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燈盡油枯”四個字，如四道驚雷，在皇帝耳邊炸響。

皇帝的臉色，已經不能用慘白來形容，那是一種混雜著驚恐、憤怒、和絕望的死灰色。他猛地一拍龍案，震得筆墨紙硯一陣亂響。

“是誰！”他幾乎是嘶吼出聲，那雙龍目赤紅，迸射出駭人的殺意。

姬昭月看著他，平靜地反問：“父皇吃了十幾年，難道不知？這藥，是哪個太醫開的方子！”

皇帝身子一僵，滔天的怒火仿佛被一盆冰水當頭澆下。是啊，他吃了十幾年，怎么會不知道。那個名字，幾乎是下意識地就要脫口而出，卻又被他死死地咽了回去。

他看著姬昭月，眼中閃過一絲掙扎和懷疑，最終，還是沉聲問道：“是何人所配？”

姬昭月心中了然，面上卻不動聲色：“臣媳不知。臣媳只管看病，不管斷案。父皇若想知道，只需將開方的太醫傳來，與臣媳當面對質便可。”

皇帝的嘴唇翕動了幾下，最終，像是泄了氣的皮球，頹然靠回了龍椅上。他閉上眼，聲音里帶著一絲連自己都未曾察覺的虛弱：“是……劉太醫。”

說出這個名字，仿佛抽干了他全身的力氣。

“劉愛卿……是三朝元老，為皇家鞠躬盡瘁了一輩子，當年朕還是太子時，便是他一直照料朕的身體。”皇帝的聲音低沉而篤定，像是在說服姬昭月，又像是在說服自己，“他絕不可能害朕！”

姬昭月看著h皇上的神情，感覺下毒之人應該不會這么蠢，如此這般，那就肯定有人在藥上動了手腳，十幾年來，竟無人發現，一想到這，姬昭月心中暗自發笑，這個皇宮還真是精彩啊。

“臣媳說了，只管看病。”她語氣依舊平淡，“父皇信與不信，是父皇的事。這藥，您若還想繼續吃，臣媳也攔不住。言盡于此，告退了。”

說罷，她竟真的福了福身，轉身便要離去。

“站住！”

皇帝猛地睜開眼，叫住了她。

他的頭又開始疼了，那種熟悉的、仿佛有無數鋼針在腦髓里攪動的劇痛，讓他無法再維持帝王的威嚴。

他看著姬昭月那纖細卻挺直的背影，掙扎了許久，那句代表著妥協和低頭的話，終究還是從齒縫里擠了出來：“你……可有法子解？”

姬昭月緩緩轉過身，唇角勾起一抹若有似無的弧度。

魚兒，上鉤了。

“法子自然是有的。”她說著，手腕一翻，一個通體瑩白、溫潤如玉的小瓷瓶便憑空出現在掌心。

皇上在一旁看得眼睛一亮，方才她的兩只袖子都空空如也，這瓶子是打哪兒冒出來的？

姬昭月卻不管他的驚詫，她走到書案前，將瓷瓶輕輕放下。

“這里有三十粒藥丸。”她的聲音變得前所未有的凝重，“每日一粒，不可多，不可少，溫水送服。它不能立刻根除您的頭疾，但能為您梳理體內郁結的毒素，修補受損的心脈。”

她抬眼，直視著皇帝，一字一頓地說道：“父皇，您要記住。從今日起，太醫院送來的任何湯藥，您都不要再碰。這個瓶子，您必須貼身收藏，每日親手取藥，親自服下。此事，天知地知，你知我知，絕不可讓第三人知曉。”

她的話語里，帶著一種不容置喙的命令意味。

“這藥，是救您的命。”姬昭月看著皇帝那雙充滿驚疑和探究的眼睛，緩緩補充了后半句，“在某些人眼里，也可能會要了您的命或者我的命，亦或者您兒子的命。”

皇帝的心，猛地一沉。

他不是蠢人，瞬間便明白了姬昭月話中的深意。如果藥真的有問題，那這背后牽扯的，絕不是一個人那么簡單。這么多年，自己身邊早已被一張無形的大網籠罩，而他，就是網中央那只被慢性毒藥喂養的獵物。

這個認知，比頭痛本身更讓他感到刺骨的寒冷。

他看著桌上那個小小的、散發著溫潤光澤的瓷瓶，仿佛看著自己唯一的生機。

隨即深吸一口氣，像是下定了某種決心。他伸手，將那瓶藥緊緊攥在手心，那微涼的觸感，竟讓他那顆狂跳不安的心，奇異地安定了幾分。

他打開瓶塞，倒出一粒烏黑發亮的藥丸。一股難以形容的清香瞬間彌漫開來，只是聞著，就讓他那混沌刺痛的頭腦清明了三分。

他沒有絲毫猶豫，將藥丸扔進嘴里，端過李公公剛才倒的溫茶，一飲而盡。

藥丸入口即化，化作一道清涼的氣流，順著喉嚨直入腹中，隨即散入四肢百骸。那股盤踞在他腦中、針扎火燎般的劇痛，竟像是遇到了克星一般，迅速地消退，被一種溫和的、舒緩的感覺所取代。

不過短短十數息的功夫，那折磨了他近一個時辰的劇痛，便已消失得無影無蹤。

皇帝長長地、長長地舒了一口氣。

他靠在龍椅上，感受著這久違的、頭腦清明的舒暢感，再睜開眼時，望向姬昭月的目光，已經變得無比復雜。

有震驚，有感激，有忌憚，但更多的，是一種審視和探究。

姬昭月沒有理會皇上的眼神，“父皇，這個藥是一個月的份量，一個月后我再給您其他的藥，如果這期間感到任何的不適，一定要派人去定南王府找我”姬昭月直視著皇上的眼睛，慎重的說著

皇上猶豫了一下，隨即也緩緩點頭，“朕便信你一次”

姬昭月卻莞爾一笑，“臣媳是不會拿自己的性命的開玩笑的”隨后立馬收斂笑容，又一次提醒皇上，“這個藥您務必不能告訴任何人，不然，不然我就不給送藥了”

皇上一聽這話，立馬板著臉，“你敢威脅朕”

姬昭月是一個識時務的人，“臣媳哪敢威脅您啊，我只是擔心我自己的小命，還有我家王爺的”

皇上面色一沉，沒有說話，對著門外道，“李公公，送她回去”

聽到聲音，李公公迫不及待的小跑進來了，“皇上，您”

“朕沒事，送她回府，還有那玩意再給她一箱”皇上打斷了李公公的話，沖著他擺擺手，感覺想立馬把姬昭月送走似的

李公公也不敢耽擱，“王妃，請”

姬昭月跟在李公公身后，出了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