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棘在一具小小的身體里。
小女孩抱著大大的兔子玩偶,襯得人格外瘦小。推開對她來說略顯厚重的大門,一間琴房映入眼簾。
琴房有一面很大的窗戶,窗戶正對著的花園,窗戶旁放著一架光亮的鋼琴,坐在鋼琴前微微側頭就能看見窗外一大片藍色的鳶尾花。
老人對著鋼琴坐著,也不彈琴,只是坐著,看著鋼琴上的照片發呆。
照片上的女人40來歲,容貌算不上絕美,但氣質溫婉。
他一遍遍撫摸著照片。
見女孩進來,順手把她抱在膝上,開始教女孩彈琴。
“哆哆嗦嗦啦啦嗦,發發咪咪瑞瑞哆……”
琴房里傳來稚嫩的琴聲。
但彈了沒一會,女孩就不彈了。她摸了摸老人濕潤的眼角:“爺爺,他們不都說我們很富有么?為什么你還這么哀傷?”
老人摸了摸女孩的腦袋:“越富有就越貧窮?!?/p>
女孩側頭看著他:“我聽不懂?!?/p>
老人側頭看向窗外鳶尾花:“當物質世界無法繼續探索,人會開始追求精神世界,可越探索越發現,人性不堪一擊?!?/p>
小女孩依舊一臉懵懂。
老人牽起女孩的手,在琴鍵上來回彈:“所以人的靈魂要有寄托?!?/p>
“哦……上帝,上帝是靈魂寄托”,女孩眼睛亮晶晶的看著老人,“我看月月姐姐經常向上帝禱告,禱告完了說自己找到了靈魂歸宿!”
老人又看了看鋼琴上的照片:“不,爺爺的寄托是奶奶?!?/p>
女孩聽著眉毛蹙在了一起,她很不理解:“但奶奶不是死了么?”
下一瞬,眼前景象忽的變了。
陸棘還沒反應過來,一頓怒罵兜頭蓋來:“跟你說了多少次!多少次??!星球環境不一樣,孕育的生命形態也不一樣,不能根據以往的邏輯和經驗處理,你聽進去了沒有?!”老人手上拿著拐杖,一邊說一邊用拐杖敲地。
女孩才15、6的年紀,低著頭,不敢看老人。
當然不用看也知道老人現在一臉怒容,慈祥不在。
女孩被他罵得胸口像堵著一口氣,酸澀、眩暈感彌漫全身。
“出任務就該時時刻刻保持警覺,你居然能心大到在野外睡著……”老人繼續罵著……
陸棘聽不進去后面的話,她抓住了兩個關鍵字:睡著!
陸棘突然意識到,她現在在夢里,她也睡著了!
悶脹的感覺從胸口蔓延到脖子,似乎下一秒就要蔓延到鼻腔。
不!這不是夢!
是真實的感受!
下一秒她睜開眼睛。
渾身上下覆著個東西,像一條扁平的毯子,卻又能懂,將陸棘裹著,越纏越緊……
陸棘奮力掙扎著。
可這東西不斷在探索、纏繞、勒緊,像要把她的骨頭碾碎;手邊觸到的地方,滑膩又有彈性。
它是地衣獸,是蘑菇,也是動物。
陸棘轉頭看向旁邊的人和機甲。
眼看地衣獸就要蓋住機甲出氣口,陸棘奮力掙脫。
但還是晚了一步。
出氣口被蓋住后,觸發機甲保護機制,自動停機了。
陸棘沖向機甲,試圖重新開啟制氣系統。
但刺激性的胺類味道已經漫入鼻腔。
她努力保持清醒,可是沒有用,她沒法控制自己的腦子和身體。
她走向懸崖邊,跳了下去!
水瞬間沖向鼻腔和肺。
她想閉氣,阻止水再進入鼻腔,但做不到。
已經灌進肺里的水促使人本能的收縮橫膈肌,以把水從肺里咳出來,卻只能讓她又嗆了幾口水。
恐慌和絕望涌上心頭。
她覺得,下一刻,她就得死在這了!
身體里的氧氣越來越少。
陸棘的意識開始模糊。
可是,她不能死。
對!不能死!
她還不知道自己是誰,還沒有弄清楚為什么會做那些奇怪的夢,也還沒有幫安娜拿回她的星球……
還有……還有……思緒頓了頓,還有一件很重要的事情沒有做,她不能死。
我要活下去,活下去!她在心里吶喊。
沒有哪一刻比現在更想活下去!
這時在洞里的“深?!北犻_了眼,縱身跳進水里,一把將意識模糊的陸棘從水里撈起,放在岸邊。隨后又陷入了“沉睡”。
“咳……咳咳……”上岸后,陸棘劇烈咳嗽,一邊咳一邊吐水。
等意識完全回籠,強烈的饑餓感涌了上來。跟之前面試時一樣,是腦機使用過度的不適感。
她趕緊爬進機甲倉,操縱著機甲回到庇護所。
庇護所里,兩集團軍依舊昏迷著,只是他們被地衣獸纏得越來越緊,呼吸困難,臉色成青紫色。反而是裝著虛狼獸的安全氣囊安然無恙,雖然上面也覆滿了地衣獸。
陸棘趕緊抽出鋼劍劃開兩人身上的地衣獸,動作極輕,生怕劍尖傷到了他們。
等他們臉色正常,她松了口氣,整個人虛脫了般,坐在地上。。
腦機里彈出信息:檢查到您的血糖過低,請盡快補充糖分。
陸棘從操作倉里,爬了出來。兩條腿落地時像踩上了棉花,腿軟的不像話。
深一腳淺一腳的走向營養劑,抖著手撕開包裝,一口氣喝了兩三瓶,才緩了過來。
腦子終于能轉了,開始分析起前因后果。
看著像睡著一樣的“深?!?,結合自己的身體狀況,不難得出結論:她居然用腦機操縱了機甲下水來救她。
下一刻,她突然意識到了一件事:她清醒了!
說著走向崖邊,低頭看著下方散發著幽藍光的潭水。
難道是嗆的那幾口水?
概率很大。但沒法下結論。
除非能找到一個同樣吸入胺類化合物的人試試。
遠處的山谷依舊美輪美奐。
可這個陌生星球,夜晚似乎比白天更危險。
經過剛才的瀕死時刻,她深切的意識到:落單,在這里,太危險了。
她得去找麻雀和青鷹。
轉頭看向地上的兩人,又看了看在安全氣囊里安然無恙的虛狼獸……
她拿出兩個中號的安全氣囊,把人放進去,又放進去兩支營養液。
思前想后,用空的營養液的管子裝了兩支潭水,一齊放了進去,這才爆開安全氣囊。
在起身去營地找青鷹他們匯合前,陸棘用樣品袋裝了大半袋子潭水,帶過去。
萬一有用呢……
等到營地時,這里一片混亂。
營地選在一片大平原,四處很空曠,只要有危險靠近,立刻就能發現。
離營地還有一段距離,陸棘已經看見了他們。
黑色夜幕下,一群人舉著燒著木棍揮舞,很顯眼。
黎夢腦機突然收到一條信息。
點開,是5、6個小時前陸棘編輯給她的匯報信息。
她反應過來陸棘可能就在附近,立刻抬頭看向夜空。
空中有個迅速移動的光電點,接著光點從一個變成兩個。
黎夢認出來是飛行態的機甲。她立刻往前沖,朝機甲比手勢。
夜色有點暗,離得很近了,陸棘才發現地上的黎夢。
見她揮手,以為是在向她招手歡迎,立刻又加快了速度。
黎夢見狀,得,又是一個理解錯她意思的。
趕緊接上腦機:“陸棘,你別過來。”
陸棘趕緊降速,開始在營地上方盤旋。
“怎么了?”她不解的問。
“我們遇見了星獸群,所有設備都被破壞了……”
“什么星獸,破壞力這么強?”陸棘飛得不算高,底下的營地一覽無遺,她并沒看見什么特別高大的星獸。
“嚙齒類星獸,也不知道牙齒是什么做的,把機甲跟設備都咬壞了,現在宙斯帶著幾個人還在修發射器,希望能趕緊聯系上空間站?!崩鑹羧嗔巳嗝夹?。
這些嚙齒類的星獸很小,破壞力很強,橫沖直撞,碰上什么啃什么,加上數量龐大,防不勝防。每次機器剛修好這里,那里又被咬壞了……
信號器一直修不好,聯系不上空間站,也聯系不上散落各地的雇傭兵,也不知道還有多少人活著……
不過就算聯系上空間站,派下來星艦,估計只要落地,也會很快被啃壞。
“放把火燒行不行?這種情況別管什么縱火罪了……”
黎夢搖搖頭:“不行,它們的洞穴在很深的地底下。就現在的地理環境,先不說放火燒不燒得起來,就算放了火,也燒不到它們?!?/p>
“有沒有試過在機器上涂麻醉劑藥倒它們?”
“該想的辦法都想過了,數量太多,就算藥倒了這只還有成千上萬只……”一陣深深地無力感在黎夢心里蔓延,“當務之急是修好發射器,先離開這里。”
突然有人從人群里沖了出來。
不斷尖叫。
黎夢趕緊撿起燒著的棍子過去。
只見男人身上有三四只巴掌大小的嚙齒星獸,在他身上亂躥。
周邊幾人趕緊拿著燒起的棍子驅趕。
這些星獸倒沒找到咬人的機會,碰上熱源就趕緊躥走了。
“陸棘……”驅趕完星獸,黎夢抽出空安排陸棘行程:“你先找個安全的地方呆著,等發射器修好,我們召來星艦你再過來。能用的機甲不多了,你不能再折在這里……”
來之前,陸棘以為聯系不上營地的人,是和他們一樣,吸入了胺類致幻氣體,失去了意識……
現在看來,星球的情況相當復雜,包括地貌、生態等等……
她覺得自己和下面這群里人被引入了一場死局。
但,她陸棘,不能死,也不想死。
“黎夢,我有個辦法,你們那里有沒有可以用的壓縮機?”突然陸棘想到了一個辦法,也許可行!
它山之石可以攻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