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多久,伴隨著一陣略顯急促的腳步聲和布料摩擦聲,韓風提著鼓鼓囊囊好幾大包藥材快步走了進來。姬昭月瞥了一眼,心底暗忖,這韓坊主果然手眼通天,這些藥材雖非絕跡,卻也不乏珍稀昂貴之物,尋常人想在這么短時間湊齊,怕是難如登天,這“鈔能力”委實好用。
“坊主,這位就是月兒姑娘,我先前同您說過的。”韓風剛站定,氣息微喘,蘇玉蓮便上前一步,輕聲介紹。
韓風目光落在姬昭月身上,動作有那么一瞬的停頓。眼前的小姑娘面色蒼白如紙,身形單薄,竟然就是做靈石首飾的人。他很快斂去神色,拱手道:“原來是月兒姑娘,久仰。今日之事,多謝姑娘援手,藥材已全部備齊,還請姑娘過目。”
姬昭月也不客套,走上前去。她逐一打開藥包,指尖捻過葉片,鼻尖輕嗅根莖,動作嫻熟,眼神專注。片刻后,她輕輕頷首:“藥材品相上乘,分量無誤。”
確認完畢,她轉向韓風:“我需即刻回去煉藥,明日此時我會再來。若期間有任何變故,立刻通知我。”說著,她伸出略顯纖細的手,“玉牌。”
韓風不敢怠慢,連忙從懷中取出那枚特制的玉牌,雙手奉上。姬昭月接過,指尖凝聚微光,一絲若有若無的精神力再次注入玉牌之中,玉牌表面似乎閃過一道極淡的光澤。她將玉牌遞回:“此物可聯系我一次,用掉便失效了。”
“一次……”韓風接過玉牌,手心微沉,鄭重應下,心中已然明白這機會的珍貴。他目光掃過姬昭月那幾乎沒有血色的臉頰,關切道:“月兒姑娘臉色實在不好,不如我派人護送姑娘回去?”
姬昭月略一沉吟,視線不著痕跡地掃了眼四周,隨后輕輕搖頭:“不必勞煩,韓坊主為我備一匹快馬即可。”
韓風何等精明,立刻會意,這是不愿暴露落腳之處。他不再多言,立刻揚聲吩咐下人去備馬。
蘇玉蓮扶著姬昭月往外走,看著她虛弱的樣子,滿眼都是藏不住的擔憂:“月兒,你這身子……自己騎馬能行嗎?要不還是……”
“姐姐放心,”姬昭月反手輕輕拍了拍她的手背,聲音雖輕,卻帶著一股不容置疑的平靜,“我自有分寸,無礙的。”
蘇玉蓮見她堅持,也不好再勸,只得嘆了口氣,又細細叮囑了幾句路上小心。
馬蹄聲漸遠,直至徹底消失在夜色里。廳內一時安靜下來,空氣中似乎還殘留著淡淡的藥草混合的清苦氣味,以及一絲若有若無的、屬于姬昭月身上的冷冽氣息。
韓風負手而立,目光沉沉地望著門口的方向,片刻后,他才緩緩轉過身,摩挲著下巴,看向蘇玉蓮:“這位月兒姑娘……究竟是什么來路?”語氣里帶著探究,也有一絲不易察覺的凝重。剛才那少女檢查藥材的手法,還有注入玉牌時那幾乎難以捕捉的精神力波動,都絕非尋常。
蘇玉蓮迎上他的目光,輕輕搖頭,臉上帶著幾分回味與困惑:“坊主,我確實不知她的底細。那日她突然出現在妙音坊門口,恰巧被我撞見,我見她拿出的首飾……確實精巧絕倫,蘊含著一種說不出的韻味,不單單是新奇,便買了下來,想著也能幫她一把。”她頓了頓,補充道,“之后她便偶爾過來,賣些首飾,但每次都聊些女兒家的事情,很少提及私事。”
韓風聽著,眉頭微鎖。他想起那幾大包價值不菲的藥材,還有那枚只能用一次的玉牌,心中暗道,無論她是什么來路,只要能救來兒,便是天大的來路。他不再深究,這世上奇人異士多不勝數,追根究底有時反而是麻煩。
他沉聲道,語氣不容置疑:“以后,月兒姑娘的事,便全權由你負責接洽。安排好她需要的一切,不得有絲毫怠慢,直到……來兒的病痊愈為止。”
這話說得鄭重,幾乎是將關乎他兒子性命的希望,交托了一部分在蘇玉蓮手上。
蘇玉蓮心頭一跳,隨即一股暖流混雜著莫名的激動涌上。她明白這任務的分量,也清楚其中蘊含的信任。她挺直了些腰背,眼底深處那抹擔憂被一種堅定的光芒取代:“是,坊主。玉蓮明白,定不負所托。”聲音不高,卻異常清晰。
夜風裹挾著寒意,吹得王府門前懸掛的燈籠輕輕搖曳。姬昭月伏在馬背上,只覺得眼前陣陣發黑,每一次顛簸都讓她的五臟六腑仿佛移了位。為了盡快趕回來,她幾乎是榨干了最后一絲精神力強撐著,此刻已是油盡燈枯的邊緣。
秦墨坐在輪椅上,在大門內的陰影處靜靜等著。自打姬昭月離開,他心里就像懸著塊石頭,說不清是擔憂還是別的什么,總之就是坐立難安。時間一點點流逝,遠處終于傳來隱約的馬蹄聲,由遠及近,節奏卻透著一股不尋常的急促和凌亂。他心頭一緊,下意識地朝門口望去。
就在馬蹄聲停在府門外的瞬間,一聲沉悶的重物落地聲打破了夜的寧靜。“噗通!”
秦墨臉色驟變,不等他出聲,守在不遠處的阿香已經聽到了動靜,提著裙角急匆匆跑向門口,一邊跑一邊喊:“誰在外面?”
下一刻,阿香的驚叫聲刺破夜空:“啊!王妃!王妃您怎么了?您醒醒啊!”
果然是她!秦墨心中那塊石頭猛地砸了下來,砸得他胸口發悶。他雙手用力,驅動輪椅飛快地朝門口滾去。
等他趕到時,只見姬昭月癱軟在冰冷的地面上,臉色比月光還要慘白幾分,若不是胸口還有微弱的起伏,幾乎像個沒有生氣的瓷娃娃。阿香正跪在她身邊,嚇得六神無主,拼命搖晃著她:“王妃,您別嚇奴婢啊!”
“別晃了!”秦墨低喝一聲,聲音帶著不易察覺的急切。
或許是秦墨的聲音,或許是阿香的呼喚起了作用,姬昭月眼睫顫了顫,緩緩睜開一條縫隙。視線模糊,頭痛欲裂,精神海中一片混沌翻騰,讓她只想嘔吐。阿香見狀,連忙將她攙扶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