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臺之中,氣氛緊張得如同拉滿的弓弦,隨時可能斷裂。吳老七貓著腰,快步走到劉永剛身旁,壓低聲音,急切又篤定地說:“劉班主,不能再等了,就現在,動手!”劉永剛深吸一口氣,重重點頭,額頭上豆大的汗珠滾落,他抬手抹了一把,聲音雖輕卻透著決絕:“好,按計劃來,兄弟們,都機靈點!”
戲臺上,蘇暖水袖輕舞,唱腔婉轉,那細膩的嗓音仿若山間清泉,在夜空中流淌,可她的心思全然不在這唱詞上,余光始終留意著后臺的動靜。就在這時,兩個武生打扮的光明黨成員,步伐矯健卻又透著幾分刻意的輕盈,快步上臺。他們一邊隨著鼓點起勢對打,一邊不著痕跡地給蘇暖遞了個眼色。蘇暖心領神會,微微頷首,手上的動作愈發行云流水,吸引著臺下東瀛士兵的目光。
這二人一邊打著,一邊唱著戲詞,腳步慢慢往戲臺邊緣挪動,逐漸靠近臺下的東瀛士兵。東瀛士兵們以為這是戲班精心安排的互動環節,興奮地嗷嗷亂叫,紛紛站起身來,伸手去拉他們,嘴里還哼著跑調的、不知所謂的歌,場面一時混亂不堪。
眼看到了人群中間,二人被層層圍住,再也無法挪動分毫。他們對視一眼,眼中沒有絲毫畏懼,只有視死如歸的決然,猛地拉開衣服,露出滿滿當當的炸藥和手榴彈。臺下的東瀛士兵瞬間愣住,臉上的笑容還未褪去,就被驚恐所取代。
“快跑!”二人扯著嗓子,朝著蘇暖大喊,同時手指用力,拉響了手榴彈的拉環。剎那間,火光沖天,爆炸聲震耳欲聾,氣浪裹挾著塵土、木屑和殘肢碎肉席卷開來。戲臺劇烈搖晃,臺上的燈籠紛紛墜落,火苗四濺,點燃了周邊的幕布。
蘇暖反應迅速,趁著混亂,轉身朝著后臺狂奔。后臺的吳老七和戲班眾人也早已行動起來,他們有的沖向藏著炸藥的箱子,準備接應外面的十七路軍;有的則拿起事先藏好的簡易武器,準備與趕來的東瀛士兵殊死一搏。一場真正的戰斗,就此全面爆發,而這熊熊燃燒的戲臺,正是這場反擊戰的開端。
山谷內,夜色如墨,濃稠得化不開,沉甸甸地壓在十七路軍被圍困的營地之上。四周的山巒像沉默的巨獸,將營地緊緊環抱,更添幾分壓抑與死寂。地上滿是泥濘,混合著血水與雨水,每一步都踩得“噗嗤”作響。戰士們疲憊不堪,或靠在臨時搭建的掩體上,或席地而坐,卻依舊堅守著,眼神中透著不屈。
突然,探員小李跌跌撞撞地跑進來,腳步在泥濘中濺起一片水花。他滿臉通紅,大口喘著粗氣,聲音因為激動而變得尖銳:“連長!東瀛陣地那邊火光沖天,戲臺前響起兩聲巨響,肯定是外面的兄弟殺進來了!”
趙剛原本黯淡的雙眼瞬間迸發出光芒,可轉瞬,一絲疑慮又爬上心頭。他不禁思忖,這會不會是敵人的陷阱?但隨即,他又想起戰士們這幾日遭受的苦難,糧食將盡,彈藥短缺,再困守下去,無疑是坐以待斃。而且小李親眼所見,那沖天火光絕不會有假,這或許就是他們突圍的唯一機會。想到這兒,他猛地站起身,幾步跨到小李面前,急切問道:“你確定?”小李用力點頭,激動得聲音都有些顫抖:“確定,連長,我親眼看見的,火光映得半邊天都紅了!那火光就在山谷東邊,隔著老遠都能瞧見!”
一旁的王虎早已按捺不住,他握緊拳頭,眼中燃燒著興奮的火焰,大聲吼道:“連長,別等了,殺出去吧!咱們里應外合,把小鬼子一網打盡!”營地中原本萎靡的士兵們,聽到這話,也都精神一振,紛紛握緊手中的武器,眼神中重新燃起希望的火苗。雨滴打在他們臉上,混著血水和汗水,卻澆不滅心中的斗志。
趙剛深吸一口氣,冰冷的雨水順著臉頰滑落,滴落在腳下的泥水中。他心里清楚,一旦沖出去,便是生死未卜,但身為連長,他不能退縮,哪怕只有一絲希望,也要為兄弟們搏出一條生路。隨后,他果斷下令:“好,兄弟們,抄家伙,跟我沖!是時候讓小鬼子知道咱們十七路軍的厲害了!”他一馬當先,端起步槍,如同一頭發怒的雄獅,向著山谷外沖去。
戰士們齊聲吶喊,聲音震徹山谷,向著敵人的陣地狂奔。一路上,狂風呼嘯,吹得兩旁的樹枝瘋狂搖曳,發出“嘎吱嘎吱”的聲響,仿佛也在為他們助威。有的士兵雖然腳步虛浮,卻依舊咬著牙,拼盡全力奔跑;有的士兵一邊跑,一邊將子彈壓進槍膛,準備隨時與敵人戰斗。
剛沖出山谷,趙剛就瞧見了一群慌亂的東瀛士兵。他們有的衣衫不整,帽子歪歪斜斜地扣在頭上,手中的槍支也拿得松松垮垮;有的臉上還帶著驚恐的神情,眼神中滿是慌亂,四處張望著,像無頭蒼蠅一般。帶隊的小隊長佐藤扯著嗓子,用日語大聲呼喊:“冷靜!都給我冷靜下來!迅速組織防線,不要亂!”可士兵們完全不聽指揮,依舊亂作一團。
一個身形瘦小的東瀛士兵,被地上的泥坑絆了一跤,整個人向前撲去,手中的槍也飛了出去。他掙扎著想要爬起來,卻因為腳下泥濘,一次次摔倒,嘴里發出驚恐的叫聲:“救命啊,這到底是怎么回事!我們被包圍了嗎?”另一個滿臉橫肉的士兵山本,端起槍朝著十七路軍射擊,可他的手不停地顫抖,子彈全都打偏,槍口噴出的火光照亮了他那驚慌失措的臉,他一邊開槍一邊叫嚷:“該死,這些支那兵怎么突然殺出來了!”
趙剛沖在最前面,眼神銳利地掃視著四周,不放過任何一個敵人的蹤跡。冰冷的雨水模糊了他的視線,他抬手抹了一把臉,繼續前進。當遇到幾個試圖阻攔的東瀛士兵時,他毫不猶豫地扣動扳機,“砰砰”幾聲,敵人應聲倒地。他大聲呼喊著:“兄弟們,沖啊,殺出去!”在他的鼓舞下,戰士們士氣大振,腳步愈發加快,向著那火光沖天的戰場奔去,一場激烈的內外夾擊之戰就此全面展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