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夕佳節(jié),街上的燈一片連起一片,化作千千萬萬的煙火,構(gòu)成這天下人間。
城門緩緩打開,馬車穩(wěn)穩(wěn)行駛在落下的積雪上,馬蹄和車轱轆所過之處濺起被碾碎的雪花。坐在馬車正中的貴婦人用手撐著頭假寐,車廂里全然不似外面那樣冷,坐在窗邊的年輕女子有條不紊地煮水沏茶。馬車不顛,后面樸素些的馬車?yán)镒诀吆痛质蛊抛樱囃饨杂惺绦l(wèi)駕車。
“娘娘,喝茶。”
女子溫聲端起一杯茶舉在貴婦人面前,趙太后睜開眼睛,抬手接過茶水。
宋時微收回手放在腿上,側(cè)過身撩開一角簾子,外面的火光就如此擠進(jìn)車廂里。
京城的富饒,果然不假。
富貴可迷人眼,亦可亂人心。
宋時微唇邊輕輕扯出一抹不明顯的笑,放下簾子把那些煙火隔絕在外。
“時微,如今太子適齡婚娶,你說這滿京城的貴女,有哪家的小姐能擔(dān)太子妃之位。”
趙太后問她,宋時微頓了一下,道:“太子殿下乃人中龍鳳,自當(dāng)要配京城第一貴女,民女蒲柳之姿,怎么敢妄論太子的婚事。”
趙太后抿唇笑笑不說話,意味深長的看了她一眼,宋時微又轉(zhuǎn)頭看向車窗外,心底的復(fù)雜也漸漸遮掩不住。
上輩子,她是和前來應(yīng)考的夫君一起來的京城。同樣的除夕夜,同樣的雪天,可那時的她,只是考生的未婚妻,中與不中,都決定了她未來截然不同的命運(yùn)。
十一歲那年一場大病幾乎要取了她的命,待到迷迷糊糊醒來,已經(jīng)是十二歲的春天,過往記憶全失,只留了些零零散散的。不過兩世都是如此,想來也是天定的因果。那場病傷了根本,讓她自此落下病根,也給了她搬進(jìn)寺廟清心養(yǎng)性的理由。
春夜,宋時微進(jìn)了老住持誦經(jīng)的佛堂,求他為自己看上一簽,不為榮華富貴,只為往后余生。
月色如水,老住持凝視她良久。
不問她為何抽出那樣的簽,也不驚異于她何時對京城了解甚多。
他只是轉(zhuǎn)了轉(zhuǎn)手上的珠串,說了句“阿彌陀佛”,上了三柱香求佛祖保佑,問道:“聽說昨夜施主夢魘,現(xiàn)在可好些了?”
燭火熹微,光影朦朧。
老住持笑語如昔,并非靈柩里冰冷青白的模樣。
宋時微垂下眼睫,險些落淚。
太后一心向佛,嫌棄皇城紛擾,離宮到了行宮尋個清凈,從鎮(zhèn)國寺請了座觀音像回宮。她缺一位名門貴女,為她誦讀佛家經(jīng)書。那差事在半年之后,將會落在宋家庶三女身上。
而宋三小姐也會因為太后的偏愛,毫無顧忌地對后面回京的她欺辱打罵。
可如今,面對太后的垂問,老住持引薦了宋時微。
畢竟還有誰,會比佛前燭火轉(zhuǎn)世的她,更適合誦讀佛經(jīng)呢?
宋家嫡女的身份,也只是錦上添花。
馬車從城門進(jìn)城到朱雀大街,再行駛進(jìn)皇宮,一路暢通無阻。皇宮里為了宴會而裝點(diǎn)上的紅綢刺眼,宋時微別過頭不再去看。
今夜的除夕宴會,注定會要熱鬧非凡。
東宮妃位空虛已久,陛下有意為太子定下太子妃人選,除夕宴明面上是皇家官眷同樂,實際上就是為太子相看。
只可惜,上輩子宋三小姐能有機(jī)會參加宴會,全是因為她是太后的人,這輩子站在太后旁的人成了宋時微,她一介庶女自然也就沒有機(jī)會來這。
太子是明和帝的嫡長子,只可惜紅顏易逝,先皇后生下太子后不久就撒手人寰一去不返,如今的皇后膝下各有一子一女,太子便由貴妃撫養(yǎng)。
“太子如今也到了婚娶的年齡了,臣妾斗膽一問,不知陛下可有何打算,也好叫臣妾這個為人母親的放心些。”
貴妃笑語盈盈,明和帝此刻也看向坐在下首的太子李睿,剛想說些什么,就聽見門口傳來一道極有威嚴(yán)的聲音,緊隨其后的就是通傳太監(jiān)扯著嗓子的喊聲。
“睿兒的婚事本宮已有定論,陛下日理萬機(jī),怎可因此等小事耗費(fèi)心神。”
“太后到——!”
眾人立刻止住聲音,站起身又跪下沖向門口低頭行禮,明和帝眼睛一亮,坐直了身子。
趙太后帶著兩個宮女走過眾人來到殿前,身后跟著的年輕女子停下,微微垂下頭不卑不亢的向明和帝行孔,一舉一動盡顯大家風(fēng)范。
“臣女宋時微,參見陛下,陛下萬福金安。”
眉目如畫,氣質(zhì)比蘭,沒有京城的富貴,卻沒有一絲一毫輸于在座貴女,禮儀更是挑不出一點(diǎn)毛病。
“母后,這是……?”明和帝疑惑。
趙太后聞言伸手拉起宋時微一只手,對她道:“時微,來。”
宋時微斂著眸子,輕輕應(yīng)了一聲“是”,就站起身挪了幾步走到趙太后身邊。趙太后抓著她的手,對明和帝道:“時微幼時歲便伴本宮左右,有本宮一手悉心教養(yǎng)長大,鎮(zhèn)國寺住持親口說她乃是佛前燭火轉(zhuǎn)世,本宮看那所謂的“災(zāi)星”也不過就是個錯論。時微賢良淑德、品貌端正,又是宋侍郎的嫡女,與睿兒身份正為相配。不若就趁眼下這除夕佳宴,陛下為他二人賜下一紙婚書如何?”
三言兩語就定下太子妃人選,不知道有多少大臣?xì)獾难腊W癢,貴女扯帕子扯到手紅。
多少雙眼睛在盯著東宮,就等著把自家的女兒送進(jìn)去。
宋家不過一個侍郎,官位沒有太低也沒有太高,少了一份后顧之憂,也不用擔(dān)心家世過卑配不上。更何況太后親自開口說她是佛山火轉(zhuǎn)世,而宋家嫡女因為一句“災(zāi)星”的預(yù)言被送離京城也不是什么秘密,身份干凈、背景清白,確實是太子妃的好人選。
明和帝思索片刻,對于宋家女的身份也挺滿意,開口便想道好,不料宋時微跪下道:“時微有幸得太后庇護(hù),能夠伴娘娘左右數(shù)載,如今得以歸京,時微心中牽掛血親,亦想多伴娘娘身側(cè)。太子殿下乃人中龍鳳,自當(dāng)相配城中貴女,時微身份卑微,擔(dān)不起如此重?fù)?dān),望陛下與娘娘三思。”
宋父只是一個戶部侍郎,其女自撐不了太子妃之位,但宋時微是太后身邊的人,自然另當(dāng)別論。
“陛下,依臣妾看,宋小姐一片孝心,自古以來便是一個‘孝’字當(dāng)先,不若陛下就成全了她這份赤子之心。”皇后端莊坐在高位上,幾句就把明和帝架起來,明和帝微皺了下眉,道:“既如此,那便封她個縣主,母后覺得如何?”
趙太后看向皇后時眼中閃過一絲不悅,面上卻無任何不滿,只笑著點(diǎn)頭:“也好,那便如此吧。”
宋對微從地上起來,趙太后叫人把她的席位落在自己下首,對面就是太子李睿。殿中偏至殿外,正是宋侍郎和隨其前來赴宴的杜姨娘。
她抬手用衣袖掩住杯子喝下茶水,眼中流出一瞬笑意,又轉(zhuǎn)眼消失不見。
今夜的宮宴發(fā)生了兩件事,一是太子妃位皇家似有人選被拒,二是“災(zāi)星”歸京搖身一變成了“佛前火”。
不論哪一個,宋家這幾日都不會太平。
“宋二小姐,我家殿下邀您宴外一敘。”
宋時微拿筷子的手一頓,視線落在俯身在自己面前的宮女,問:“你家殿下,是哪位?”
不怪她這么問,皇家子嗣多并不稀奇,只說稱呼不說身份,該不該去她也不知道。
“是宮里的那位。”宮女笑道。
宮里。
明和帝的皇子公主如今年歲已到的都已經(jīng)封府搬出宮里,敢來請她的又不會是那幾個還是孩童的,這京城里所謂的“宮里”除了皇宮就是東宮。
那想來就是太子了。
太子找她做什么?
宋時微輕輕點(diǎn)頭,那宮女退了下去,她裝作什么事都沒有發(fā)生一樣吃下趙太后特命人端來的八寶鴨,抬眼看過去就和太子探究的目光撞了個正著。視線在空氣中有一瞬間的交錯,然后又紛紛錯開,只見太子從席位上離開出了大殿,宋時微多待了一會吃了點(diǎn)東西,就向趙太后說自己覺得里面悶,扯了個透氣的由頭順理成章的從宴會上出來。
“宋二小姐,請。”
一踏出大殿,果然有人早早候在外面等她出來。宋時微攏了攏身上的狐裘披風(fēng),跟了上去。
那侍衛(wèi)帶著她一路穿過大殿來到后面,橫貫花植草木到了一座湖心亭,四周無人,入目只有撲天的大雪和湖心亭里負(fù)手而立的人。
“臣女見過殿下。”
宋時微款款行禮,禮儀周到細(xì)致,李睿盯著她沉默的半晌,才冒出一句話來,“多謝。”
謝什么?
大家都是聰明人,宋時微只是思索片刻就明白了他在說什么,笑道:“殿下客氣了,臣女只是不想入宮罷了。”
“不想入宮?”李睿像是聽見了什么好笑的事,“這要是換做別人,能入主東宮坐上太子妃位,早就三拜九叩叩謝皇恩,怎么到了二小姐這,反而是給了你也不想要,難不成我皇家就這么入不了二小姐的眼了。”
這番話明里暗里都是說她目無尊卑,宋時微笑笑只當(dāng)他在亂說話,道:“殿下說笑了,時微不敢。只不過時微不在意富貴權(quán)利,今朝回京也不過是為求家人團(tuán)聚,無心妃位。況且我看殿下一副不是很愿意的樣子,這才斗膽推拒。”
她一番話說得滴水不漏,李睿眉毛一挑,像是信服了一樣。
“殿下若只是問我為何拒賞,時微該說的能說的都說了,再無話可說。殿下若是沒有其他事情,時微就先行告退了。”宋時微說著就傾身行禮,裹緊披風(fēng)轉(zhuǎn)身就要帶著丫鬟離開。
“慢著!”李睿叫住她,“祖母近些年身體可好?”
李睿突然問出聲,宋時微腳步一頓,微微側(cè)過頭,“娘娘心中無憂心事,萬般勝意,自然身體康健。”
“那便好。”
夜里本就涼,更何況是冬日里風(fēng)雪大的時候。宋時微從大殿出來在外面待的有些久了,喉嚨里生出一絲癢意,手抵著帕子擋在唇邊一連咳嗽了好幾聲。
跟出來的貼身丫鬟書瑤眉毛皺在一起,忙說:“小姐,我們還是快些回去吧,不然染了風(fēng)寒就不好了。”
宋時微輕輕點(diǎn)了點(diǎn)頭,捂住胸口被書瑤攙扶著回去了。
身子這么弱?
李睿看著主仆二人離開的方向若有所思,叫來自己的貼身侍衛(wèi),打了個手勢示意他靠近過來,壓低了聲音在耳朵邊說了幾句話,那侍衛(wèi)就又走了。
宴散,明和帝回宮就寢,妃嬪也先后離開。
趙太后怕她回了宋家受人欺負(fù),欲將她留下住在宮里,宋時微三言兩語就讓趙太后安下心讓她回宋家去。冬梅攙扶趙太后離宴回了永壽宮去,臨走前一直囑咐春蘭務(wù)必一路將宋時微送出城門。春蘭路上一直在叮囑書瑤諸多事宜,書瑤聽得連連點(diǎn)頭,恨不能現(xiàn)在就離開皇宮好不受這折磨。宋時微抿唇笑笑,到底是沒說什么。
到了皇城門口,春蘭行了禮返回永壽宮復(fù)命,接下來一直到宋家,都有另一個宮女奉命確保隨行。
宋時微走下馬車,剛抬腳跨過門檻,不料想另一腳邁進(jìn)去后,門口的牌匾就哐當(dāng)?shù)粝聛碓以谒M(jìn)門前站的位置。
趙太后的宮女站在門外,對站在里面的宋時微道:“姑娘,人既已送到,奴婢就先回去向太后娘娘復(fù)命了。”
宋時微微微頷首,轉(zhuǎn)身走進(jìn)宋家府宅。
“爹!那個災(zāi)星怎么會回來,爹你快把她趕回澹州去。”
隔了好幾步遠(yuǎn),宋時微就聽見屋里傳來女子不滿的喊聲,宋侍朗被叫得頭疼。卻又不忍心責(zé)罵自己從小寵到大的女兒,只得安撫道:“好了懷笙,別再鬧了,你二姐姐自小不在我們身邊,爹一直想去澹州接她回來卻又被公務(wù)纏身,如今她好不容易回來了,怎么忍心再叫她再回莊子里去。”
宋懷笙松開他氣呼呼地回到椅旁坐下,杜姨娘倒了杯茶遞給宋侍郎,柔聲道:“老爺,二小姐如今回來了,斷然沒有趕出去的道理。你看這天色也不早了,現(xiàn)在收拾一座院子出來,恐怕是來不及的。不如我先將我院里的廂房收拾出來,讓二小姐先歇下,趕明兒了再給二小姐收拾出一座院子來。”
“這天色確實不早了,也好,就依你所言吧。”
宋時微在門外等他們說完了才進(jìn)去,緩緩抬眸看他,然后行禮。
“父親。”
女子披著雪白的狐裘,面容白皙,如同霜花雕琢的琉璃美人。周身環(huán)繞著輕飄飄的病氣,仿佛梅雨季節(jié)里揮之不去的杏香。可她并不柔弱,眼神雖然疏離可眉眼明朗,面對初見的“家人”依舊從容不迫。
宋懷笙一時看得可迷了神,宋侍郎站起身輕喚了一聲“時微”,才反應(yīng)過來自己在干什么。
這災(zāi)星還真是有副好樣貌。
宋懷笙冷哼一聲別過頭,杜姨娘見狀從位子上起來,讓開宋侍郎旁邊的地方,輕輕拉過宋時微示意她坐在自己的位子上。
“夫人,這。”
見宋時微有些拘謹(jǐn),杜姨娘笑笑,道:“我不是夫人,是宋家姨娘,二小姐喚我杜姨娘便好。”
“杜姨娘。”宋時微喚道。
杜姨娘應(yīng)了一聲,早有下人在旁添了把椅子,便和宋時微前后坐下。
下人呈上膳前開胃粥,宋時微漱過口從碗中拾起湯匙,舀了半勺粥送入口中。
雖然自幼不在父母膝下,但她跟在太后身邊,深得太后喜歡,京中貴女有的她也有,沒有的她還有。禮儀處事經(jīng)趙太后親手教導(dǎo)挑不出半分錯處,更是有辭鄉(xiāng)名師教其詩書文墨。趙太后很少讓她學(xué)習(xí)針織女紅,女訓(xùn)女誡一類的書也只是讓她用來打發(fā)時間的閑物。宋時微上輩子有云郎教她,又在私塾外偷聽先生教學(xué)才知些許道理,現(xiàn)在有趙太后傾心培養(yǎng),圣賢之道更是懂得更多,心中感激不盡。
宋侍郎本擔(dān)心她長于鄉(xiāng)下無人管教,回了宋府受人欺負(fù)。如今在宴會上看她絲毫沒有鄉(xiāng)野俗風(fēng),反倒是比他從小養(yǎng)在身邊的宋懷笙規(guī)矩還要好。
果然是太后身邊養(yǎng)出來的貴女。
“老爺,姨娘,四公子回來了。”
下人前來通傳,杜姨娘面上露出欣喜之色,宋時微手中動作一頓,拿帕子擦凈唇角后才回頭向外看去。
只見一約摸十四五歲的男子從廊上匆匆走來,臉上還掛著笑,跨進(jìn)門檻剛開口想要說話,卻在看到一張陌生面孔后戛然而止。
那年輕女子衣著色淺,容貌驚為天人,不似人間可有。雖談不上多么艷麗明媚,眉眼間的清冷氣和朱砂痣?yún)s也別有一番滋味。
宋懷筠愣了一下,又道:“爹,她是誰?”
杜姨娘笑著起身,道:“筠兒,這是你二姐姐,不可無禮。來,快叫人。”
二姐姐?
送去澹州的那個災(zāi)星?
宋懷筠還在皺眉,宋時微就已經(jīng)起身看向他,唇角微揚(yáng)眉眼若彎,輕聲道:“四弟弟。”
宋懷筠在杜姨娘的示意下斂下眸,拱手極敷衍地行了個禮。
“二姐姐。”
看出兒子似有些不大情愿,宋侍郎打圓場:“都是一家人那么客氣做什么,時微來和爹坐,筠兒你也來。”
幾人落坐桌前,有婢女剛想要給她布菜,書瑤就上前一步,不容拒絕地從婢女手中拿過筷子,一一按照她的喜好夾她喜歡吃的飯菜放進(jìn)碗里。宋時微不作聲,目光在在座的幾人身上多停留了一下,收回視線接受宋侍郎和杜姨娘的噓寒問暖。
“阿姐,我都聽說了。除夕宴上太后親口說要陛下為她和太子賜婚,那宋時微親口拒絕,后陛下才說要封她為縣主。圣旨恐怕明日就會徹底下來,你現(xiàn)在發(fā)脾氣又有什么用?”
宋懷筠看著滿地狼藉一片,抬頭看向一臉怒火坐在房中的宋懷笙,避開瓷器碎片走過去。
“她宋時微憑什么!我在京多年,書院校驗事事爭個頭名,憑什么她一個災(zāi)星都能得圣上青睞。我庶女出身配不上縣主之位我明白,可憑什么我擁有的一切她一回來就能得到!”
宋懷笙揮手將手上的茶杯摔到地上,刺耳的聲音叫宋懷筠聽了不悅,直上前去拿走她手邊所有會摔碎的東西放的遠(yuǎn)遠(yuǎn)的。
“她宋時微背后是太后,你身后又有誰?父親嗎?可他只是一個戶部侍郎,正四品的文官。你一非武將之女,二非正房嫡女,這縣主之位她自己靠著太后得了,你又羨慕什么?”
宋懷笙眼下也緩過來了,轉(zhuǎn)頭看向他,不可置信地問:“你在怪我?”
“怪有我這樣的姐姐丟了你的臉了,反而幫著那個災(zāi)星在這里嘲笑我!”
“阿姐,阿姐!”
宋懷笙抬手拔下發(fā)髻間裝點(diǎn)的金釵,向自己的脖子扎去,宋懷筠差點(diǎn)嚇出眼淚來,攔住宋懷笙抱在懷里奪走她手里的金釵。
“你別這樣阿姐。”
宋懷笙臉埋進(jìn)他懷里,脫了力泣不成聲。
她對宋時微談不上有什么恨的理由。
可她就是恨她。
恨她的宋家嫡女身份。
恨她是太后的座上賓。
恨她輕飄飄勝過自己一切努力。
宋懷笙恨宋時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