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吵，好臭。

躺在破爛堆里的小孩閉著眼睛，眉頭皺起，難掩被打擾的躁意。各種各樣的聲音越來越嘈雜，空氣中混著惡臭腥味。

小孩終于受不了了，驀地睜開眼迅速坐起，想要警告那個擾人清夢的沒有禮貌的人。

“能不能——”入眼只有各種各樣的垃圾廢品，小孩有點懵，“……小點聲。”

做夢了？

小孩起身，發現自己在一個垃圾堆起的窩里。

撐著干巴巴，臟兮兮的黑手爬了出去。

爬的時候也在打量，得出一個結論——

這窩做的還挺好。

爬出去后，小孩確認了自己就是在做夢。

畢竟她活這么大，沒有見過跟公交車那么大的蜘蛛。

而且空中還有什么東西在飛來飛去。

那只蜘蛛似乎有些焦躁，到處吐絲，地上還躺著被蛛絲裹住的人，血汩汩地流。

那蜘蛛好像發現了她！

小孩立馬拔腿就跑，躲進一處角落。

呼吸急促，熟悉的追逐感和恐懼感伴隨著心跳聲充斥著她的耳膜。

這是夢！這是夢！

周遭的聲音好像都聽不見了，只有自己咚咚咚的心跳聲。

這種在未知的恐懼中等待的感覺，聞徉太熟悉了。

她經常做這樣的噩夢。

被鬼怪追趕，被兇手追殺。

最后自己會陷在是否被發現的恐懼中，然后半夜驚醒。

這次也會的。

聞徉心里告訴自己這是夢，這不是真的。

甚至還分神去想，等醒了之后一定要告訴昭誨，這次夢里沒有她。

聞徉經常做噩夢，無論是怎樣離奇驚悚的情節，夢里跟她一起的總會有昭誨。

連帶著昭誨也開始做各種各樣的噩夢。

每次跟昭誨講她做的夢，昭誨總先問一句：“好的壞的？”

“壞的。”

“有我沒？”

“有。”

“我就知道。”

然后熟練的嘆一口氣，兩個人神經兮兮的開始分析這個夢是不是預示著什么。

為此，兩人還特地去找算命先生算過，是不是她倆身上有什么臟東西。

結果算命先生來了句，神經衰弱容易受驚。

想到這，聞徉還有點想笑。

下一秒，笑容凝固。

她的腳邊冒出了那只蜘蛛的頭！

口器沾著惡心的不明粘液，眼睛轉啊轉，一動不動的盯著聞徉。

聞徉感覺心臟驟停。

因為恐懼，瞳孔下意識一縮，冷汗直冒。

被發現了！

隨后，聞徉驚恐地看著蜘蛛口器大張，將她吞入腹中。

“啊——”聞徉嚇得立馬坐起，大口呼吸，視線來回查看自己周圍有沒有什么蜘蛛的殘骸。

垃圾窩里黑黢黢的，只有幾處縫隙零星透著光亮。

聞徉調整呼吸，埋頭抱膝，等待自己冷靜下來。

這是聞徉來這兒的不知道第幾天了。

回想起那天腳邊的蜘蛛頭，聞徉還是有點不適。

那只蜘蛛早就沒了氣息，因為身軀太過龐大，掉落的時候頭部剛好處在她藏身的角落。

緊接著她就看見那只蜘蛛被拖走，地上殘留著黏膩的液體痕跡。過了許久才敢探頭瞧瞧，發現那只蜘蛛被空中飛行的東西吊著帶走，在半空中晃啊晃。

聞徉從角落里小心翼翼的挪出去，泥土混著血腥粘液，坍塌冒煙的殘垣斷壁，還有若有似無的痛聲哀嚎。

也許是劫后余生，所有的一切都一股腦的占據聞徉感官，一個荒謬且瘋狂的聲音告訴她：

這不是夢！

見危機度過，四處躲藏的人也都一個一個的爬了出來，表情麻木冷淡，仿佛見怪不怪，甚至已經開始四處翻找垃圾。

聞徉呆呆的杵在原地，不可置信的望向四周。

聞徉沉默地回到了一開始的垃圾窩，爬進去，蜷縮著。

蜷著蜷著便睡了過去。

一覺醒來看著依舊是臟兮兮的垃圾窩，聞徉深深的嘆了一口氣。

好餓，好暈。

認命地爬出垃圾窩，去翻垃圾堆。

來回那么幾次，聞徉已經慢慢接受了。

雖然偶爾還是會夢到那日的情形，但已經好太多了。

等緩過神后，聞徉抬頭，熟練地爬出垃圾窩，撿起一個小布袋便直奔垃圾堆。

她要去的垃圾堆有點遠，還有點小。

最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已經許久沒有投放垃圾了，能撿的東西也少的可憐。

一些人餓急了，開始毆打逼迫，不讓他們在這個大垃圾堆里撿。

聞徉沒辦法，自己又打不過，只能拖著小布袋去更偏一點的垃圾堆。

她已經兩天沒有撿到能飽腹的東西了。

今天要是再撿不到，聞徉真的要死了。

聞徉撐著一口氣終于到了小垃圾堆，此時她的腦子已經有點昏沉暈眩。

隨便找了一個位置便開始跪下扒拉，試圖找到一點點能吃的東西。

這里的垃圾堆都是一些破銅爛鐵，聞徉刨的手都傷了，都沒發現什么能吃的東西。

正當聞徉準備放棄的時候，突然發現了一個小鐵箱。

小鐵箱上的鎖也許是摔壞了，輕輕一掰就打開了。

聞徉打開箱子，發現是一箱營養液！

在撿垃圾的這幾天里，聞徉知道這種營養液不僅可以飽腹，還可以恢復體力。

是千金難買的好東西。

此時聞徉餓的快瘋了，趕緊拿出一支營養液想也不想的就往嘴里倒。

營養液順著咽喉下去，饑餓感瞬間消失，連帶著頭腦都清醒了不少。

聞徉看著懷中的一箱營養液，思考著該怎么把營養液不知不覺的帶回去。

營養液的誘惑太大了，要是被他們發現自己撿到了營養液，肯定會被瘋搶。

藏起來又不安全，萬一被別人發現了怎么辦？

思來想去，聞徉打算就在這里等著。

等到再晚一點，人少一點的時候，找機會偷偷摸摸的帶回去。

打定主意的聞徉立馬行動起來。

首先，得先找一塊隱秘的地方藏起來，不能一直抱著。

聞徉看來看去，鎖定了一處空地。

那一處之前可能是一棟大樓，如今早已荒廢，地上空蕩蕩的，也沒什么垃圾廢品堆砌。

聞徉尋了一處看起來不會有人注意的地方——被散發著惡臭液體浸泡的濕軟土地。

忍著惡心，聞徉隨手拿起一塊順手的鐵棍便開始刨。

邊刨邊后知后覺的意識到，這之前是一處堅硬的水泥地，因為那一灘液體的緣故才莫名變得軟化。

等挖到的泥土不再混著液體，干干硬硬的，聞徉才停了下來。

將小鐵箱里的營養液全部裝進小布袋，小心地放進坑里。為了防止被液體滲入，聞徉覆蓋了許多鐵板銅板，最后才將混著液體的水泥慢慢鋪了上去。

等一切都做完，聞徉又一次回到小垃圾堆，裝模作樣的開始翻找垃圾。

心里惦記著營養液，一直在同一個位置來回翻，時不時抬頭瞥一眼藏寶地，害怕被人發現。

垃圾被翻的底朝天，像一座小碉堡。

這時有兩三個人走過來，似乎是剛從大垃圾場回來，語氣惡劣粗俗：“媽的，屁都沒有！第三星區的人是不是故意的！”

聞徉屏氣貓在那個垃圾碉堡里，悄悄注意他們的動靜。

為首的男人瞎了一只眼，另一只眼睛大的有些駭人。大面積的眼白里只有一顆黃豆大小的黑點來回轉動，周圍血管凸起，像一條條紅色扭曲的長蟲。

走到一半卻突然停了下來，聞徉的心也快停了。

被發現了？

那個獨眼突然抬腳，小心挑開腳下的一塊黑布。

聞徉這才發現獨眼腳前有一團黑影擋住了路。

獨眼幾人警惕的注視著黑布下的東西。

黑布掀開，只有一個瘦瘦扁扁的小孩。

小孩好像還有一點氣兒。

聞徉看不清黑布下有什么東西，只聽見那個獨眼突然破口大罵：“晦氣的東西也不知道死遠點兒，擱這兒惡心人！”

然后像踢垃圾一樣將黑布下的東西踢走。

聞徉等他們徹底走后，才狠狠放下心。

時間估摸著差不多了，可以準備回去了。

聞徉往藏營養液的地方走，目光落在那個被獨眼踢開的東西上。

好像還是活的。

猶豫著上前幾步，瞇著眼睛仔細盯了一會兒，才發現那是一個小孩子！

干干巴巴，瘦瘦小小。

跟聞徉一開始的樣子差不多。

難怪這么久沒有發現，躺在那塊黑布下癟的根本不會有什么起伏。

也不知道是不是那一腳把原本昏迷不醒的小孩子踢醒了，此刻蜷起身子捂著肚子嗚咽哼唧。

聞徉撿起一旁的棍子，輕輕戳了戳。

又上前幾步，聞徉這才看清——小孩的左肩上黏了一小節蛛絲。

那蛛絲看著鋒利的很，已經嵌進皮肉，周圍有點微微綻開。

也許是因為這蛛絲，小孩子才陷入了昏迷。

聞徉有點不忍心。

但又立馬拍了拍自己，試圖讓自己清醒。

這世界可不好活下去，自己都快餓死了，哪還有精力去管別人。

再說了，今天聞徉救了別人，明天自己躺這兒的時候，可不一定會有人救自己。

說不定還會嫌她這種垃圾擋路。

對不起啊。

聞徉無力的嘆了一口氣，準備當做沒看見，起身立馬去拿營養液趕緊離開。

剛一轉身，就聽見那個小孩子無意識的求救：“疼……。”

聞徉一頓，咬咬牙去拿營養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