察力再次捕捉到了細節,那兩道傷口中間還有一道細小但深不見底的刺傷,仿佛整個將它捅穿了一般。
那就是韓吉的目標了。
在黑熊靠近自己的霎那間,韓吉猛地蹲下,閉上眼將匕首狠狠地往前刺。
那層皮毛與金屬碰撞時反饋來的手感就像是鋼針與鐵板一般,將韓吉的右手無情地往回推。第一次拿到銳器的韓吉根本刺不進去。
他慌了,挫敗、恐懼、絕望,夾雜在黑夜中,將他如囚徒般困住。
眼看進攻失敗,黑熊的爪子就要撕裂瘦小的身軀,一顆比昨天大上一圈的石子應聲砸到黑熊的左臉,幾顆外露的熊牙隨之一同掉在地上,血肉模糊。
這一掌仍然在韓吉腰上留下了幾條血印,就跟易萊哲身上的傷一模一樣。而韓吉已經不能動了,被頂回來的匕首雖然一點也不見彎,但其硬度反而讓韓吉的右手感到骨裂般的生疼,以至于背上有沒有傷的他已經感覺不到了。
扎利斯伺機而動,三步并作兩步沖到黑熊背后,與韓吉相反的正握匕首使力量得到最大發揮,他不指望這一下能解決這頭怪物,但至少也要能將它身影覆蓋下的韓吉救出來。
刺穿了,刺在了后腰上,實打實地摁進去了。
為了最大化傷害,即便聽到了黑熊的嚎叫,感受到了巨大力量的掙扎,扎利斯也沒有第一時間松手,而是使出了這輩子不曾感受過的身體力量進一步將刀往里推,一直到黑熊轉身反抗,那巨爪轉過身要攻擊自己時,才猛地跳開,將刀留在它身上。
“來啊!混蛋!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扎利斯瞪紅了眼,咧開了嘴,發出酣暢淋漓的狂笑。
但是黑熊遠比孩子們想象的要聰明得多,這么大的身軀可不是白長的。它知道這些人的攻擊是為了轉移自己的注意力,那它便堅持到底,回過頭來,準備朝著韓吉發動第二次攻擊。
所有人的心弦都緊緊系在倒地不起的韓吉身上。
黑熊的雙爪就那么放在韓吉身上,血盆大口一點點靠近。
千鈞一發,韓吉再次舉起了雙手,緊握住匕首猛地朝那張嘴里刺去。
阿比蓋爾被徹底嚇傻了,她顧不得扭曲的表情,拿起第二顆圓石便要扔出去。
易萊哲出人意料地出現在她的投擲路徑上,她不得不緊急抓緊石塊,沒有扔出去。
黑熊的反應也非常快,在看到匕首的一瞬間就合上了牙齒,將韓吉整個右手咬得粉碎,紅與白絞纏在一起。
但韓吉并沒有放開手,反而像扎利斯那樣將那把尖刀繼續往里推,一往無前。
一人一獸竟然在同樣是風中殘燭的狀態下開始角力。
韓吉此刻早已感覺不到痛楚,無論多么剜骨鉆心,他都只知向前,仿佛向前就能得到,向前就能拯救。
黑熊似乎也到了最后關頭,支撐四肢的力量逐漸削弱,但嘴部咬合的力量卻不減反增,絲毫沒有放開的意思。
而此時,易萊哲敏捷的身影踩著扎利斯刺入的那把刀,順勢爬到黑熊的身上,用兩把匕首精準地割開它的咬合肌,流暢得就像是在切開一顆洋蔥的果肉一般。
韓吉的手頓時像失去了主心骨似的垂落下來,失去了所有的力氣。
易萊哲從黑熊身上躍起,用腳后跟舞蹈一般地將它嘴里那根刀刃踢進了后腦勺,切斷了大腦的連接,黑熊重重倒地,仿佛山岳崩塌般在地上揚起了彌天的塵土。
塵埃落定。
望著倒在地上的巨大身軀,大家都陸續從恐懼的狀態中脫離出來。疼痛這才重新爬上韓吉的右手,但他這時已無力再喊叫,只是握緊手腕一個勁地干嘔流淚。
阿比蓋爾顧不上撒了一地的麥粥,上前來安撫受傷的韓吉。傷勢太嚴重了,她也不知道應該怎么處理。
“韓吉……韓吉……”她陪在他身邊,不知所措,只一遍又一遍呼喊他的名字,撫摸他的背部。
韓吉擺擺手,示意自己感官上沒什么問題。
“我不喜歡你的風格,你把我們都當作誘餌,當作可以犧牲的籌碼。”扎利斯終于找到機會傾瀉自己的不滿,“你當你是誰?有刀就是大將了,要犧牲我們才能壓軸出場?”
但是對方是易萊哲,他完全聽不懂扎利斯的話語,只能從神情中感受到一些不悅的情緒。他輕輕撓頭,賠以不理解的假笑,便轉身離開了。
“你最好下次跟我們商量著上!”
扎利斯咬牙切齒,深吸一口氣。
“扎利斯先生!”阿比蓋爾焦急地呼喚道。
扎利斯趕忙過來,看見韓吉的右手創傷密布,血流不止,白骨清晰可見。“這、這怎么辦!”
阿比蓋爾慌亂地搖搖頭,淚水搖搖欲墜。
“醫、醫生,得去鎮上找醫生……鳥嘴匠,鳥嘴匠也行……現在過去,跑、跑過城門,不、鉆洞……再挨個敲門……”扎利斯飛速自言自語,腦子一刻也停不下來。
“來不及的……”阿比蓋爾帶著哭腔道。
扎利斯愁眉深鎖,眼看著韓吉的額頭上豆大的汗珠滴落下來,眼神越來越彌散,卻束手無策。
“啪!”
易萊哲布滿厚繭的手沉重有力地拍在扎利斯肩膀上。他被驚了一跳,轉過頭來,易萊哲對著自己的右手手腕,做了一個來回切割的動作。
阿比蓋爾差點暈過去,一個勁驚呼不行。
扎利斯也被嚇得腿軟。
易萊哲不緊不慢地走向棚屋,將剛才躲進屋內的弟弟牽出來,拉起他的左手給兩人看。
四根手指,小指的位置是一根細長的木棍,削尖了的頭似乎可以用于一些特定的場合。易萊哲將木棍拆卸下來,露出了完整的創面,干凈得如同那只手本來就只長了四根手指。
扎利斯一大步邁到易萊哲的面前,緊緊靠近他的臉,怒火中燒的冰藍色瞳孔正飽含殺意地盯著眼前的人。
而易萊哲卻不為所動,一如既往平淡的神情沒有因為扎利斯的威亞而產生一絲的動搖。
“扎利斯……”阿比蓋爾虛弱的語氣提醒著眾人,時間不多了。
“……哎。”扎利斯最終還是退下來。“你給我好好切。”
易萊哲伏下身來,重新拿起一把匕首,又拿出一個小木瓶,將里頭散發著異香的液體輕輕滴下一些在刀刃上,用手涂抹勻,熟練地對準韓吉的手腕切下去。
這一下似乎非常順利,韓吉并沒有感覺到特別的疼痛,但反應過來時,自己的右手已經不屬于自己了。
易萊哲示意給創面消毒和包扎,阿比蓋爾和扎利斯迅速去拿東西,完成了接下來的工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