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將軍府靜謐的庭院角落,蕭玉身形傴僂,彎著腰劇烈地干嘔著,豆大的汗珠自她的額頭滾滾滑落,洇濕了衣領。
那嬌弱的身軀在月色下微微顫抖,仿佛風中殘燭。蕭毅聽聞聲響匆匆趕來,瞧見女兒這般模樣,心中猛地一揪,三步并作兩步奔至跟前,伸出寬厚的手掌,輕輕拍著她的背,焦急關切之情溢于言表:“玉兒,你這究竟是怎么了?身體哪里不舒服?”
蕭玉緩緩抬起頭,淚眼朦朧中望著父親滿是關切的眼神,愧疚與害怕如潮水般將她淹沒。她囁嚅著,聲音微弱得如同蚊蚋:“爹,我……我真的沒事,許是今兒吃壞了東西。”
蕭毅眉頭緊緊擰成一個“川”字,滿臉的擔憂與不信,語氣不容置疑:“不行,這絕非小事。今晚就喚府里的大夫過來,必須得弄清楚是何緣由。”
蕭玉心中一緊,下意識地想要阻攔,然而話到嘴邊卻又不知該如何開口。她心中明白,這一次,怕是再也瞞不下去了。
不多時,大夫匆匆趕來,一路小跑著進了庭院。蕭毅滿臉焦急地站在房門外,背著手來回踱步,眼神時不時望向緊閉的房門。蕭墨也在一旁,眉頭緊鎖,滿臉擔憂,腳步急促地來回走動,每一步都仿佛踏在自己的心尖上。
大夫在房內,神色專注地為蕭玉把脈,隨著指尖感受到的脈象,他的神色逐漸變得凝重起來。房內安靜得落針可聞,只有蕭玉略顯急促的呼吸聲。
許久,大夫緩緩起身,邁著沉穩的步伐走出房門,對著蕭毅拱手,神色嚴肅:“將軍,恭喜……不,小姐這是喜脈,已然有身孕了。”
“什么!”蕭毅仿佛被一道驚雷當空劈中,瞪大了眼睛,難以置信地死死盯著大夫,仿佛要將他看穿:“你可千萬看仔細了?”
大夫趕忙恭敬地欠身回答:“將軍放心,老夫行醫數十載,這點絕不會看錯。”
蕭毅只覺得一陣天旋地轉,身子晃了晃,險些站立不穩。一旁的蕭墨同樣滿臉震驚,如同被施了定身咒一般,呆立當場。
蕭毅緩緩轉過頭,看向女兒的眼神中,滿是復雜的情緒,憤怒、震驚交織在一起,更多的卻是深深的痛心。他的聲音微微顫抖:“玉兒,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孩子的父親究竟是誰?”
聽著父親帶著憤怒的聲音,蕭玉心中愈發害怕,嘴唇囁嚅著,卻怎么也不敢說出孩子的父親乃是白乾謀。
蕭毅見女兒支支吾吾,半天說不出話來,心中的怒火“噌”地一下又往上躥,臉色愈發陰沉。
恰在此時,一名下人神色慌張地匆匆跑來,“撲通”一聲跪下,稟道:“將軍,大事不好!敵軍竟又反撲回來了,白淵將軍那邊形勢危急,正火急火燎地催促您趕緊帶兵前去支援吶!”
蕭毅聽聞,臉色瞬間陰沉如墨,忍不住低聲咒罵:“白淵這個廢物,每次都挑老子家里有事的時候來叫幫忙!”盡管滿心憤懣,可軍情如火,容不得他有絲毫耽擱。他深吸一口氣,迅速整頓思緒,大手一揮,帶著蕭墨準備即刻出發。
蕭墨一邊跟著父親往外走,一邊還在為妹妹未婚先孕之事心煩意亂,嘴里不自覺地嘟囔了一句:“這個孩子,必須打掉。”這話如同尖銳的匕首,直直刺進了蕭玉心里。
蕭玉聽后,只覺得心中滿是絕望與無助,好似整個世界都在這一刻崩塌。當下她心意已決,匆匆轉身回房,鋪開紙筆,含淚寫了一封書信留在桌上。而后,她快步來到馬廄,牽出父親白天剛送給自己的那匹馬,翻身跨上,雙腿一夾馬腹,頭也不回地疾馳而去,瞬間消失在茫茫夜色之中,離開了將軍府。
然而,命運似乎并不打算就此放過她。沒走多遠,蕭玉帶在身上的錢財便被狡猾的小偷偷了個精光。身無分文又懷著身孕的她,在這茫茫天地間,孤立無援,仿佛一片飄零的落葉。
機緣巧合之下,她遇到了閆教的教徒。這閆教雖為邪教組織,平日里卻慣于偽裝,打著幫助弱者的幌子來招納擴充成員。此時的蕭玉已無他法,懷著一絲僥幸,跟著他們來到了閆教據點。
在閆教,蕭玉意外遇到了一位熟人——馬川。馬川曾經是父親的得力部下,其武藝高強,一桿長槍使得出神入化,與父親的實力不相上下,是父親在軍中的左膀右臂。
只是,無情的戰火如惡魔般肆虐,殘忍地奪走了他所有的家人。遭此滅頂之災,馬川一蹶不振,沒能將悲憤轉化為力量,反而失去了生活的信念。但因參軍時對妻子許下過一定會珍惜生命的承諾,這才渾渾噩噩地度日。
蕭玉見到馬川,仿佛抓住了救命稻草,淚水決堤般涌出,將自己的遭遇一五一十地傾訴出來。末了,她眼含熱淚,聲音帶著一絲哀求:“馬叔,如果我出了什么意外,希望您能幫忙照顧我的孩子。”馬川看著眼前無助的蕭玉,恍惚間,仿佛看到了自己女兒的身影,心中一陣刺痛,不由自主地點頭答應了她。
日子在忐忑與期待中一天天過去,蕭玉的肚子愈發隆起。終于,到了生產的這一天。趁著閆教眾人稍有疏忽,蕭玉好不容易尋得機會,給家里人寄去了一封信,信中寫明了閆教據點的具體地址。
當天夜里,萬籟俱寂,唯有蕭玉的房間內不時傳出痛苦的呻吟。腹痛如絞,分娩正式開始。也許是上天眷顧,生產過程竟出奇地順利,很快,伴隨著一聲清脆的啼哭,一個粉雕玉琢的女娃呱呱墜地。
閆教首領聽聞消息,立刻趕來,三步并作兩步沖進房間,一把抱起女娃,仔細端詳后,突然兩眼放光,如同發現了稀世珍寶,大聲宣稱:“此女娃便是我閆教苦苦尋覓的圣女!你們瞧,她屁股上這三片花瓣的胎記,便是鐵證!”
說罷,人群中一個小女孩像是被首領蠱惑,率先大喊了一聲:“圣女!”緊接著,眾人便跟著起哄,呼喊聲此起彼伏,仿佛要將屋頂掀翻。
而這陣喧鬧聲,恰好被正在四處尋找蕭玉的蕭家將士聽到。他們精神一振,互相對視一眼,毫不猶豫地朝著聲音傳來的方向快速趕去,月光下,他們果然在這里找到了閆教的據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