預產期前兩周，小糖半夜被一陣鈍痛驚醒。窗外暴雨如注，她摸到床頭手機時，發現楚臨那側的被窩是空的。

書房門縫透出微光，推門進去時，楚臨正對著三塊顯示屏瘋狂敲代碼，眼鏡片上反射著密密麻麻的數據流。

“又胃疼了？“她扶著門框問。

楚臨猛地轉身，膝蓋撞到桌角也顧不上：“宮縮？“

“演習性宮縮而已。“小糖剛說完，一陣更劇烈的疼痛突然襲來。她低頭看著順著腿內側流下的透明液體，大腦空白了一秒：“......羊水破了。“

楚臨的動作突然變得極有效率——他一手撥通醫院電話，一手點開手機里的《緊急預案》，同時用腳勾過早已準備好的待產包。小糖甚至注意到他給掃地機器人設置了“立即清潔“指令。

“楚臨。“她抓住他發抖的手腕，“你呼吸過度了。“

他這才發現自己在無意識地屏息。雨聲轟鳴中，兩人額頭相抵，共享著同一片顫抖的呼吸。

---楚臨的呼吸聲在暴雨中格外清晰。

他握著方向盤的指節發白，車載空調明明開著23度，后背的襯衫卻已濕透。雨刷器在擋風玻璃上瘋狂擺動，規律的機械聲與他紊亂的喘息形成詭異的重奏。

“......每分鐘呼吸頻率42次。“

大腦不受控制地跳出這個數據時，楚臨猛地咬住下唇。血腥味在口腔蔓延，卻壓不住太陽穴突突的跳動。副駕駛座上，小糖壓抑的呻吟像細針戳刺著他的神經。

“右轉300米后到達目的地。“導航機械的女聲響起。

他踩油門的腳不受控地顫抖，儀表盤指針在限速邊緣瘋狂搖晃。雨幕中，醫院的紅十字標志如同幻影般明滅不定。

“楚臨！“小糖突然抓住他的手腕，“你開過頭了！“

急剎車讓輪胎在積水路面劃出刺耳鳴叫。楚臨的額頭重重磕在方向盤上，眼鏡歪斜著掛在鼻梁。他感覺肺葉像被真空泵抽干了空氣，耳膜鼓脹著尖銳的嗡鳴。

“吸氣......呼氣......“小糖冰涼的手覆上他劇烈起伏的后背，“跟著我的節奏......“

楚臨的視線模糊成片。他看見小糖蒼白的嘴唇在動，卻聽不清聲音。雨聲、心跳聲、自己短促的喘息聲在顱內混成混沌的漩渦。直到冰涼的雨水透過車窗縫隙濺在頸后，他才驚覺自己竟在無意識地重復當年學潛水的呼吸法——

**吸氣四秒，屏息七秒，呼氣八秒。**

這個被他編入潛水教學程序的數據，此刻正以代碼般的精準重啟他的身體機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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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hapter2：數據牢籠**

產房走廊的白熾燈管發出細微電流聲。

楚臨站在待產室門口，智能手表持續震動報警。他扯松領帶，卻發現手指僵硬得解不開紐扣。監護儀發出的規律滴答聲如尖刀切割神經，每個數字都在他視網膜上燒灼出代碼般的印記：

**宮縮間隔：2分17秒

胎心率：148bpm

血氧飽和度：98%**

“楚先生？“護士遞來簽字板，“這是無痛分娩同意書......“

鋼筆在紙上劃出扭曲的痕跡。他盯著“風險告知“條款，突然想起上周模擬分娩時，VR程序里那些血淋淋的并發癥數據——胎盤早剝發生概率0.6%，羊水栓塞死亡率60%......

“楚臨！“小糖的呼喊穿透鎮痛泵的嗡鳴。

他沖進產房時被門檻絆了個踉蹌。小糖的頭發被汗水黏在額角，監護電極貼在她隆起的腹部，隨著宮縮起伏如暴風雨中的海浪。

“胎心下降了！“助產士突然喊道。

楚臨的呼吸再次失控。他看見超聲屏幕上的臍帶像毒蛇纏繞著那個小小身影，心率曲線在顯示器上跌出懸崖般的陡坡。

“臍帶繞頸兩周，準備剖......“

“等等！“他的聲音沙啞得不像自己，“繞頸位置在枕后位，胎兒耳廓朝向母體左側，如果采用膝胸臥位配合聲波引導......“

整個產科團隊驚愕的目光中，楚臨點開手機里的三維模擬程序。這是他偷偷掃描了上百份醫學影像構建的模型，此刻正以0.01秒的延遲同步現實胎位。

“給我兩分鐘。“他的手指在屏幕上快速滑動，“聲波頻率調至18000Hz，持續時間15秒間隔......“

沒人注意到他的白大褂穿反了——那是剛才在更衣室顫抖著換衣服時犯的錯誤。0

地下車庫的感應燈壞了。楚臨打著手電筒倒車時，小糖看見他后頸的汗珠在冷光里閃爍。

“別怕。“他說，聲音卻比平時高了八度，“根據數據，初產婦平均......“

“楚臨。“小糖捏緊安全帶，“你再背醫學統計，我就把草莓大福全喂周奕。“

雨刷器在擋風玻璃上劃出徒勞的弧線。某個紅燈前，小糖發現楚臨正在檢索“如何闖紅燈不扣分“，立刻一巴掌拍掉他手機：“給我老實開車！“

醫院急診燈牌在雨幕中如同燈塔。楚臨剛踩下剎車，值班護士已經推著輪椅沖出來——三天前他來“踩點“時，給產科全體送了定制版草莓蛋糕。

“胎心監護！“護士利落地扶小糖上床，“宮口開三指了！“

楚臨的智能手表突然發出尖銳警報——心率140。

待產室的掛鐘指向凌晨四點。小糖咬著鎮痛呼吸器，看楚臨第17次調整病床高度。

“你能不能......“陣痛間隙她虛弱地踹他，“安靜坐十分鐘？“

楚臨僵住，突然從待產包里掏出個U盤：“要聽《草莓棉花糖》remix版嗎？“

“現在？!“

“有鎮痛效果。“他調出研究論文，“實驗組聽定制音樂的產婦......“

一陣劇烈宮縮打斷了他的學術報告。小糖疼得蜷成蝦米，恍惚聽見監護儀發出異常警報。

“臍帶繞頸兩周！“醫生皺眉看著超聲，“準備剖宮產。“

楚臨的臉色瞬間慘白。小糖正想安慰他，卻見他突然攔住主治醫師：“請等等。“

他掏出手機點開某個APP，屏幕上立刻呈現出三維胎位圖——那是他偷偷開發的胎兒監測程序。

“繞頸位置在這里。“他放大圖像，“如果產婦采用膝胸臥位，配合胎兒生物反饋訓練......“

整個產科團隊震驚地看著這個眼鏡反光的IT男。五分鐘后，超聲顯示繞頸松解了一周半。

“繼續觀察。“醫生拍拍楚臨肩膀，“你該轉行學醫。“

小糖在鎮痛劑的迷霧中抓住重點：“你什么時候開發的這個？“

楚臨耳尖發紅：“......備孕第37天。“

當第一縷晨光穿透雨云時，產房里響起清亮的啼哭。

“女孩！“護士將渾身胎脂的小家伙舉起來，“3.2公斤，APGAR評分10分！“

小糖精疲力竭地歪著頭，看見楚臨剪臍帶的手抖得像風中的樹葉。當護士把嬰兒放在他懷里時，這位能黑進任何系統的天才僵成了雕像。

“支持一下她的頭......“護士剛指導到一半，突然愣住——嬰兒的小手緊緊攥住了楚臨的食指。

一滴水珠落在寶寶額頭上。小糖過了三秒才意識到，那是楚臨的眼淚。

“她比模擬影像漂亮多了。“他聲音沙啞，“眼睛像你。“

小糖想吐槽他這時候還搞數據分析，卻發現自己哭得看不清女兒的臉。

當第一聲啼哭刺破黎明時，楚臨的眼鏡蒙著厚重水霧。

護士將那個粉紅色的小肉團放在他臂彎時，他感覺自己抱住了全世界最精密的量子計算機——如此脆弱，又如此不可預測。嬰兒的體溫透過無菌毯滲入他冰涼的皮膚，像一捧融化的草莓冰淇淋。

“支持住頭部......“助產士話音未落，奇跡發生了。

那只不及他拇指大的小手突然張開，精準攥住了他懸在空中的食指。楚臨的呼吸驟停——嬰兒的掌心柔軟得像云朵，卻帶著不可思議的力度。他曾在實驗室測試過機械手的抓握力，此刻卻覺得任何數據都蒼白無力。

“她......“他的喉結滾動著，“她比模擬影像輕了37克。“

小糖虛弱的笑聲從產床傳來：“這時候還搞數據分析？“

楚臨沒說話。他感覺有溫熱的液體滑過鼻梁，在鏡片上暈開彩虹似的光圈。嬰兒突然睜眼，漆黑的瞳仁映出他狼狽的臉——亂糟糟的頭發，歪斜的眼鏡，還有懸在下巴將落未落的淚珠。

那只小手又緊了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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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hapter4：呼吸同步**

住院部的晨曦透過百葉窗，在保溫箱上劃出金線。

楚臨僵坐在椅子上已經兩小時十七分鐘。他的左手維持著古怪的姿勢——食指被保溫箱里的小家伙緊緊攥著，右手舉著平板電腦記錄數據：

【06:32握力持續時間創紀錄（47分18秒）

07:15首次自主轉頭（左偏15度）

07:49對紅色光源產生反應（疑似遺傳性草莓偏好）】

護士第三次來勸他休息時，發現這個IT精英正用膝蓋夾著奶瓶溫奶，嘴里還哼著走調的《二進制搖籃曲》——那是他通宵編寫的胎教程序之一。

“楚先生，您需要......“

“聲量降低30分貝。“他盯著女兒翕動的鼻翼，“她在REM睡眠期。“

小糖坐著輪椅出現在門口時，看到的就是這樣一幕：楚臨的襯衫領口沾著奶漬，智能手表因為久坐不動發出健康警告，而他的食指仍被女兒攥在掌心，像被程序鎖定的機械臂。

“她該喝初乳了。“護士輕聲提醒。

楚臨的身體突然僵硬。他嘗試抽回手指的動作謹慎得像在拆彈，嬰兒卻發出不滿的哼唧。最終他不得不保持別扭的姿勢，用三根手指完成解襁褓、測體溫、換尿布等一系列高難度操作。

“你知道嗎？“小糖笑著擦掉他鼻尖的汗珠，“你現在的呼吸頻率和她同步了。“

楚臨低頭看向智能手表——果然，兩人的呼吸曲線在屏幕上完美重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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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hapter5：無限循環**

深夜的育嬰室像被施了魔法。

楚臨的眼鏡滑到鼻尖，繡花針在夜燈下拖出細長的銀影。他正在修補女兒抓破的草莓肚兜——白天那場“握力測試“的意外成果。

“第27針。“他喃喃自語，線頭卻再次打結。外婆教的“雙面繡“技巧在指尖化作一團亂麻，就像他此刻的心跳。

保溫箱里傳來細微響動。當他湊近查看時，一只小手突然穿透襁褓縫隙，精準抓住他垂落的領帶。

“這次是右手。“他打開手機備忘錄，“抓握持續時間突破......“

文字突然卡住。女兒的眼皮微微顫動，睫毛在他呼吸的氣流中輕顫，像蝴蝶抖落晨露。某種超越數據的東西在胸腔膨脹，沖垮了所有理性防線。

智能手表再次發出呼吸過速警報，楚臨卻放任自己沉溺在這甜蜜的失控里。他想起那個暴雨夜的過度呼吸，此刻卻覺得，或許有些程序本就不該被完美執行——

比如愛情。

比如生命。

比如此刻女兒攥著他手指的力度，正以0.01牛頓/秒的速度，在他心臟刻下永不消逝的代碼：

```

while(father_love==true){

baby_grip++;

}

住院部走廊上，周奕拎著巨型草莓花束鬼鬼祟祟張望。

“902床家屬！“護士突然喊，“嬰兒室需要你們確認......“

她的話戛然而止。透過玻璃窗，所有人看到這樣一幕——

病床上的小糖睡得東倒西歪，懷里蜷著個草莓襁褓。而從來西裝革履的楚臨穿著皺巴巴的居家服，正用繡花針笨拙地修補女兒被口水沾濕的小帽子。他腳邊散落著七八個失敗的線團，陽光透過窗簾，將那些亂糟糟的針腳照得閃閃發亮。

保潔阿姨默默拍下這一幕，發到業主群：【新課題：論IT男轉型繡郎的可能性】

當天下午，楚臨的《育兒數據系統》悄悄更新了一條：

【Day1】

-哭鬧次數：7（5次因饑餓，2次不明）

-微笑次數：1（可能為面部神經反射）

-奇跡發生次數：∞

小糖發現這條記錄時，女兒正趴在楚臨胸口酣睡。他單手護著那小小的后背，另一只手還在修改尿布更換提醒程序，眼鏡歪在一邊也顧不上扶。

“錯了。“小糖輕聲說。

楚臨疑惑抬頭。

“微笑次數。“她指著自己剛拍的照片——畫面里，睡夢中的楚臨嘴角上揚，而寶寶的小拳頭抵在他下巴上，“至少還要+1。“

窗外，暴雨初晴的彩虹橫跨天際。五十壇女兒紅在地窖里輕輕搖晃，仿佛在為新的故事干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