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瓊花劫**

沈玉桃捏著皺巴巴的婚書縮在馬車角落，腕間金鈴隨著顛簸輕響。車外傳來商販的叫賣聲，驚得她猛然掀簾——朱雀大街糖畫鋪子的招牌在雨中斑駁，竟與記憶里一般無二。

十二歲那年的上元夜，她就是在這里險些被拍花子擄走。人群推搡間，有人用糖稀燙傷拐子手腕，她只來得及看見玄色衣角閃過。而今那鋪子檐下懸著的琉璃燈，分明繪著晉王府徽記。

“停車！“她突然踹開車門。

護衛還未來得及阻攔，沈玉桃已沖進雨幕。琉璃燈穗子上墜著個褪色香囊，針腳歪斜的并蒂蓮正是她及笄那年所繡。拆開夾層，薄絹上密密麻麻記著她每年上元節買的糖人種類。

“姑娘仔細著涼。“驚蟄撐傘立在身后，語氣難得溫和，“王爺每年都扮作糖畫匠，怕您吃膩了總做新花樣。“

沈玉桃攥著香囊發抖，檐角銅鈴忽被疾風撞響。記憶如驚雷劈開迷霧，那些年總在危難時出現的玄衣人，竟是他！

**銜春燕**

七歲春獵，沈玉桃追著白兔誤入深林。枯枝劃破羅裙時，有羽箭破空釘住欲撲的惡狼。她回頭只見樹影婆娑，歸途卻莫名多出許多折斷的毒荊棘。

——此刻林中，十五歲的蕭青衍撕下衣擺裹住掌心勒痕。他連夜綁了三百條浸藥布巾纏在銳枝上，肩頭箭傷因劇烈動作再度崩裂。

**金明池**

十三歲泛舟，突遇風浪掀翻畫舫。沈玉桃墜落時，腰間忽然纏上冰涼鎖鏈。浮出水面只見岸邊柳枝輕晃，坊間卻傳聞晉王那日因救駕遲了被杖責二十。

——蕭青衍趴在刑凳上輕笑，指尖摩挲著半塊從她裙角撕下的鮫綃。太醫剜去腐肉時，他滿腦子都是小姑娘浮沉時散開的海棠紅兜衣。

**及笄劫**

十五歲生辰宴，沈玉桃誤飲摻了媚藥的果酒。跌跌撞撞躲進柴房時，有人從后窗扔進冰鎮酸梅湯。她昏沉間咬破那人手腕，血腥味混著龍涎香刻進骨髓。

——蕭青衍扯斷她勾住玉帶的指尖，翻墻時險些撞上來尋人的太子。懷中少女不安分地蹭著胸膛，他閉眼跳進刺骨寒潭，任藥性在血脈里燒成灰燼。

**枕驚雷**

驚蟄的聲音將沈玉桃拽回現世：“姑娘可看清了？這些年王爺...“

“我不信！“沈玉桃突然將香囊擲在地上，“若真如此，為何要滅我沈家滿門？“

雨幕中忽有箭矢破空而來，驚蟄揮劍斬落時，沈玉桃瞥見刺客腕間刺青——與她兄長一模一樣的玄鳥圖騰。

“小心！“她撲倒驚蟄的瞬間，毒箭擦著發髻釘入車轅。二十余名黑衣人自檐角躍下，刀光映出他們懷中露出的半截虎符。

正是糖人里缺失的那半枚。

**解連環**

沈玉桃被拽進暗巷時，唇間突然被塞入腥苦藥丸。蕭青衍的氣息混著血腥味籠罩下來：“吞下去。“

“你...“她掙扎間咬破他虎口，卻咽下滿嘴血沫。蕭青衍悶哼一聲，扯開大氅將她裹進懷里。三支透骨釘擦著他脊背釘入磚墻，毒血瞬間腐蝕青石。

黑衣人首領突然嗤笑：“晉王果然情深，連噬心蠱都肯替她受著。“

沈玉桃如墜冰窟。難怪這些天他總在深夜咳血，難怪曼陀羅紋蔓延這般快...腰間忽然被塞入硬物，蕭青衍貼著耳垂呢喃：“西市第三間胭脂鋪，暗語是...“

話音未落，他突然將她拋向驚蟄。沈玉桃在顛簸中回頭，只見蕭青衍單膝跪地，長劍撐開血色屏障。黑衣人的刀鋒沒入他肩胛，正是當年為她擋箭的位置。

**燼余香**

胭脂鋪地窖里，沈玉桃抖開染血的布包。虎符拼接完整的剎那，墻壁轟然翻轉。滿室夜明珠映著琉璃柜，上百個糖人在暖光中晶瑩剔透。

每個糖人腹中都藏著信箋：

“桃桃今日及笄，不能親自綰發“

“桃桃愛吃的琥珀核桃方子，已交給御廚“

“桃桃在萬佛寺求的平安符，我偷換了真言“

最舊的糖人下壓著泛黃紙箋，字跡被血漬暈染：“沈家通敵證據已至御前，唯剖心相護可換桃桃生路。青衍絕筆。“

沈玉桃踉蹌撞翻木匣，跌出塊雕著曼陀羅的玉牌——與她隨身玉佩嚴絲合縫。地面突然震動，密室穹頂緩緩開啟，晨曦中浮現的竟是沈府祠堂。

“很驚訝？“沙啞嗓音自梁上傳來。蕭青衍倒懸而下，指尖勾著她丟失的肚兜系帶：“這條密道，本王挖了整整十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