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墨:“……”
他聽著那個把自己裹成一團,毫無防備睡過去的人影,有些無奈。他驅動輪椅靠近床沿
他伸出手,動作輕緩地試著幫她解開外衣的盤扣。這對他來說并不容易,手指需要精準地用力,還要避免弄醒她。好不容易解開了幾顆,他小心翼翼地將外衣從她身上褪下。她的身體很輕,幾乎沒什么重量,他卻覺得這簡單的動作耗費了不少力氣。
終于將外衣抽離,他將其放到一旁,又伸手想替她掖好被角。指尖不經意觸碰到她的臉頰,細膩溫熱的觸感讓他動作一頓。睡夢中的姬昭月似乎感覺到了什么,無意識地蹭了蹭,像只尋求溫暖的小貓。
秦墨的嘴角幾不可察地勾起一絲弧度,隨即又恢復了平靜。他仔細地將被子蓋好,確保她不會著涼。做完這一切,他才操控輪椅退開一些距離,開始費力地將自己挪到床上。
這個過程對他來說相當艱難,需要調動全身的力量,額角甚至滲出了細密的汗珠。
他盡量放輕動作,避免發出大的聲響驚醒旁邊的人。好不容易躺好,他側過身,感受著近在咫尺的姬昭月。
燭光下,她的睡顏恬靜,長長的睫毛在眼下投下一小片陰影。秦墨靜靜地聽了一會她的聲音,才吹熄了燈。
黑暗籠罩了房間,只剩下兩人清淺的呼吸聲交織在一起。他閉上眼,卻并未立刻睡去,腦中回想著這些日子發生的事情,一切跡象都讓他有些擔憂,似乎暗中的人又在謀劃些什么,看來,這王府內外,都不太平靜。不過,至少此刻,身邊這個人睡得還算安穩。
天光微亮,熹微晨光透過窗欞,灑下一室朦朧。
姬昭月眼皮動了動,意識逐漸回籠。身側似乎有些空,不同于昨夜入睡時的感覺。她尚未睜開眼,耳邊便傳來一道略顯清朗的聲音。
“醒了?”
是秦墨。
姬昭月揉了揉惺忪的睡眼,打了個秀氣的呵欠,慢吞吞地坐起身。她下意識地看向聲音來源,整個人卻微微一怔。
秦墨正坐在不遠處的輪椅上,手里握著一把木劍,手腕微動,似乎是在練習。晨光勾勒出他清晰的側臉輪廓,挺直的鼻梁,緊抿的薄唇,專注的神情帶著一種平日里少見的凌厲。
明明還是那張臉,此刻望去,竟讓她覺得有些移不開眼。這家伙……什么時候變得這么順眼了?坐在輪椅上,那身形竟也顯得挺拔,有種沉靜的力量感。
她盯著他腕部的動作,想起昨夜他將自己挪上床時的吃力模樣,心中沒來由地動了一下。
秦墨并未察覺她過于專注的打量,他停下動作,看向自己的手腕,又看向她:“這幾日手腕似乎松快了些。這木劍用著太輕了,沒什么分量,你看……是不是可以換一把重些的?”
姬昭月的心思還在他那張突然變得格外耐看的臉上打轉,冷不丁被問話,腦子慢了半拍,只捕捉到“重一些”幾個字。她下意識接話:“嗯?”
秦墨又重復了一遍,目光帶著詢問。
姬昭月這才回過神,臉上微微發燙,連忙掩飾道:“哦,好啊。那……換一把中空的鐵劍試試?分量重些,但不至于太過勉強。”
“好。”秦墨應道,眼底似乎有光亮起,嘴角難以察覺地向上彎了彎。這種身體逐漸好轉、重新掌控力量的感覺,對他而言彌足珍貴,驅散了不少積壓心頭的陰霾。
短暫的沉默讓空氣有些微妙。姬昭月覺得自己剛才盯著人看的樣子恐怕有些傻,急忙想找個話題岔開。
她清了清嗓子,神色也鄭重了些:“對了,昨天……我把張嬤嬤接回來了。”
秦墨聞言,看向她,那點因身體好轉而生的輕松感淡去不少,目光變得深沉。
姬昭月定了定神,繼續說道:“我仔細想了想,感覺我娘的死,恐怕不只是李氏那么簡單。……我懷疑,姬博仁脫不了干系。”
聽到這話,秦墨手上把玩木劍的動作停了下來,那點因身體好轉而生的輕松感瞬間褪去,目光沉沉地落在姬昭月臉上。室內的氣氛似乎也隨之凝重了幾分。
他沉默了片刻,聲音平穩地接上:“你父親……當初為了求娶大將軍府的嫡女,確實是煞費苦心。這件事,當年在京城并非無人知曉。”
姬昭月倒是第一次聽說這里面的詳細曲折,不由得追問:“哦?還有這種事?”她微微坐直了些,顯然被勾起了興趣,或者說,是探究真相的本能。
“嗯。”秦墨頷首,“在你母親嫁給他之前,姬博仁不過是個僅有世襲虛銜的閑散宗室子弟,并無實權官職。但自從他娶了大將軍的獨女之后,仕途便一路順遂,平步青云,直至今日吏部尚書之位。”
他語調沒什么起伏,像是在陳述一件舊聞,但內容卻足以讓姬昭月心頭一凜。
秦墨繼續道:“當年,姬博仁對外宣稱,對你母親姜念一見傾心,情根深種,隨即上門求親。但不知為何,大將軍,也就是你的外公姜鳴,對此事堅決反對,態度強硬。”
“我外公?”姬昭月確認道。她對外公的印象模糊,只知道是位戰功赫赫的大將軍。
“正是。”秦墨肯定道,“反對之下,姬博仁做了一件轟動京都的事。”他頓了頓,似乎在回憶當時的景象,
“他在大將軍府門前長跪不起,足足三日三夜,期間滴水未進。姿態做得極苦,也極決絕。”
姬昭月屏息聽著,手指無意識地蜷縮起來。
“最終,”秦墨看著她,眼神意味不明,“逼得當時的姜家大小姐,也就是你母親,以性命相脅,哭著求你外公成全。
姜大將軍愛女心切,最終只能點頭。此事鬧得滿城風雨,連父皇都有所耳聞,還曾感慨過姬博仁的‘癡情’。”
聽到這里,姬昭月臉上最后一絲迷茫散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種冰冷的了然。
她扯了扯嘴角,發出一聲近似嗤笑的聲音:“呵,好一個‘癡情’!跪上三天就能讓外公點頭?說到底,還不是用我娘來拿捏外公!這種下作的小人伎倆,也虧他做得出來。
我娘當年……就是被他這副情深似海的假象給騙了!”她語氣里的嘲諷和厭惡毫不掩飾,甚至帶著一絲替母親不值而生的惱怒。這家伙,從年輕時就這么會演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