診所黑漆漆的。

湯姆有些奇怪。

他剛出去吃飯。杰瑞還有個器械要處理，沒一起。吃完順手打包了個三明治回來，前后加起來不到半小時。

難道是杰瑞器械處理完出門了？不應該啊……出門也不至于把所有燈都關了。

他有所警覺。

把三明治放在桌上，順手拿了把剪刀往里走。

診所最外面是接診臺，往里走是簡易手術室，再往里是器械室和住的地方。

湯姆聽到“嗚嗚”聲，像是被人捂住嘴，從喉嚨里發出的求救聲。

他放慢了腳步，把手上的剪刀握得更緊了……

等到了器械室，見杰瑞被捆著跪在地上，一個勁沖他搖頭。

他意識到了什么，但太晚了。

有人一腳踹在他背上，他向前撲去，栽倒在地。來人立刻踩在背上，迅速把他的四肢綁在一起。動作干脆利落。

就這樣，湯姆和杰瑞被綁著排排跪。

來人又給湯姆嘴巴封上了膠帶，這才開燈。

等開了燈，他嚇傻了。

這這這……是見鬼了？

陸棘坐在凳子上，一手吃著湯姆剛帶過來的三明治，一手拿著手術刀來回把玩。

兩個小時前，陸棘在垃圾場醒來，成了安娜·克里斯。除了“陸棘”這個名字外，就各種擊殺技巧，其他什么都不記得……

一度讓她懷疑，自己是不是個罪大惡極的通緝犯。

不等她想明白，一場“垃圾場大逃亡”接踵而至。

一群垃圾處理機器人追在她身后，不停喊：“發現保密級軍用神經，呼叫總部支援！”

陸棘一個沒注意，腳下踩空一步，被它們按在地上。脖子上傳來一股劇痛，剛做好的神經接口被弄斷了……

最后費了九牛二虎之力，從這些機器人手里逃了出來，陸棘拼盡全力沖出了垃圾場。

跑了好一段路，才發現背后沒了聲響，回頭一看，那群機器人在垃圾場門口不甘地揮舞著機械臂。它們大概是有活動范圍限制，出不了垃圾場……

氣還沒喘勻，就開始眼冒金星。

餓的。

剛才“生死邊緣”，沒顧上。現在餓得頭暈眼花。

想買點營養液，打開賬戶一看：6星際幣。

一瓶最便宜的果蠅幼蟲蛋白液都得60星際幣！

無奈，陸棘只能在安娜的腦機里翻找，最后發現了一張大額賬單——70萬星際幣——指向這個診所。

于是就有了剛才的場景。

人嗎，餓瘋了，什么都干得出來。

三明治吃得差不多了，陸棘隨意找了條毛巾擦了擦手，說道：“知道為什么來找你們嗎？”

兩人對視一眼，齊齊搖頭。

陸棘站了起來，開始在托盤里來回擺弄著手術刀，像在挑選趁手的武器。

乒乒乓乓的聲音在安靜的夜里，顯得格外刺耳。

選了個大小適中的，很合手。拿著手術刀在兩人身上比畫：“還是你們覺得，我應該死了，不可能找上你們？嗯？！”

冰冷的刀背劃過脖頸，引起一陣戰栗。兩人意識到眼前的人大不一樣，真有可能會下手割了他們的脖子，這才急切地想解釋。但嘴巴被醫用膠帶封著，嗚嗚半天也說不出一句完整的話。

陸棘拿手術刀指著矮小的那個：“要不你來說？”說著，拿起手術刀打算劃開嘴巴上的膠帶：“不過你別亂喊啊，你要是喊一句，我就扎他一刀……”

湯姆睜大眼睛不可置信，嘴里瘋狂嗚嗚嗚……心想：他喊你扎他啊，扎我干嘛？

杰瑞看了眼湯姆，點了點頭……

陸棘拿著手術刀開始切嘴上的膠帶，杰瑞盡量把嘴巴張開。才切了小小一個口子，杰瑞立刻說：“好了好了……”生怕鋒利的手術刀碰到嘴角。

這口子，說話都費勁更別提喊人了。

“安娜大美女，我們真不是故意把你丟去垃圾場的，實在沒辦法啊……”

陸棘想問的不是這哦，但沒想到杰瑞開口就爆了這么個料。

她拿著手術刀，抬起男人的下巴：“繼續……”

杰瑞剛想張口，被旁邊的湯姆打斷。男人雙膝蹭到陸棘身邊，嘴里嗚嗚嗚嗚的，急切地想說話。

“你閉嘴，讓他說……”

杰瑞張了張嘴：“額，你還是讓他說吧，手術是他做的……”

陸棘看了看瘦小的杰瑞，又看了看大塊頭的湯姆。

杰瑞看著她的表情，挺了挺胸，有些自豪：“我是機械師，所有機械都是我改造的。他才是醫生……”

湯姆嗚嗚嗚不停。

陸棘把他嘴上的膠帶也劃開。

湯姆：“安娜大美女，把你丟去垃圾場真是情非得已。當時做完手術，你就陷入深度昏迷。我們以為是神經融合的排斥反應，一般這種活不了，就算活了大概率也會成為植物人……你也知道，診所根本沒法給一個植物人供能，又怕被人發現……畢竟診所不能做接口手術的……”

也就是說，當時安娜還沒死，就被丟去了垃圾場？！

陸棘眼神不由得暗了暗。這種人沒什么道德，說的話估計也是謊話連篇。

“知道我為什么要做手術吧……”

“知道知道！報軍校……軍校要求提前做神經接口手術，就是把人造神經嵌入脊柱，再留好連接口的手術……如果沒有神經接口，進了學校就沒法操控機甲……”杰瑞連忙開口。

報考軍校對安娜很重要。

安娜爸媽死的早，給她留了顆星球：克里斯星。因為未成年，管理權交給了她叔叔，也是她的監護人魯門·克里斯。

但財帛動人心。

安娜馬上20歲成年了，魯門卻不肯移交星球的管理權。

她這才想報考軍校，狐假虎威，借軍方背景拿回管理權。

為了報考軍校，安娜可謂是背水一戰。身上所有的存款全拿來做接口手術了。

這才有了只剩6星際幣的陸棘。

今天來找他們，就是要為自己爆點金幣，榨出點生活費，順便幫安娜報個仇……

陸棘蹲下，用手術刀背，在杰瑞身上滑動著，嚇得他渾身起了一層冷汗：“我可查了，正規接口手術可用不了這么多。”說著把手術刀滑向杰瑞的機械臂：“70萬，退我。不然就卸了你這條機械臂賣廢鐵……”

杰瑞嚇傻了，慌張道：“70萬都花了，沒錢退你……”

陸棘轉身盯著他們，眼神冒火，拿起刀就要刺下來……

兩人嚇得往后瑟縮了下：“真的沒錢了……我們把賬單給你看。”說著把賬單傳給了陸棘。

大頭在購買材料和器械上。

但加上其他，零零總總有75萬。

她立刻甩了兩人一巴掌：“貼錢給我做手術？！當我傻子嗎？”

“沒騙你。”杰瑞顫抖著嘴唇，很害怕的樣子：“真沒騙你。我們是想拿你的案例做個投名狀。正常報星際聯邦大學，一年學費得100多萬，我們交不起。但如果你的案例獲獎了，我們能走特招，免學費！”

陸棘根本不信他們的話：“我管你70萬是不是全用了，現在，立刻，馬上，還錢！”說著揚起刀子就要往下扎。

“真的，真的沒有錢……”杰瑞叫得跟殺豬一樣。

湯姆見陸棘不是在開玩笑，立刻蹭到她腳邊：“但我們能給指條賺錢的路子。”

陸棘放松了衣領，手術刀卻沒放下，看向湯姆：“什么路子？”

湯姆：“有兩條。一條是你的神經！”說完緊張的看著陸棘。

陸棘不明所以：“我的神經？”

湯姆：“對，你的神經！你嵌入的這條神經，當時掃不出編號。這種神經要么是條壞的，要么是屬于保密級的……”

陸棘抓住了關鍵詞：保密級？

剛才垃圾場的那群機器人也說的是“保密級”……

陸棘：“什么是保密級？”

陸棘裝著一副洗耳恭聽的樣子，一邊在腦機里查“保密級神經”信息。

保密級神經，又稱保密級軍用神經，傳輸效率高出通軍用神經數百倍，戰場上，極大的增強了配置者的生存幾率。之所以稱保密級，是所有信息傳輸過程都是加密的，只有知道對應的特定編碼才能識別。一般用于集團軍高級軍官。不過這種級別的軍官一旦陣亡，神經會被第一時間會被收回，能流到市場的，寥寥無幾。

湯姆還在試圖勸說：“這東西在黑市上，有價無市！如果把它取出來，賣幾個億都不為過……”

湯姆的眼睛越說越亮，陸棘的眼神越聽越冷，嘴角翹起不易察覺的諷刺。

安娜·克里斯真是只不諳世事的小白兔。對面兩人做手術，根本沒打算讓她活著，單純拿她練手。畢竟沒有編號的神經大概率是條廢神經。能碰上保密級的軍用神經，估計是安娜父母在地底下給各路神仙磕了無數個頭求來的吧……

現在他們又開始忽悠她取出神經。

呵，只要上了手術臺，就是人為刀俎我為魚肉。能不能下來，得看他們的善心。

至于善心，他們肯定沒有。

短暫的沉默，讓男人心驚膽跳，額頭滲出細密的汗。

陸棘坐回了凳子上，冷漠的看著他：“還有呢？”

湯姆吞了吞口水。比起剛才高高舉起刀的樣子，他更害怕現在的她，總感覺有不得了的事情要發生：“雇傭兵。高薪而且做滿一年，去軍校能直接從少尉做起。”

呵，又是個送死的工作。

陸棘：“還有其他的么？”

湯姆搖搖頭。

“好。”說完陸棘朝角落走去，拿起手術電鋸。

湯姆和杰瑞驚恐地睜大眼睛：“你要干什么？”

杰瑞：“求求你，別殺我們！”

“……”

陸棘舉起電鋸，又突然放下。

兩人頓時松了口氣，感覺自己有救了！

下一秒卻見陸棘穿上了醫用白大褂，拿起電鋸朝他們走來——她只是怕弄臟衣服而已……

此時，垃圾場外停著一輛紅旗牌飛車。男人坐在后座，渾身包裹納米防污外套。他留著狼尾長發，梳著大背頭，露出光潔的額頭。

男人看起來只有24、5樣子，可眼神卻透出與外表截然不同的成熟。

垃圾場內，電子狗四處掃描，一寸寸翻找、排查，連垃圾銷毀滾輪齒縫中的殘渣也不放過。

一男子走了過來，敲開車窗：“翻了三遍了，沒有找到。”

男人扯起嘴角：“消失了十年，都以為她死了。沒想到今天還能出現在垃圾場里……”

男子：“會不會是機器人掃描錯誤？”

男人：“寧可錯殺，不可放過。周圍的監控查了么？”

男子搖了搖頭：“監控昨天晚上11點被黑了。現在還沒恢復。”

“呵。有意思。”男人冷笑道：“封鎖消息，別讓另外兩大集團的知道任何信息……”

“小少爺那邊？”

男人：“也不能透露。”

男子：“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