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是俏麗爭春,真俊!我瞧著那位姑娘身姿氣質也好,可惜戴了個帷帽瞧不真切。”
人群中所言的那位自然是趙佛音了。
“還是郭小姐您慧眼識炬。”店家立馬湊到郭玉喬身邊。
“星暉堂的彩燈技法堪稱梧城一絕,可是劉老板,行商也不是仗著技法就可橫行霸道的,別人如何看待那是他人之事,你阻攔別人,又是何道理?也幸虧趙姑娘大度,不與你計較。”
郭玉喬一番苦口婆心,博得大家一眾稱贊。這星暉堂彩燈是好看,可是老板固執又死心眼,今日得郭小姐一訓,想必這劉老漢以后會改一改。
劉老漢為人固執,但也不傻,哪怕心中還是有氣,卻也不得不低頭,“郭小姐說的是,也多謝趙姑娘不與老朽我計較了。”
“彩燈技藝確實精妙。”趙佛音這么一夸,劉老漢差點眼淚沒下來,他這么固執不就是想向別人證明他的彩燈是梧城最好的么?
也不知這趙小姐是什么人,不過郭太守千金都對她這么恭敬,想必定有身份,得她這么一句,日后他星暉堂的名聲傳的更響,更遠。
“多謝趙小姐了。”
走出星暉堂百余步,郭玉喬追了上來,手上正持了那只龜坐蓮花燈。
“趙小姐,今日正值梧城燈會,如此美景可否一齊欣賞?”
“那便一起吧。”
兩位窈窕佳人同行,引得周圍路人頻頻回顧。
郭玉喬深知趙佛音的身份,只差她半步跟著走,“方如此稱呼縣主,是見您出行隨意,便想您是不想顯露身份,若有冒犯還請見諒。”
趙佛音道:“無礙。”
郭玉喬呼出一口氣來,這才算放心,又把提的彩燈伸了過去,“方聽趙小姐的侍女和劉老板爭執時有說到前情,趙小姐應是第一次來梧城,這燈還請笑納。”
趙佛音聞言婉拒:“君子不奪人所好,郭小姐眼光很好,這彩燈也很配你。郭小姐有什么話,但說無妨。”
趙家和郭家素無往來,對于郭玉喬此人也從未交往,若是她無事又何必緊趕慢趕的追上來,為了送盞彩燈?
郭玉喬面色一頓,旋即恢復如初,“既如此,我便也不好在世故了。我尋趙小姐,是眼下有一困,想解惑。”
“哦?竟不知我們兩人是一見如故了。”趙佛音此言,便是指兩人交淺言深。
郭玉喬無奈的嘆了口氣,“趙小姐或許認為,此番我是心有別意。但我真為解惑而來,不瞞小姐,我開春便要入宮侍奉圣上,無論是家中姊妹還是閨中密友都覺得我得了天大的實惠,我的困惑說于她們聽,也只當我是炫耀罷了。”
“父親母親更是覺得入宮尊貴,是過著人上人生活的機會,我身邊竟無一人可談心。說出來圖惹笑話,我這三個月來都沒有真正那一日合上過眼,那一日心是靜的。”
借著周邊燈光,細瞧之下才能發現郭玉喬的眼下烏青很重。
趙佛音靜靜聆聽,未出聲打擾。
“一入宮門深似海,宮中爭斗我自小沒少從話本子看過,端是陰謀算計。”說到這兒,郭玉喬頓了一下,抱歉道:“自然,自然這些算計與皇后娘娘無關,趙姑娘莫要誤會。”
當今皇后趙氏,是寧王之女,趙佛音的姑姑。
趙佛音聞言一笑,“郭小姐但說無妨。”
“皇后娘娘尊貴無極,李良妃賢惠有德,程淑妃姿容一絕,兩位文家貴嬪也深得盛寵。宮中貴人皆出自四大世家,而玉喬的父親只是太守,若在京畿之外也算不錯,可是一入宮。”
“你是覺得自己身份地位,入宮恐遭刁難?”趙佛音聞言犀利道。
“是,玉喬害怕,但……無能為力。”
三月前皇上讓各郡獻兩位秀女,如此良機,許多官員挑選的秀女都是自家的女兒妹妹,便是自己沒有女眷可送入宮,大多也會選擇與自己有些干系的,都當此為晉升的一條通達之路。
而她的父親恰好也是此間一位。
趙佛音深深的看了她一眼,面容恐懼不似作偽,入宮為妃也確如郭玉喬所言,特別是這一屆的秀女。
三月前圣上下旨時,特令趙,程,文,慕容四大世家不必進獻秀女,宮中已有四大世家之女,不敢再令大家獻女,以免親人相隔。
美其名曰是體恤,但其中深意如何不知。
如今陛下子嗣凋零,只有三位皇子,子嗣都出自世家,或與世家干系匪淺。
除二皇子是李良妃所出。
余下三皇子,生母早逝由皇后撫養,程淑妃所出的五皇子。
龍嗣與世家牽扯過深,陛下如何能不憂慮?
如今想要開枝散葉,也是為了大魏的姓仍舊姓蕭罷了。
趙佛音想了想,只問:“郭小姐不想入宮?”
“這還容我想與不想的么?”郭玉喬說罷,低下了頭,她心中當然不想,若是可以她只想在梧城,守著那位郎君。
“既然容不得你做選擇,若我是你,此刻就該為之后的路深深想一想了。宮中之路如你所言注定坎坷波瀾,早先入宮的皇后妃嬪根深蒂固,又有世家依靠。你不該想她們,你該想的是如何在宮中立足。”
郭玉喬心中恍然,已成定局之事她改不了,也應如趙姑娘之言,是她之前執迷不悟了,又或者說她知道,但終需要有人助力一把。
“還請趙小姐賜教。”
“身在宮中,陛下寵愛雖然重要,但你該知道一時的寵愛和一世的安穩孰輕孰重。故此你需得與人交好,無論是與你同級,又或者與你天差地別之人。有時候一瞬的好意或許就會在某一日顯現出來。”
這也是趙佛音自己的為人處事,只要與趙家,與她無利益之爭之人,她都可幫上一幫,說不準那一日就會有那投桃報李之人。
郭玉喬點了點頭:“趙小姐所言非虛,起初父親上報秀女之時,有位姑娘選來與我同行,那位姑娘的名字我十分眼熟,原是我還幫過她,日后我與她一同入宮,她也會助我頗多呢。”
“無利益之爭……”趙佛音有些無奈,想了想有些事終是不撞南墻不回頭,只提醒她另外:“入宮后你若想要明哲保身,萬萬不能,郭家無這樣的實力支撐你的安逸,屆時你必然會投奔身居高位之人。”
郭玉喬瞪著她那雙撲閃撲閃的大眼睛,“我……趙小姐此言是能讓皇后娘娘庇護我嘛?”
“郭姑娘,你為人率真,今日我的話言盡于此,多說也無用,端是你自己去悟,我的話你也不必奉為圭臬,只覺得于你有用便好。”
“賊人,休走!”遠處一道凌厲的聲音傳來。
穿這身松垮官袍的男人緊追不舍,“再跑被老子抓到了,狠狠打你幾個屁墩!”
男人沒個正形,卻感覺得出他的義憤填膺。
“趙小姐助人為樂,玉喬也想幫你。那位便是你找了許久的朱校尉,這些日子他被我父親誆著在太守府出不來呢。
今日巧了,燈會佳節,父親便再無理由留他。不過看他這架勢怕是抓不找賊人不罷休,趙小姐若是信得過我,我來傳話讓朱校尉明日去趙府找您。”
郭玉喬鼻頭微頓,顯得十分嬌憨。
望著那雙亮晶晶的眼,趙佛音笑了一笑:“如此,有勞。”
“自無二話。”
街上空空蕩蕩,只剩彩燈的光輝。
宋乘風提著剛做好的龜坐蓮花燈在風中凌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