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燁回來的時候手上還提著一袋櫻桃糕,這玩意難得,櫻桃在北方本來就稀少,又是在這種季節,所以就更加難找,如今的得來一點也不過是從南邊加急送過來的。楚昭昭一向是個嘴巴挑剔的主兒,口味不對要不吃,食材不對要丟筷子,養了這么多年也還是那副長不胖的樣子,所以楚燁總是不厭其煩盡心盡力地搜羅天下美食討她歡心。
為了讓她能長胖一點,每天正餐吃過之后楚昭昭的飯桌上都會再上一道甜點,櫻桃糕口味清淡好克化,最是適合做飯后甜點的。今日的晚膳是楚昭昭院子里的小廚房做的,這幾個廚子都是楚燁自己養著,不從楚王府的開支中走,為的就是她想吃什么的時候能及時供上。
拎著一袋東西剛被身邊的小廝推著進了王府,就有下人來稟報他自楚昭昭進門以后的種種情況,楚燁尋常是不會過問楚昭昭的事情的,府里的人這些日子以來大多只是向他報告一些瑣事,有拿不定主意的才需要稟報他斟酌,但是今日卻罕見的在他剛回府就來人,大約是有什么事情不得不報。
楚燁把櫻桃糕遞給身后的人讓她先送過去,隨后屏退了身邊的所有人只留下一個老管事,聽他娓娓道來,聽到繼王妃在外蹲守了大約三刻鐘最終還是進去了,只是沒過一盞茶的時間便出來了,楚渺渺在前面走得飛快,腳步還有些慌亂,繼王妃也在后面急急地追才放心,想來這丫頭伶牙俐齒的,不會叫旁人欺負了去。
不過楚燁瞇了瞇眼睛,總覺得柳蕓綺是咸吃蘿卜淡操心,他們兄妹二人素來和她甚少交流,她想要用他們兄妹二人做個賢名聲,卻偏偏被楚昭昭反著利用,看起來還是覺得不甘心。也是,她這樣的女人,何時才能感到甘心呢。
眼見著晚膳都端上來了,只有他們二人吃飯,所以楚燁一向是吩咐從簡準備,八寶葫蘆鴨、燕窩萬字羹、三湯煨魚、雪霞煲、小炒青菜,往日都是楚昭昭愛吃的菜,今日她卻又又又又有些不愛動筷子,倒是楚燁給她帶回來的櫻桃糕多吃了幾塊,看起來很喜歡的樣子。
她吃飽了就托著腮看楚燁繼續進餐,楚燁也不理她,自顧自地把剩下的菜打掃了一下,他今天在外面跑了許久,確實是有些餓了,所以晚膳用的頗多,看的楚昭昭皺了皺眉:
“哥哥,咱們家餓著你了嗎?晚膳用這么多,要不要我陪你去散散步?”
楚燁淡定地擦了擦嘴角,拍了拍自己坐著的輪椅示意她坐著輪椅呢散什么步,然后才反問她:
“今日繼王妃來你屋子了?”
楚昭昭就知道楚燁肯定一回來就知道了,她憋著話沒說,就等楚燁來幫自己撐腰,偏偏楚燁也不問,憋得她氣也不順,嗆聲說道:
“我就知道你知道了,哼,她跑到我們家里來指著我的鼻子罵我囂張跋扈,哥哥你替我好好地教訓她一下。”
楚燁被她沉不住氣的樣子逗笑,捏了捏她的臉,使了點力氣,楚昭昭臉上立馬就出現了紅印子,還“嗷”了一聲捂住了自己的臉,瞪著圓圓的眼睛看著楚燁無聲地控訴他。
楚燁半點不心疼地訓她:“你明知道她狗嘴里吐不出象牙還放她進來干嘛,不必理會她,只管叫她在外面站著等你,萬事自有我回來處理就是,平白為她壞了心情,少吃了好多口飯。”
楚昭昭倒是理直氣壯,她遇到事情向來是不先找自己的原因的:
“那還不是怪柳梢,我都說不見了她非要勸我對自己的名聲不好,而且還不是怪你,你的人是怎么當值的,她就那樣站在我院子門口,我看到就心煩,還不如當面呲她一頓,也叫我好受一點。”
楚昭昭不知道自己是不是還會受到原本的楚昭昭的影響,她素來是不為這些無關緊要的人煩惱的,可是在直面楚訊的冷漠和柳蕓綺的春風得意時,她還是會覺得難過。而最讓她覺得焦慮的還不是自己的情緒會隨這些爛人而動,而是那種隱秘的擔憂,她是不是一直在受到原本的楚昭昭的影響,原來的楚昭昭是不是在自己沒有察覺的角落也悄悄長大了,萬一自己的身體里還住著另外一個靈魂怎么辦?不!不是另外一個,如果真的要清算起來,自己才是外來者。
有可能會失去現有的一切的擔憂才是她悶悶不樂的真正原因,可這個原因她不能告訴楚燁。
這頓飯吃完,楚昭昭慢吞吞的回了屋子洗漱入睡,而楚燁則是一出院子就立刻換了一張臉,他冷著臉把柳梢帶走,一路上柳梢都心驚膽戰的,不知道這位素來冷面無情的世子殿下會如何處置她們這些辦事不力的下人,直到回到了楚燁的住處以后,還不需要楚燁多問什么,她就撲通一聲跪在地上把自己聽到的話全都復述給了楚燁。
楚燁的心思不在懲罰這些下人身上,他在思考,惹的楚昭昭心煩的究竟是柳蕓綺,還是另有其人?楚昭昭這么些年來跟柳蕓綺一起相處時他也不是沒有觀察過,昭昭對柳蕓綺的態度其實相當無所謂,過多的感情投入,無論是愛還是恨,都會無盡的消磨自己,他們兄妹兩個人都深知這個道理。
讓柳梢去自行領罰十個手板以后,楚燁獨自在書房里思考,思考了半晌沒得出什么結論,他實在是有些神傷,若是讓他猜男人的心思他或許能洞若觀火,可猜小女子的心思,他實在是有些不太擅長。
不過總歸今日引起這件事情的是柳蕓綺,楚燁叫了自己的暗衛進來,對方悄無聲息地出現在屋子里面,沒有驚動外面的侍衛半分:
“我記得我那個繼弟是在青山書院讀書吧!他素來不是一塊讀書的料子,總是憋在書院里想必無聊的很,去書院給他找點樂子,就算是我這個大哥的一點心意。”
無人回應,只是剛才還站著的黑影悄無聲息地離去了,楚燁想了想又覺得還不夠,提起筆修書一封,而這封信,在第二日的時候就出現在青山書院內的博陽侯的書案上。博陽侯人雖然紈绔,但是卻十分仗義,跟楚燁曾經是至交好友,只是他不怎么上進,至今還在青山書院求學,而楚燁早就在前幾年入仕,是以,知道他們是至交好友的人也不多。
柳蕓綺一切圖謀無非是為了自己的好名聲,一雙兒女的好未來,打蛇打七寸,楚燁對楚厲出手,柳蕓綺必然方寸大亂,屆時自然無暇顧及楚昭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