姬昭月走到她面前，伸手輕輕彈了下她的額頭，帶著幾分戲謔：“愁眉苦臉的做什么？天又塌不下來。”她頓了頓，眼珠一轉(zhuǎn)，“走，咱們先去妙音坊，給蓮姐姐送簪子，順道嘛……”她故意拖長了聲音，“再去街上轉(zhuǎn)轉(zhuǎn)，看看有沒有新出爐的點(diǎn)心，買點(diǎn)好吃的犒勞犒勞我們自己。”
方才還沉浸在對(duì)姬府擔(dān)憂中的阿香，一聽到“妙音坊”、“蓮姐姐”、“街上”、“好吃的”這幾個(gè)詞，眼睛瞬間就亮了。那點(diǎn)殘余的憂慮仿佛被風(fēng)吹散，臉上立刻綻開了大大的笑容，連連點(diǎn)頭：“好啊好啊！奴婢這就去準(zhǔn)備！”
看著阿香那副雀躍的樣子，仿佛剛才那個(gè)憂心忡忡的人不是她一般，姬昭月也忍不住失笑。這丫頭，情緒來得快去得也快，不過這樣也好，至少不會(huì)鉆牛角尖。
阿香手腳麻利地去取了兩人的披風(fēng)。姬昭月則走到外間，跟正在打理花草的柳姨和舞劍的秦墨打了聲招呼。
兩人便出了王府，姬昭月靠在馬車上的軟墊上，聽著阿香絮絮叨叨的計(jì)劃，臉上帶著笑意，眼底卻掠過一絲不易察覺的深思。去妙音坊送東西是真，想借機(jī)放松一下心情也是真，但更重要的，或許還能從蘇玉蓮那里，探聽些別的消息。畢竟，妙音坊魚龍混雜，消息靈通，說不定……會(huì)有意想不到的收獲。
馬車在妙音坊外停穩(wěn)，尚未撩開車簾，便有靡靡之音伴著獨(dú)特的香風(fēng)隱約傳來。阿香深吸一口氣，臉上是掩不住的興奮，與方才在王府的憂心忡忡判若兩人。姬昭月彎了彎唇角，率先下了車。
妙音坊的管事早已候在門口，見到姬昭月，臉上堆滿了殷勤的笑意，一路將她們引至一處雅致安靜的閣樓。雕花木窗半開，可以看到樓下熙攘的人影和玲瓏的歌臺(tái)。
蘇玉蓮正臨窗而坐，聽到腳步聲回過頭，見到來人，眼中先是閃過一絲訝異，隨即漾開溫柔的笑意：“月兒妹妹，你怎么來了？”她起身相迎，步態(tài)輕盈，一身素雅長裙更襯得她清麗脫俗。
“蓮姐姐，你要的簪子做好嘍。”姬昭月將兩個(gè)精致的錦盒遞過去，語氣輕快，帶著幾分獻(xiàn)寶似的得意。她湊近蘇玉蓮，壓低聲音，眼底閃爍著促狹的光芒，“我可聽說，這妙音坊最近貴客盈門啊。比如……大皇子殿下？”
蘇玉蓮打開錦盒，一支流光溢彩、樣式新巧的金絲嵌珠蝶戀花簪靜靜躺在其中，她眼中流露出真切的喜愛，小心翼翼地拿起。聽到姬昭月后半句話，她臉頰微微泛紅，嗔怪地看了姬昭月一眼：“就你促狹！大皇子殿下……近來的確是比往常多來了幾回。”她語氣頓了頓，指尖輕輕拂過簪子上的蝶翼，聲音低了幾分，“不過是捧個(gè)場罷了。”
“捧場？”姬昭月故作驚訝地挑眉，“我看未必吧？定是蓮姐姐國色天香，才引得大皇子流連忘返呢。”
蘇玉蓮被她逗得無奈，輕輕推了她一下，臉上紅暈更甚，卻也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悵然：“月兒又拿我取笑。我們這樣的人，不過是蒲柳之姿，靠著幾分才藝混口飯吃，哪敢奢望什么。”
“姐姐這話說得可不對(duì)，”姬昭月收起玩笑的神色，認(rèn)真了幾分，“這簪子一定能讓大皇子討得皇后娘娘的歡心，定能讓她青睞姐姐幾分的”她話鋒一轉(zhuǎn)，看似隨意地問道，“說起來，大皇子最近來，都喜歡聽些什么曲兒？還是……另有別的消遣？”
蘇玉蓮微微一怔，隨即笑道：“殿下喜歡清靜，多是聽些雅樂，偶爾也會(huì)與幾位同僚在此小聚，議論些詩詞文章。”她答得滴水不漏，眼神卻不由自主地飄忽了一下。
姬昭月看在眼里，卻不再追問，只笑道：“原來如此。”
兩人又說了幾句閑話，姬昭月便起身告辭。
出了妙音坊，外頭是熱鬧喧囂的街道，與坊內(nèi)的雅致靡麗又是另一番景象。阿香還沉浸在方才的見聞里，嘰嘰喳喳地說著蓮姐姐有多美，那閣樓有多好看。
姬昭月聽著，目光卻落在街道兩旁林立的鋪面上。綢緞莊、點(diǎn)心鋪、茶館、銀樓……人來人往，絡(luò)繹不絕。她腳步微頓，看著一家門庭若市的首飾鋪?zhàn)樱粲兴肌?/p>
走了片刻，她忽然停下腳步，側(cè)頭看向阿香，眼睛亮晶晶的：“阿香，你說……咱們也開家鋪?zhàn)釉趺礃樱俊?/p>
阿香愣了一下，隨即興奮起來：“開鋪?zhàn)樱块_什么鋪?zhàn)樱俊?/p>
“就賣咱們做的首飾，”姬昭月指了指自己頭上的發(fā)釵，又點(diǎn)了點(diǎn)阿香腕上的鐲子，“我們的首飾現(xiàn)在已經(jīng)在妙音坊火了，風(fēng)靡京城只是時(shí)間問題。你看街上這些鋪?zhàn)樱舛嗪茫 彼Z氣里帶著一股躍躍欲試的勁頭，“咱們自己當(dāng)老板，豈不比待在府里有趣得多？”
阿香聞言，眼睛瞬間亮得驚人，幾乎要跳起來，連連點(diǎn)頭，聲音里滿是激動(dòng)：“開鋪?zhàn)樱客蹂_鋪?zhàn)樱磕歉仪楹茫≡蹅冏约鹤隼习澹 彼郎惤д言拢瑝旱吐曇簦瑓s難掩興奮，“王妃做的首飾，京城里哪個(gè)姑娘小姐不喜歡？到時(shí)候，咱們鋪?zhàn)娱T口肯定擠滿了人！”她越說越起勁，仿佛已經(jīng)看到了金銀滿屋的景象，雙手握拳，用力揮了揮，“只要是王妃想做的事，那就一定能成！”
姬昭月被她的模樣逗笑，心頭那點(diǎn)因蘇玉蓮和大皇子之事帶來的沉思也淡了些許。這丫頭，永遠(yuǎn)這么有活力。她伸手捏了捏阿香的臉頰，語氣卻帶著不容置疑的決心：“那就現(xiàn)在去看看。”
說做就做，姬昭月拉著還處于亢奮狀態(tài)的阿香，也不回王府了，直接在街上找人打聽。問了兩個(gè)路邊商販，很快就找到了附近有名的牙行。
接待她們的是個(gè)四十歲上下的中年男人，姓王，穿著體面，臉上掛著職業(yè)性的笑容，一雙眼睛卻滴溜溜轉(zhuǎn)，將姬昭月和阿香從頭到腳打量了一番。瞧這衣料，瞧這氣度，雖年輕，卻不像是普通人家的小姐丫鬟。王牙人心里飛快地盤算起來，臉上的笑容不由更熱絡(luò)了幾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