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個年紀不大的道士,倒還挺好騙的。
陸憬故意露出膽怯試探徐貞,就是為讓他拿走能證明身份的民愿書,若是那些錦衣衛搜出證據,或是揪著這一點不放,徐貞不是想獨吞功勞,就是有意瞞下,怎會將她全盤說出。
他出言阻攔寧嬪在陛下和夏家之間搖擺,身為天師座下的方士,言行卻恣意不羈,隨性而為。
“嚴家……怎么會……”
襻膊的背面繡了嚴家二字,今晚之事本就隱秘,陸憬也不敢貿然驚動無關之人,
如此想來,與寧嬪沾親帶故的朝中官員,就只有……
盡管此人多年前便已投靠嚴嵩,陸憬也不愿繼續等待了,夏家遺孤至今生死未卜,唯有孤注一擲,才能贏得生機。
湊巧的是,前些日子嚴邠還以稽查夏家“余孽”為由,令陸憬行走京城監視百官。
陸憬雖然摸不清嚴邠的態度,但經此一役,恐怕以后再難取得嚴邠的信任。
陸憬慎之又慎地避過所有巡夜的同僚,憑嚴邠的手令,她得以提前知曉這幾日加防的宮殿,不然真是進來容易,出去難。
夜深露重,嚴大人的宅邸遠在京城西邊,等到天破曉,陸憬方才趕到嚴宅。
嚴邠一手栽培的親信龐安,愁眉不展地走出正門,陸憬剛想神不知鬼不覺地翻越圍墻,卻明晃晃地撞上了疑心頗重的龐安。
“陸總旗,一大早就來拜見嚴大人,所為何事?”
先前龐安向嚴邠舉薦陸憬,只因朝中誰人不知其師沈煉剛直敢諫,屢遭圣上貶斥,身無名位卻極富才干,他的徒弟名不見經傳,自然可以一用。
嚴邠多疑,龐安自是不逞多讓,既因為陸憬無人依傍,而愿意放手權力,又迫切的想要控制那些家世簡單,能力并未展現的屬下。
“龐大人,微臣昨日于宮中,被一道士所難,話中提及大人家眷,特來請大人定奪。”
“即是大人私事,本官……不便替你引見。”
陸憬只將此事輕描淡寫地揭了過去,龐安此人本就長的清瘦,又蓄了一小撮胡須,佯裝笑意尤其顯得精明強干,令人不適。
“龐大人既然無事,微臣也不便多留。”
龐安看似全無在意,卻在陸憬走遠后,示意仆役盯緊房內的一舉一動,才肯放心離開。
“老爺,貌似是陸大人求見。”
“陸璟?讓他進來。”
嚴邠剛跟龐安因白蓮教之事不歡而散,值班方休的陸憬便馬不停蹄前來拜見,很難不惹人郁悶。
“你昨日不是進宮值班么,火急火燎地前來稟報,難不成……宮中真有異動?”
嚴邠的消息比陸憬靈通的多,絲毫不將如臨大敵的陸憬放在眼里,覺得龐安以及屬下只是少見多怪。
“指揮使下令徹查六宮,微臣未敢不從,臣等走到西六宮的安樂堂時,有一個瘋子跑到夾道上又哭又笑,嘴里還念念有詞的說著……”
“御舟北,臣舟南,臣舟南,御舟北……”
嚴邠初聞此言,堪堪戲謔頓時化為大嚇,凝視著故作慌亂的陸憬,是為隱忍不發。
這首對仗工整,典雅精致的青詞,乃是夏言之作,身為嚴黨直系的嚴邠不可謂不熟知。
“呵……她于宮中關了這些年,卻還是心存僥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