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泫笑著說：“伯母，你別緊張，我們今天就回寧州了。”
楊淑英放下心來，假心假意說著排場話，“看你這孩子說的啥話，我緊張啥？就是你們怎么走這么急，難得回來一趟，多待幾天吧，去你幾個姑姑家轉轉，你大姑姑前幾天還問起你呢。”
姑姑會問起她？
姜泫打死都不會信。
“我也想多待幾天，但聲野就請了兩天假，只能下次再看姑姑。”
“哦，這樣啊，那聲野工作要緊，我就不留你們了。哦對了，被子你不要就算了，但鞋墊還是得做兩雙，我前幾天找人要了幾個花樣，我去拿來給你看看。”
楊淑英出去后，姜泫便走向陸聲野，不懷好意地低聲說：“我給你說個悄悄話。”
她湊近陸聲野，手自然地搭在他的肩膀上。
溫熱的呼吸撫著耳朵，陸聲野的心使勁跳了幾下，他屏住呼吸，耳尖紅如番茄。
楊淑英很快就拿著幾張花樣紙進來了。
“你看泫泫，這個圖案我覺得挺好的。”
姜泫嘴上應承著，其實并沒細看那是什么圖案，她偷偷戳了下陸聲野。
陸聲野看上去很為難的樣子。
姜泫又戳了一下。
陸聲野還是沒動。
姜泫忍不住了，“聲野，你不是說伯母做的油餅很好吃，想帶幾個回去嗎？”
陸聲野：？？
楊淑英一愣，還以為自己聽錯了。
陸聲野竟然要油餅？
看著那么高冷的人，竟然會說這話？
油餅是專門給巧云炸的，除了姜泫這個不要臉的糟蹋了兩個，他們其他人都沒舍得吃一口。
說實話她不想給。
但姜泫都開口了，她也不好直接拒絕，只說：“人家聲野從小在城里長大，啥好吃的沒見過啊，還稀罕幾個油餅。”
姜泫笑道：“伯母，你那手藝，就算是城里的廚師，也沒幾個能比得上的。”
這話楊淑英愛聽，她笑著說：“我哪能和人家城里的大廚比，我都是自己摸索的，勉強能吃。既然聲野不嫌棄，那我去裝幾個。”
“伯母，多裝幾個，帶回去也讓聲野他家里人嘗嘗，陸家挺看重咱們姜家的，我們可不能顯得小家子氣。”
楊淑英心里暗罵：你倒是胳膊肘挺會向外拐的。要不是你個害人精，我們這幾天也不至于吃糠咽菜。
為了湊錢，甚至連家里的幾只雞都賣了。
平日里走親戚，大家最多拿四個油餅，她咬著牙裝了六個。
跟過來的姜泫：“伯母，六個太少了。”
楊淑英心一橫，又裝了四個，“十個夠了，你們喜歡的話我下次給你們郵，剩下的真得留著走親戚。”
姜泫還是不滿意，走過去又抓了六個，“伯母，我們路上要走一天，再給幾個我們在路上吃。”
楊淑英肉疼啊。
走的時候，姜泫還去楊淑英家的地里摘了幾口袋水果。
*
一直到吉普車出了村子駛向去縣城的大路，姜泫還在笑。
陸聲野眉目柔和，說：“有這么開心嗎？你都笑了很久了。”
“當然開心，我這是以一己之力替你省了500塊，500塊啊，都是你幾年的工資了吧。”
陸聲野點頭，“差不多，不過我還有獎金和津貼。”
“還有油餅，你都沒看到我伯母裝油餅時的那個表情，就跟割她的肉一樣。我都能想象到，她這會在怎么咒我了。”
陸聲野笑道：“其實她不愿意給就算了，你想吃的話我給你買就是了。”
“沒有，我就是想氣她。”
陸聲野突然問：“你小時候是不是從來沒吃飽過？”
姜泫的腦海中不由地浮現出了幾個畫面。
楊淑英站在門口，揮著笤帚指著原身說：“沒用的東西，一天到晚就知道吃！”
而原身，則低著頭，小口扒拉著碗里的飯。
另一個畫面，原身剛端起碗，就被楊淑英一把奪走，隨即被揪住耳朵，“放下，你還有臉吃，你看看，那就是你掃的院子，重新去掃。“
往事不堪回首，可憐的原身已經離開，姜泫不想再說這些。
她望向窗外，這兒地處黃土高原，半山坡上，還有一些沒有收割的小麥，遠遠望去，黃燦燦一片。
“這次離開，我應該不會再來這兒了。”
“這是你的家鄉，你想來還是可以來的，到時只要不是出任務，我都可以請假。”
姜泫搖頭，“不來了，爺爺已經入土為安了，這兒也沒有我留戀的人和東西了。”
陸聲野覺得自己的心顫了一下。
人人都愛家鄉，人人都戀家。
一個人到底經歷過怎樣的絕望，才會說出這樣的話。
陸聲野側頭看她，她看著窗外。
陽光下，她白皙的脖子泛著柔和的光澤。
陸聲野覺得嗓子發干。
“你和你父親的關系好像也不太好。”姜泫突然轉過頭來說。
陸聲野慌亂地趕緊別開了臉，“嗯。”
“但是你跟我不一樣，他至少是你親爸，肯定不會算計你。”
陸聲野淡淡道：“他是不會算計我，但難保他身邊的人不會算計我。”
姜泫一下子就聽明白了，但陸聲野沒繼續說，她便默契地沒再問。
王映秋，給她的第一印象不是太好。
雖然表面熱情周到，但舉手投足間都顯得有點刻意。
說實話，姜泫是不想和他們一起住的。
想到這兒，她問道：“對了，我們結婚以后住哪里啊，感覺家里的房間也不太夠。”
“軍區答應過我，等我打完結婚申請報告，審批通過后就能再分配一套住房。”
“這么好，那是不是還是會分配到那個家屬院？”
“優先考慮的還是家屬院，不過也要看家屬院有沒有合適戶型的空房，沒有的話很大可能會分配到大雜院中。”
“大雜院？”
陸聲野點頭，“就是挨著家屬院的那個院子，那里面住的比較雜，除了軍區的家屬，還有和軍區合作的幾個單位的家屬，比如服裝廠、機械廠。
“不過因為是新修的，條件還可以，一般都是兩戶人家一個小院子，兩家共用廚房跟廁所，戶型都是兩室和三室的，院子也比較大。”
姜泫趕緊問：“那有洗澡間嗎？”
陸聲野搖搖頭，“沒有。”
姜泫長舒一口氣，算了，這年頭也不能奢望太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