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空燼的呼吸掃過耳際時，蘇璃才發現兩人的衣襟早已被冷汗浸透。她試圖掙脫這個突然貼得極近的男人，卻發現自己的后背正抵著青銅鼎上某道凸起的銘文。

“別動。“司空燼的指尖劃過她頸間紅痕，那些黑色紋路突然像活過來般游走，“這是血玉的噬心咒，三個時辰內不能運功。“

蘇璃這才注意到他蒼白的臉色，月光透過墓頂裂縫落在他的睫毛上，竟鍍了層銀邊。方才生死關頭沒注意，此刻細看才發現他右耳垂綴著枚紅寶石耳釘，與陸明淵書房暗格里的畫像上，那個被斬首的司空家主佩戴的飾物一模一樣。

“你究竟是誰？“蘇璃突然抓住他手腕，觸到皮膚下跳動的青色血管——那分明是中了蠱毒的跡象。

青銅鼎突然發出嗡鳴，鼎身上的饕餮紋泛起血光。司空燼悶哼一聲，袖中滑落的半塊玉佩竟嵌入鼎壁凹槽。蘇璃看到無數金色咒文從鼎中升騰，在兩人周身交織成血色羅網。

“閉眼！“司空燼的聲音陡然變得空靈，蘇璃感覺有冰涼的手指探入她衣領。當血玉的寒意貼上心口時，她看見漫天星斗化作燃燒的灰燼，自己站在尸橫遍野的戰場上。

硝煙中走來個戴青銅面具的玄甲將軍，他手中長槍挑著染血的旌旗，腰間懸著的半塊玉佩正是她貼身之物。當那人摘下面具，蘇璃在對方眼尾看到了與司空燼如出一轍的淚痣。

“阿璃，這次換你執掌血玉了。“將軍的唇語混著血腥氣撲面而來，蘇璃驚恐地發現自己的手正握著滴血的匕首，而腳下躺著的，赫然是穿著司空家服飾的尸體。

劇痛突然襲來，蘇璃在現實與幻境的夾縫中咬破了舌尖。再睜眼時，司空燼正用牙齒撕開她染血的袖口，他眼底翻涌著某種她從未見過的情緒。

“果然是你。“他咬破指尖在她手臂畫下符咒，動作溫柔得像在對待稀世珍寶，“三百年前你用這招騙我跳下誅仙臺，現在又要重演？“

蘇璃的太陽穴突突直跳，那些被刻意遺忘的夢境碎片突然拼湊成形。她想起總在雨夜出現的玄衣男子，想起他撫琴時腕間晃動的青色鈴鐺，想起他說過“待血玉現世，我們就能永遠在一起“。

“當年是你把血玉種進我體內的？“她猛地推開司空燼，后背撞上冰冷的石壁。手臂上的咒文正在蔓延，隱約形成曼陀羅花的形狀。

司空燼悶哼著吐出血沫，指尖凝起冰霜按在她傷口：“現在知道為什么每次血月都要飲你的血了？三百年前你親手剜了我的心臟，現在這顆跳動的，是你當年種在血玉里的情蠱。“

墓道深處突然傳來此起彼伏的狼嚎，司空燼神色驟變。他扯下染血的外袍將蘇璃裹住，打橫抱起時，她看見他后頸浮現出與青銅鼎上一模一樣的咒印。

“抱緊。“他在她耳邊低語，縱身躍下十丈高的斷崖。夜風掀起他鴉羽般的黑發，蘇璃聞到他身上愈發濃烈的龍涎香，混著某種腐爛的花香——與她在幻境中聞到的氣息完全相同。

下墜過程中，司空燼的玉佩突然迸發紅光。蘇璃看到下方百米處竟有座懸浮的島嶼，島上遍布著會發光的曼陀羅花。當他們的雙腳觸及地面時，那些花朵突然齊齊轉向，花蕊中伸出無數蒼白的手臂。

“歡迎回家，我的新娘。“沙啞的呼喚從四面八方涌來，蘇璃發現自己的影子正在扭曲變形，最終化作個身披嫁衣的女子。她驚恐地發現嫁衣上的金線曼陀羅，正與司空燼玉佩上的紋路嚴絲合縫。

司空燼突然將她按在巖壁上，唇瓣擦過她顫抖的眼瞼：“別怕，這些食夢貘只會吞噬恐懼。“他的手掌覆在她劇烈起伏的胸口，隔著衣料能感覺到瘋狂跳動的心臟，“不過要小心，它們最愛吞食說謊者的心臟。“

話音未落，最近的食夢貘突然爆成血霧。蘇璃看到霧氣中浮現出陸明淵的臉，他渾身是血地指向司空燼：“小心...他根本不是...“

凄厲的狼嚎打斷了話語，司空燼突然將蘇璃扛上肩頭狂奔。她看到島嶼中央矗立著巨大的青銅鏡，鏡中映出的卻不是他們的身影——是個戴冠冕的女子端坐在王座上，她手中的血玉正與蘇璃的胎記產生共鳴。

“那是你。“司空燼的聲音帶著前所未有的顫抖，“三百年前你將血玉融入心臟時，就注定要承受這份...“

突如其來的地震震碎了青銅鏡，蘇璃在紛飛的碎片中看到司空燼背后的幻影——個與她容貌九分相似的女子，正用染血的指尖在他心口刻下咒印。

“司空燼！“她忍不住喊出這個名字，卻發現對方的瞳孔突然變成妖異的豎瞳。他轉身時，嫁衣女子的虛影從他背后浮現，與蘇璃的身影漸漸重疊。

食夢貘的尖嘯聲越來越近，司空燼突然咬破她的嘴唇。血腥味在口中蔓延的瞬間，蘇璃感覺有滾燙的液體注入經脈，她的眼前突然浮現出完整的星圖。

“跟著星圖走。“司空燼將玉佩塞進她掌心，自己卻轉身沖向相反方向，“記住，血玉現世時我們會在...“

他的話語被山崩地裂的轟鳴淹沒，蘇璃握緊發燙的玉佩，發現上面的曼陀羅花紋不知何時變成了鎖鏈形狀。當她抬腳邁出第一步時，整座島嶼開始崩塌，而她手臂上的咒文已經蔓延到了鎖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