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周山的雪是倒著下的。

安如仰頭望著從深淵升起、墜向云海的冰晶，左眼裂痕中的青銅齒輪正與風雪共鳴。她裹緊從埋骨地撿來的獸皮，每走一步都在積雪上烙出淡金腳印。那些腳印很快被風雪抹去，卻在空中凝結成細小的時砂羅盤。

山腰處的斷碑林傳來金鐵交鳴聲。安如伏在冰巖后，看見三名星垣殿修士正在圍攻白發老者。老者手中渾天儀迸發青光，儀軌轉動間竟將漫天飛雪煉作劍雨。

“璇璣老賊！交出命樞盤！“為首的修士祭出星梭，梭身纏繞的因果線割裂空間。

老者咳著血笑罵：“星垣殿的走狗也配談命數？“他突然咬破舌尖噴在渾天儀上，儀盤中央浮現青銅齒輪虛影。安如左眼劇痛——那齒輪紋路竟與她體內的時砂烙印完全契合。

風雪突然靜止。安如不受控地躍出藏身處，指尖時砂凝成鎖鏈纏住星梭。修士們驚愕轉頭，卻在看清她面容的剎那臉色煞白：“破軍災星！“

璇璣老人的瞳孔驟然收縮。他袖中飛出七枚龜甲，在空中拼成安如的命格卦象：“坎上離下，未濟之卦...原來你就是那個變數。“

星梭突然爆成碎屑。因果線反噬其主，三名修士渾身爬滿青銅銹斑。安如怔怔看著自己的雙手，時砂鎖鏈正緩緩滲入肌膚，在血脈中勾勒出星圖紋路。

“丫頭，看好了！“璇璣老人突然將渾天儀拍進她眉心。安如眼前炸開浩瀚星海，十萬八千顆命星化作青銅齒輪咬合運轉。老者沙啞的嗓音在識海轟鳴：“這才是真正的星垣命軌術！“

子時的星樞洞寒氣刺骨。安如跪坐在青銅星圖中央，看著璇璣老人用隕鐵錐在她脊背刻印星軌。每道刻痕都滲入時砂，與皮膚下的齒輪烙印共鳴。

“忍著點。“老人指尖燃起蒼藍魂火，“星垣殿那幫蠢貨根本不懂，命軌之術不在占卜，而在鑄造。“

隕鐵錐刺入第七節脊椎時，洞外突然傳來渾天儀破碎的脆響。安如透過冰晶簾幕，看見云澈踏著倒流的瀑布走來。他手中星盤映出安如被鎖鏈貫穿的虛影，聲音卻帶著莫名焦躁：“你竟敢讓時砂污染命軌！“

璇璣老人嗤笑著拋出龜甲。甲片在空中燃成灰燼，灰燼卻凝成三百年前星垣殿屠城的畫面：“究竟是誰在污染命軌？“

云澈的星梭驟然轉向，卻在觸及洞口的剎那被青銅齒輪絞碎。安如忽然看清那些星梭內部結構——每個零件都刻著與歸墟之門相同的咒文。

“小心！“璇璣老人突然推開安如。一柄星梭貫穿老人左肩，傷口處涌出的不是鮮血，而是細小的青銅齒輪。

安如右眼幽焰暴漲。時空在這一刻分層剝離，她看見云澈背后浮現十二重星君虛影，每道虛影心口都嵌著歸墟晶石。左眼的齒輪瘋狂轉動，竟將星君虛影解析成青銅鎖鏈的延伸。

“原來你們都是守門人...“安如嘶聲低吼，時砂從毛孔中噴涌而出，在身后凝成巨大的破軍星象。星光照耀下，云澈的星袍燃起幽藍火焰，露出心口跳動的黑色晶石。

星樞洞在激戰中崩塌。安如背著瀕死的璇璣老人在倒懸的雪山狂奔，身后是云澈率領的十二星官。老人吐著血沫在她耳邊呢喃：“去天機瀑...逆轉...命樞盤...“

天機瀑的流水向上奔涌，每滴水都映著不同時空的畫面。安如躍入瀑流的瞬間，時砂與星軌在她周身形成繭狀旋渦。云澈的星梭追至瀑前，卻被逆流的時空之力絞成齏粉。

瀑頂石臺上，青銅命樞盤嵌在遠古巨龜的甲殼中。璇璣老人用最后氣力扳動盤上齒輪，整個不周山突然發出洪荒巨獸般的轟鳴。安如看見自己的命軌星圖從盤中升起，原本纏繞破軍的時砂鎖鏈，此刻正被青銅齒輪逆向拆解。

“記住...命軌不是枷鎖...“老人身軀逐漸化作齒輪，“是...武器...“

云澈的劍鋒刺穿老人心臟的剎那，命樞盤迸發驚天光芒。安如左眼的齒輪烙印與命樞盤共鳴，十萬八千顆命星化作青銅洪流灌入體內。她看見三百年前星垣殿血祭的真相，看見啞仆曾是初代破軍星君的殘魂，更看見自己每個抉擇都牽動著九重維度。

“該結束了。“安如握緊命樞盤核心齒輪，時砂與星軌在她掌心熔鑄成劍。云澈的十二星官結陣襲來，卻在觸及劍鋒的瞬間土崩瓦解——他們的命軌早被安如盡數看破。

當青銅劍貫穿云澈心口的歸墟晶石，安如聽見九重鎖鏈斷裂的巨響。晶石內傳來星垣殿主的怒吼：“你會毀了所有維度！“

“那就從你們開始。“安如捏碎晶石，星垣殿的虛影在時砂中崩塌。云澈墜落前最后的眼神，竟帶著釋然的笑意。

天機瀑倒流千年。安如獨坐龜甲石臺，看著掌心緩緩旋轉的命樞盤。璇璣老人的齒輪心臟在她左眼深處跳動，每一轉都帶來撕裂靈魂的痛楚。

風雪中傳來鎖鏈拖曳聲。安如抬頭望見七竅玲瓏樹的虛影在云層顯現，葉片背面浮現新的預言：

星軌逆，歸墟現

她撫摸著臉上蔓延的青銅紋路，忽然輕笑出聲。時砂在指間凝成星梭，朝著預言指向的北方破空而去。在那里，幽墟海的龍吟正與歸墟的嘶吼共鳴。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