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念晴站在酒店套房的全身鏡前，幾乎認不出自己。寧毅送來的深藍色禮服完美貼合她的身材，露背設計展現她優美的肩頸線條，卻又不過分暴露。她放下總是束起的黑發，微卷的發梢垂在鎖骨處，珍珠項鏈在燈光下泛著柔和的光澤。
手機震動起來，林薇的消息：“照片呢？！快讓我看看戰袍！“
沈念晴拍了張自拍發過去，立刻收到一連串驚嘆號回復：“我的天！寧毅是什么神仙眼光？！這裙子簡直是為你量身定做的！等等...他怎么會知道你的尺寸？“
這個問題也讓沈念晴耳根發熱。她匆匆回復：“可能問過人力資源部吧。“然后關掉了通知，不敢深思。
門鈴準時在六點四十五分響起。沈念晴深吸一口氣，拿起手包去開門。
陳默站在門外，看到她的瞬間明顯怔了一下，隨即恢復專業表情，“沈博士，車已經在樓下等您?！?/p>
“寧總呢？“
“寧總直接從公司過去，會在酒店與您會合?！?/p>
電梯下行的過程中，沈念晴不斷調整呼吸。她參加過不少學術會議，但商業晚宴是另一回事——那里的人說著她不懂的暗語，用酒杯和微笑當武器，而她總是像個誤入成人派對的孩子。
邁巴赫無聲地滑入暮色中的城市。沈念晴望著窗外流動的霓虹，手指無意識地絞著手包的鏈條。寧毅為什么非要她參加這個晚宴？DL案的財務問題明明一份報告就能說清楚...
“我們到了，沈博士?！瓣惸穆曇舸驍嗔怂乃季w。
金悅酒店門前豪車云集，穿著華服的賓客絡繹不絕。沈念晴剛下車，就被閃光燈晃得睜不開眼——一群記者守候在紅毯兩側，長槍短炮對準每一位來賓。
“那是誰？““寧毅的新女伴？““沒見過，可能是哪個小明星...“竊竊私語聲不斷飄入耳中。
沈念晴僵在原地，雙腿像灌了鉛。她不該來的，這根本是個錯誤——
“沈博士。“
一個低沉熟悉的聲音從身后傳來。寧毅不知何時出現在她身旁，一身剪裁完美的黑色晚禮服，領結一絲不茍，整個人如同出鞘的利劍般鋒芒畢露。他微微屈臂，示意她挽上。
“寧總...“沈念晴小聲說，“我覺得我不適合這種場合?！?/p>
“DL集團的代表在里面，“寧毅目視前方，聲音只有她能聽見，“我需要你當面指出那些財務問題。還是說，沈博士只敢在數據面前勇敢？“
這激將法太過明顯，但確實有效。沈念晴深吸一口氣，挽上寧毅的手臂。隔著西裝面料，她能感受到他手臂肌肉的緊繃，以及源源不斷傳來的體溫。
走進宴會廳的瞬間，數百道目光齊刷刷射來。水晶吊燈的光芒刺得沈念晴瞇起眼，香檳、香水和高檔食材的氣味混合在一起，讓她太陽穴突突直跳。
“寧總！“一個胖乎乎的中年男子迎上來，“這位美麗的女士是？“
“沈念晴博士，寧氏金融分析顧問?！皩幰愫喍探榻B，“沈博士，這位是亞太銀行副行長馬國明。“
“久仰大名！“馬國明熱情地握住沈念晴的手，“聽說您在DL案中發現了重大財務漏洞？真是才貌雙全??！“
沈念晴勉強擠出一個微笑，手心已經沁出薄汗。更多賓客圍攏過來，每個人都想認識這位“寧毅的新寵“。他們的問題像潮水般涌來，關于DL案，關于她的背景，甚至還有人對她和寧毅的關系旁敲側擊。
“沈博士在康奈爾師從諾貝爾經濟學獎得主理查德教授。“寧毅替她擋掉大部分問題，手臂始終穩穩地托著她的肘部，仿佛察覺到她的不適。
侍者端著香檳經過，沈念晴急忙取了一杯，借喝酒掩飾自己的緊張。酒精滑過喉嚨，帶來短暫的麻痹感。
“別喝太快?！皩幰愕皖^在她耳邊輕語，溫熱的氣息拂過耳廓，“那酒精度數不低?！?/p>
沈念晴點點頭，卻發現寧毅的臉在視野中有些模糊。她這才意識到自己空腹喝酒的愚蠢——從中午到現在，除了寧毅早上送的那杯咖啡，她什么都沒吃。
“寧總！“一個洪亮的聲音從身后傳來，“可算找到你了！“
沈念晴轉身，看到一位白發老者大步走來。寧毅的表情罕見地松動，“周老，您親自來了?！?/p>
“當然要來！“被稱作周老的男子拍拍寧毅的肩，目光卻落在沈念晴身上，“這位就是你電話里提到的那位天才分析師？“
“沈念晴博士。“寧毅介紹道，“沈博士，這位是周志鴻教授，亞太地區最權威的金融法學專家，也是我父親的故交。“
周志鴻！沈念晴瞪大眼睛。這位學界泰斗的論文她幾乎全讀過，“周教授，久仰大名！您關于跨境并購法律風險的研究對我啟發很大。“
“哦？“周志鴻眼睛一亮，“你看過我那篇《離岸公司的法律黑洞》？“
“不僅看過，我還引用在了博士論文里...“
兩人很快陷入專業討論，沈念晴幾乎忘記了自己的緊張。周志鴻對她的見解贊不絕口，甚至邀請她參加下個月的學術論壇。
“寧毅啊，“周志鴻拍拍寧毅的背，“這姑娘比你上次帶來的那個只會聊珠寶的強多了！“
沈念晴一口酒嗆在喉嚨里。上次？珠寶？所以寧毅經常帶女伴出席這種場合？她不知為何胸口發悶。
“周老說笑了?！皩幰忝娌桓纳?，“沈博士是特別邀請的專業顧問。“
“是嗎？“周志鴻促狹地眨眨眼，“那你怎么不早點介紹我們認識？“
更多賓客加入談話，沈念晴漸漸被擠到邊緣。她松了口氣，趁機環顧四周尋找食物——酒精開始上頭，她急需墊胃的東西。
自助餐臺在宴會廳另一端。沈念晴小心翼翼地穿過人群，卻在半路被一個熟悉的聲音叫住。
“沈博士，一個人？“
寧遠不知從哪里冒出來，手里端著兩杯香檳，一如既往地笑容燦爛。今天他穿著銀灰色禮服，頭發梳得一絲不茍，像個風度翩翩的貴公子。
“遠總?！吧蚰钋缍Y貌地點頭，腳步不停。
“別急著走啊?！皩庍h攔住她，遞過一杯酒，“我堂哥忙著應酬，冷落你了？“
“我只是想去拿點吃的。“
“這種場合誰真的吃東西啊。“寧遠輕笑，“來，為我們的第一次正式社交干杯。“
沈念晴不好拒絕，勉強抿了一口。這酒味道奇怪地甜，氣泡刺得她舌尖發麻。
“聽說你升了B級權限？“寧遠湊近，聲音壓低，“小心點，我堂哥從不輕易給人甜頭?！?/p>
沈念晴后退半步，“我不明白您的意思。“
“寧氏的水很深，沈博士?！皩庍h眼中閃過一絲她讀不懂的情緒，“有些數據看似是寶藏，實則是陷阱?！?/p>
“遠總在暗示什么？“
“沒什么。“寧遠突然恢復那副玩世不恭的表情，“只是提醒你，別太信任我堂哥。他對待...有價值的工具，一向很慷慨?！?/p>
沈念晴正想反駁，一陣突如其來的眩暈襲來。她扶住旁邊的柱子，眼前景象開始扭曲。
“沈博士？你不舒服？“寧遠的聲音忽遠忽近。
“我...沒事...“她搖搖頭，卻感覺更暈了。那杯酒有問題？不，不可能，寧遠是當眾遞給她的...
“你臉色很差，我送你去休息室?！皩庍h的手搭上她的后腰，力道大得不容拒絕。
沈念晴想掙脫，卻發現四肢軟綿綿的使不上力。周圍的人似乎都沒注意到她的異常，寧遠半扶半抱地帶著她往側門移動。
“放開她。“
一個冰冷的聲音如利劍劈開嘈雜。寧毅不知何時出現在他們面前，臉色陰沉得可怕。
“堂哥，沈博士不舒服，我只是...“
“我說，放開她?！皩幰阋蛔忠活D，聲音不大卻讓周圍幾個人都轉頭看過來。
寧遠松開手，沈念晴踉蹌了一下，立刻被寧毅攬住肩膀。他的手掌溫暖而有力，穩穩地支撐著她。
“你給她喝了什么？“寧毅質問寧遠。
“只是香檳啊?！皩庍h一臉無辜，“誰知道沈博士酒量這么差?！?/p>
沈念晴想說自己只喝了兩口，但喉嚨像被堵住了，發不出聲音。冷汗順著后背滑下，弄濕了禮服。
寧毅冷冷地掃了寧遠一眼，二話不說將沈念晴打橫抱起。宴會廳瞬間安靜下來，所有人都目瞪口呆地看著這一幕——從不近女色的寧氏掌門人，居然當眾抱著一個女子離場！
“寧總...“沈念晴虛弱地抗議，“我可以自己走...“
“閉嘴。“寧毅的聲音緊繃，“你差點在眾目睽睽下暈倒?！?/p>
他大步穿過走廊，踢開一間休息室的門，小心翼翼地將她放在沙發上，然后單膝跪地，解開她的珍珠項鏈。
“呼吸，“他命令道，“深呼吸?！?/p>
沈念晴努力照做，氧氣重新流入肺部，視線漸漸清晰。寧毅的臉近在咫尺，眉頭緊鎖，眼中是她從未見過的擔憂。
“那酒...有問題...“她艱難地說。
“我知道。“寧毅拿出手機撥了個號碼，“陳默，立刻到二樓貴賓休息室。帶上我的外套和沈博士的手包?！巴ｎD一下，“再讓廚房送碗熱湯上來。“
掛斷電話，他轉向沈念晴，“能描述一下癥狀嗎？“
“頭暈...四肢無力...但意識清醒...“沈念晴努力集中精神，“不像是普通醉酒...“
“GHB?！皩幰阋а狼旋X，“俗稱約會強奸藥?！?/p>
沈念晴倒吸一口冷氣，“寧遠他...“
“不會是他親自下的藥，太冒險了?！皩幰愕穆曇衾涞孟癖?，“但他一定知情?！?/p>
一陣寒意順著脊背爬上，沈念晴突然干嘔起來。寧毅迅速拿來垃圾桶，一手扶著她的肩膀，一手輕拍她的背。
“吐出來會好受些?！?/p>
沈念晴羞愧難當，眼淚不受控制地涌出。她精心準備的晚宴，就這樣毀了，還讓寧毅當眾出丑...
“對不起...“她哽咽道，“搞砸了您的晚宴...“
“噓。“寧毅出人意料地柔聲說，“不是你的錯?！?/p>
陳默很快送來外套和手包，還端著一碗熱氣騰騰的雞湯。寧毅親自接過，舀了一勺吹涼，“喝點湯，能稀釋胃里的藥物?！?/p>
沈念晴受寵若驚，乖乖張嘴。湯很鮮美，溫暖的感覺從胃部擴散到全身。寧毅喂她的動作異常耐心，與平日里雷厲風行的形象判若兩人。
“為什么...“沈念晴小聲問，“為什么寧遠要這么做？“
寧毅的手頓了一下，“他想讓我當眾失態，或者...讓你出丑。“眼中閃過一絲陰霾，“更可能是沖我來的。你只是工具?！?/p>
沈念晴心頭一刺。工具。這個詞不久前寧遠也用過。
“能站起來嗎？“寧毅問，“我們回家。“
“回家“這個字眼讓沈念晴心頭微顫。她試著站起來，腿還有些發軟，但已經能自主行動。寧毅為她披上他的西裝外套——那上面還殘留著他的體溫和淡淡的龍涎香氣。
他們沒有回宴會廳，而是直接從員工通道離開。寧毅的邁巴赫已經等在側門，陳默識趣地坐進了副駕駛，把后座空間留給他們。
車子駛入夜色，沈念晴靠在窗邊，藥效還未完全消退。寧毅遞給她一瓶水，“多喝水，加速代謝?！?/p>
“謝謝?！吧蚰钋巛p聲道謝，猶豫了一下，“周教授那邊...“
“已經解釋過了?！皩幰阏f，“他很理解，還讓我轉達問候?！?/p>
沉默在車內蔓延。沈念晴偷瞄寧毅的側臉——在窗外流動的霓虹燈下，他棱角分明的輪廓顯得柔和了些，但緊抿的嘴唇仍顯示出壓抑的怒火。
車載音響正在播放一首鋼琴曲，沈念晴下意識跟著哼了兩句。
“你喜歡肖邦？“寧毅突然問。
“嗯，尤其是這首《夜曲》?！吧蚰钋缬行@訝，“寧總也聽古典樂？“
“偶爾?！皩幰愕氖种冈谙ドw上輕輕敲打節奏，“我母親是鋼琴老師。“
這個意外的個人分享讓沈念晴心頭一暖。她從未想過寧毅會有這樣的家庭背景，媒體總是把他描繪成一個冷酷無情的工作機器。
“我小時候學過六年鋼琴，“她輕聲說，“但天賦有限，只會彈些簡單的曲子?！?/p>
“《夢中的婚禮》？“
“你怎么知道？“沈念晴瞪大眼睛。
寧毅唇角微揚，“猜的。那是最常見的業余八級曲目?！?/p>
兩人相視一笑，氣氛突然輕松起來。沈念晴發現，褪去商業巨子的光環，寧毅笑起來時眼角會有細小的紋路，讓他整個人鮮活了許多。
車子在她公寓樓下停穩，寧毅堅持送她到門口。
“明天休息一天?！半娞堇?，他不由分說地安排，“我會讓醫生上午來檢查。“
“不用了，我已經好多了...“
“這不是請求，沈博士?！皩幰阌只謴土四欠N不容置疑的語氣，“GHB有后遺癥，需要專業觀察?！?/p>
沈念晴不再反駁。到了門口，她脫下西裝外套還給他，“謝謝您今晚...所做的一切?！?/p>
寧毅接過外套，手指無意間擦過她的指尖，兩人都像被燙到般迅速分開。
“沈念晴?！八币姷刂焙羝涿?，“今晚的事，我會給你一個交代。“
他的眼神如此專注，沈念晴幾乎忘了呼吸。直到電梯門再次關閉，她才回過神來，雙腿發軟地靠在門上。
手機震動起來，林薇的短信：“我看到新聞了！你和寧毅上財經版了！照片超模糊但所有人都猜你是誰！！“
緊接著是一連串新聞鏈接。沈念晴點開第一個，標題赫然寫著《寧氏集團掌門人攜神秘女子離場，疑似新戀情曝光》，配圖是寧毅抱著她走出宴會廳的模糊側影。
她正想回復，一個陌生號碼突然來電。
“喂？“
“念晴，是我?！耙粋€熟悉的老者聲音響起，“周志鴻。我從寧毅那兒要了你的電話。“
“周教授？“沈念晴驚訝地坐直身體。
“聽著，孩子，我長話短說?！爸苤绝櫟穆曇敉蝗粔旱?，“離寧氏遠一點，尤其是寧毅。三年前調查他們集團的那個分析師，死因不是意外車禍?！?/p>
沈念晴渾身血液瞬間凝固，“什么...意思？“
“你是個聰明姑娘?！爸苤绝檱@了口氣，“有些數據迷宮，進去就出不來了。保重。“
電話突然掛斷，留下沈念晴呆坐在黑暗中，手心里全是冷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