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后的陽光透過琴房的落地窗灑進來，在黑白琴鍵上投下斑駁的光影。周然抱著數學習題冊從走廊經過時，忽然停住了腳步。一陣清澈的鋼琴聲從虛掩的門縫里流淌出來，是《夢中的婚禮》。

他鬼使神差地靠近門邊，看見一個扎著馬尾辮的女生背對著門口，纖細的手指在琴鍵上躍動。陽光為她鍍上一層金邊，發梢隨著節奏輕輕搖晃。一個錯誤的音符突然打斷了旋律，女生懊惱地嘆了口氣，重新開始那段樂章。

周然屏住呼吸。他是高三（2）班的數學課代表，每天與公式定理為伴，卻在此刻被這破碎的琴聲擊中心臟。下課鈴驚醒了他，女生合上琴蓋起身，周然慌忙躲進轉角，只來得及看見她校牌上“林小雨高二（4）班“的字樣。

第二天午休，周然又來了。他坐在琴房外的梧桐樹下，習題冊攤在膝頭，卻一個字也看不進去。琴聲像一陣細雨，淅淅瀝瀝落進他心里。這樣的日子持續了兩周，他記住了林小雨的作息——每周一三五中午12點半準時出現在琴房，總穿著那雙洗得發白的藍色帆布鞋。

第三周的周三，天空突然陰沉下來。周然照例坐在老位置，聽見琴聲又一次卡在那個熟悉的段落。雨點開始砸在樹葉上時，他沖進圖書館音樂區，翻出三本不同版本的《夢中的婚禮》樂譜。

雨越下越大。林小雨站在琴房門口望著瓢潑大雨發愁時，一把黑色雨傘突然出現在頭頂。

“這個給你。“周然的聲音比平時給同學講題時顫抖得多，“我、我多帶了一把。“

林小雨轉過頭，看見一個高個子男生局促地站在半步之外，眼鏡片上還沾著雨滴。她注意到他懷里露出的樂譜一角，忽然笑了：“原來每天中午在樹下看書的是你啊。“

周然耳尖發燙，他沒想到對方早就發現了自己。雨水在他們之間的地面上匯成細流，倒映出兩人模糊的輪廓。

“那段升調部分，“他鼓起勇氣指向琴房，“你可以試試把右手拇指再往里收一些。“說完他就后悔了，生怕顯得唐突。

但林小雨眼睛亮了起來：“你會彈鋼琴？“她從書包里掏出被雨打濕的樂譜，“我這里總是彈不好...“

雨聲漸密，他們不約而同往屋檐里側挪了半步。周然聞到她發間淡淡的茉莉花香，混著雨水的清新。他小心地接過樂譜，指腹不小心擦過她的指尖，像觸電般縮了一下。

“我明天...“周然深吸一口氣，“我可以帶些指法筆記給你。“

林小雨眨了眨眼睛，水珠從她的睫毛上滾落。她忽然把傘往周然那邊推了推：“那說好了。不過現在，我們一起打這把傘吧？“

雨幕中，黑傘像一朵蘑菇云緩緩移動。周然僵硬地保持著距離，卻還是能感覺到女生校服袖口偶爾的觸碰。走到教學樓岔路口時，林小雨突然轉身：“對了，我叫...“

“林小雨。“周然脫口而出，隨即窘迫地補充，“你校牌上...“

女生笑彎了眼睛，雨滴在她酒窩里打了個轉：“那明天見，周然學長。“她指了指他胸前的校牌，像只小鹿般跳進了高二教學樓。

周然站在原地，聽見自己心跳的聲音比雨聲還大。他這才發現，樂譜最后一頁用鉛筆寫著小小的字跡：“謝謝你的盆栽——琴房窗臺上的綠蘿是你放的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