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若曦回到鯨落島時，夕陽正沉入海平線，將孤兒院斑駁的石墻染成橘紅色。

許若曦目送著老龜丞相和一隊龍影衛離去。院子里，小豆子和星砂蹲在地上，用小木棍在沙土上畫著歪歪扭扭的圖案。林小魚第一個看見她，歡呼著撲過來：“小七姐！”

許若曦彎腰接住她，卻發現小姑娘比上次見面時又瘦了些，手腕細得仿佛一捏就會斷。她心頭一緊，抬頭環顧四周——食物架上只有一些干餅，廚房的煙囪也沒有往日的炊煙。

“院長呢？”她輕聲問。

“在儲藏室。”林小魚拽著她的衣角，“院長說今晚只能吃餅了……”

儲藏室里，馬麗娜院長正對著幾袋發霉的谷物發愁。見許若曦進來，老人憐惜地問：“小七，你恢復的怎么樣？”

許若曦點點頭“我已經好了”。目光卻落在角落里堆積如山的精致木箱上——那是人族謝劍長老和龍族送來的珍饈，封條都還未拆。

“為什么不吃這些？”她快步上前，掀開一個龍紋木箱，里面整齊碼著晶瑩的靈米，散發著淡淡的清香。

馬麗娜苦笑：“沒有干凈的水啊。”她指向院后的水井，“半個多月前，井水就泛著怪味。煮出來的飯，孩子們吃了就吐。”

許若曦突然想到半個多月前，正是淵魔蘇醒的日子。

她沖到井邊，打上來一桶水。借著滄溟星光，她看見水面漂浮著詭異的熒光，手指剛觸到就刺痛難忍，以前夜晚的時候，海水會隨著淵潮退去而變回清澈，可現在，這是徹底被污染了嗎？

她回眸望著孩子們追逐打鬧的身影。小豆子正舉著新做的木劍咿咿呀呀比劃，星砂蹲在沙灘上畫歪歪扭扭的陣法圖，林小魚拽著她的衣角問：“小七姐姐，太子殿下真的會噴火嗎？”

她揉了揉小丫頭的發頂，喉間卻像堵著團濕棉花。

她突然體會到敖悔的難，他作為三族之首，不僅要管理龍族，也要對整個藍水世界負責。

夜深人靜，許若曦坐在孤兒院大廳的餐桌旁，大學時做的凈水系統設計圖依稀還在腦海里，她執筆書寫那些熟悉的公式和結構。活性炭過濾、石英砂層、反滲透膜……可在這里，她連最基本的材料都找不到。

“沒有PVC管……沒有高分子膜……”她咬著筆頭喃喃自語。

突然，她想到在螺音島別院里看的那本《四海清源錄》中的記載，那里有能替代的物資。

翌日清晨，她帶著草圖，騎上碎脊鳶去了螺音島。

“歸墟玄鐵？”鐵匠鋪里爐火正旺，老鐵匠聽完她的構想，獨眼一亮，轉身從箱底翻出一塊黝黑的金屬，粗糙的手指撫過金屬表面，“三十年前在深淵邊緣撿的，一直沒舍得用。”

玄鐵入手冰涼，卻隱隱傳來脈搏般的跳動。許若曦小心地將它包好，又匆匆趕往集市。

雜貨鋪的老板娘正在整理貨架，見她進來，笑瞇瞇道：“姑娘買點什么？”

“請問有避水珠嗎？”許若曦輕聲問道，手指無意識地摩挲著腕間的星砂手鏈。

老板娘眼睛一亮，快步走向角落的儲物柜：“這東西啊，積灰好多年了。”她費力地拖出一個落滿灰塵的木箱，掀開蓋子，里面堆著幾十顆拇指大小的珍珠，表面已經泛黃。

“都拿去吧，”老板娘用圍裙擦著手，“放在這兒也是占地方。”

許若曦連忙搖頭：“這怎么行，一定要付錢的。”她掏出敖悔給她的靈珠袋。

老板娘卻按住她的手，笑容突然變得神秘：“我得謝謝你幫我騰地方了，拿走吧。”

她得到一袋避水珠碎粒，每一顆都泛著淡淡的藍光，內部布滿細密的氣孔。

“蜃氣膠？”馬麗娜院長從倉庫里翻出半罐膠質，這罐蜃氣膠不知是誰留下的，很多年了。

許若曦的凈水器漸漸有了雛形——

底層：歸墟玄鐵鑄造的濾筒，堅硬且能過濾。

中層：蜃氣膠固化的避水珠顆粒，替代石英砂。

底層：刻滿凈化符咒的海柳炭，吸附雜質。

許若曦拿著筆在紙上勾畫著最后的細節。

夜幕降臨，許若曦點燃油燈，將最后的部件組裝起來。

凈水器靜靜立在桌上，玄鐵泛著冷光，避水珠層如星河閃爍，海柳炭上的符咒在燈光下若隱若現。

油燈在夜風中輕輕搖曳，將眾人的影子投在斑駁的石墻上。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目光緊盯著那個古怪的裝置——

許若曦深吸一口氣，將第一桶污水緩緩倒入凈水器入口。

“咕嚕……“

渾濁的水流穿過歸墟玄鐵濾筒，發出沉悶的聲響。

小豆子緊張地抓住星砂的衣袖，林小魚踮著腳尖趴在桌沿，連馬麗娜院長都無意識地攥緊了圍裙。

許若曦盯著裝置中層的觀察窗，只見污水經過避水珠層時，那些熒光雜質竟像被什么吸引一般，紛紛附著在珠粒表面。水流繼續向上，穿過刻滿符咒的海柳炭......

“滴答。”

第一滴清澈的水珠從出水口落下，砸在準備好的陶碗里，發出清脆的聲響。

緊接著是第二滴、第三滴......

水流逐漸變大，最終形成一道晶瑩的水柱。林小魚突然尖叫起來：“是透明的！和以前一樣透明！”

許若曦顫抖著捧起陶碗。水面映著跳動的燈火，清澈見底，沒有一絲熒光雜質。她小心地抿了一口——

清涼，甘甜，帶著海柳特有的淡淡木質香。

沒有刺痛，沒有怪味。

“成功了……”她的聲音哽咽在喉嚨里。

歡呼聲瞬間爆發。孩子們又蹦又跳，輪流品嘗著清水，馬麗娜院長抹著眼淚念叨：“這下能煮這些食物了……”她看向一旁龍族和人族長老送來的各種食物。

凈水器運轉的汩汩聲中，許若曦獨自站在院角的榕樹下。夜風拂過她額前的碎發，也帶來孩子們歡快的嬉鬧聲——他們正用過濾后的清水煮著龍族送來的靈米，香氣飄滿了整個院子。

再過三日，就是她在藍水世界的十八歲生辰。按照鯨落島的規矩，成年的孤兒必須離開，自謀生路。

“小七姐姐！”林小魚舉著木碗跑來，里面盛著熱氣騰騰的米飯，“第一碗給你！”

許若曦蹲下身，揉了揉小丫頭枯黃的頭發——已經比初見時柔順多了。“你們多吃點，”她把碗推回去，“姐姐不餓。”

馬麗娜院長不知何時站在了身后，蒼老的手搭上她肩膀：“丫頭，跟我來。”

儲藏室里，老婦人點亮油燈，從木箱底層取出個包袱。“早就給你備好了，”她抖開一件靛青色的新衣，“按島上的習俗，成年禮該穿這個顏色。”

馬麗娜的眼睛閃爍著慈祥溫暖的光：“想好去哪了嗎？”

“我要去螺音島。”許若曦突然說。

她走到凈水器旁，手指描摹著歸墟玄鐵的花紋：“我可以開間工坊，專門制作這種凈水器。免費給人們提供凈水，也可以賣機器。人族、影脫族、甚至龍族可能都需要…”聲音漸漸低下去，“順便…尋找回地球的方法。”

最后幾個字輕得只有她自己能聽見。

既然口琴是兩界的鑰匙，其他物件也有可能能打開兩界的大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