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上的官道塵土飛揚。一隊商旅緩緩前行，領頭的青布馬車簾幕低垂。車內，沈芷蘭正對著銅鏡調整人皮面具——這是臨行前慧明師太給她的“第二張臉“，平凡得讓人過目即忘。
“小姐，前面就是潼關了。“碧竹壓低聲音，“守關士兵在盤查所有年輕女子。“
芷蘭點頭。三日前離開慈航庵時，京城已貼滿她的海捕文書。如今她化名“張玥“，扮作藥材商之女北上探親。
馬車突然急停，外面傳來呵斥聲：“所有人下車接受查驗！“掀開車簾，潼關城樓下排著長隊，十幾個官兵正挨個檢查行人。最引人注目的是隊伍前方設立的朱紅帳篷——兩個身著玄色官服的人守在帳外，胸前繡著金色鳳凰紋樣。
“驗鳳司...“芷蘭瞳孔微縮。看來朝廷是鐵了心要在北上的路上截住她。
“聽說那帳中有面'照鳳鏡'，能照出公主血脈。“商隊老馬夫低聲道，“這幾日已扣了十幾個姑娘...“
芷蘭指尖輕撫腰間暗袋里的玉璽。慧明師太說過，真鳳血脈遇險時會與玉璽產生感應，但具體如何卻無人知曉。隊伍緩緩前進，距朱帳已不足十丈。突然，關城內沖出一隊騎兵，為首者高舉令牌：“急報！胡族突破鐵馬關，北境告急！所有青壯即刻征調！“
人群頓時大亂。趁這騷動，芷蘭拉著碧竹閃到一旁茶棚后。
“小姐，現在怎么辦？“
芷蘭望向潼關側面的懸崖。那里有條采藥人走的小道，可繞過關卡，但極其危險。
“你隨商隊繼續北上，在涼州等我。“她將一封信塞給碧竹，“若十日內我不至，就把這個交給涼州知府程大人。“碧竹急道：“小姐要獨自...“
“噓——“芷蘭突然捂住她的嘴。兩個驗鳳司的人正朝茶棚走來，手中拿著幅畫像對比路人。
千鈞一發之際，茶棚老板突然打翻蒸籠，滾燙的蒸汽彌漫開來。芷蘭感到有人拽了她一把，隨即被拉進一條狹窄地溝。
“姑娘莫怕，老朽受劉總管所托。“一個滿臉皺紋的老藥農低聲道，遞過一套粗布衣裳，“從此處攀崖，三里外有匹快馬候著。“芷蘭迅速換上男裝，將玉璽貼身藏好。當她隨老藥農爬上懸崖時，遠處朱帳中突然傳出“咔嚓“一聲脆響，接著是驚呼：“照鳳鏡碎了！“
“快走！“老藥農臉色大變，“必是玉璽靠近引發了異象！“芷蘭顧不得多想，沿著峭壁上不足尺寬的小道艱難前行。狂風呼嘯，幾次差點將她刮落深淵。兩個時辰后，當她精疲力竭地爬到崖頂時，眼前景象卻讓她怔住——
一匹通體雪白的駿馬靜立松下，馬鞍上掛著副銀色面具，在夕陽下泛著冷光。
“這是...“
“鬼面將軍的坐騎'照夜白'。“老藥農意味深長道，“三日前它突然出現在此，不吃不喝，似在等人。“
芷蘭心跳加速。她走近白馬，那馬兒竟親昵地蹭了蹭她的手，仿佛舊識。當她觸碰到銀面具時，一股奇異暖流突然從玉璽傳出，順著經脈直達指尖！
面具內側，赫然刻著一個小小的鳳紋——與她玉佩上的紋路一模一樣。
“看來老朽任務完成了。“老藥農躬身退去，“從此地向北五十里即到前線，姑娘保重。“
夜幕降臨時，芷蘭已馳騁在荒野上。照夜白速度驚人，兩側景物模糊成片。突然，馬兒長嘶一聲人立而起——前方路上橫著幾具尸體！芷蘭勒馬查看，死者皆著商旅服飾，但傷口整齊利落，顯是高手所為。她在其中一人手中發現片殘破的布料，上面繡著胡族文字。
“胡族斥候已滲透至此？“她心頭一凜，正要上馬，耳畔突然傳來破空聲！一支羽箭擦著臉頰飛過，釘入身后樹干。緊接著，十余個胡族裝束的騎兵從林中沖出，將她團團圍住。
“又逮著個探子！“為首胡人操著生硬的中原話，“帶走！大巫正缺祭品！“
芷蘭暗扣袖中銀針。就在胡人伸手抓她之際，照夜白突然暴起，后蹄狠狠踹翻兩人。芷蘭趁機射出銀針，又有三名胡人捂眼慘叫。
“找死！“胡人首領彎刀劈來，芷蘭側身閃避，卻仍被劃破衣袖。玉璽從暗袋滑出，在月光下泛著奇異光澤。胡人們突然僵住，盯著玉璽面露驚恐：“這是...長生天的詛咒！“
趁他們愣神，芷蘭搶過一匹馬突圍而出。胡人在后緊追不舍，箭矢不斷從耳畔掠過。正當她即將被追上時，前方黑暗中突然亮起無數火把！
“是衛家軍！“胡人驚呼著調轉馬頭。
火把如星河般涌來，芷蘭終于力竭墜馬。昏迷前，她恍惚看見一個銀甲鬼面的將軍飛身而來，那懷抱的溫度熟悉得令人心碎...再次醒來時，她躺在軍帳中。帳外傳來爭執聲：“將軍，此女來路不明，按律當...“
“我說了，她是我未過門的妻子。“這個低沉的聲音讓芷蘭渾身一顫。
帳簾掀起，銀甲將軍大步走入。當他摘下面具，露出那張朝思暮想的臉時，芷蘭的淚水奪眶而出。
“衛...臨風？“她聲音發顫，不敢相信眼前人竟是“已死“的衛臨風。
“是我。“他單膝跪在榻前，手指輕撫她臉頰上的擦傷，“對不起，讓你涉險...“
原來那日墜崖后，衛臨風被崖壁突出的松樹所救。重傷昏迷三日，醒來時北境已烽火連天。為穩定軍心，他戴上面具化身“鬼面將軍“，卻因朝廷通緝不敢與芷蘭聯絡。
“玉璽可安好？“他緊張地問。
芷蘭從枕下取出玉璽：“你早知道它的秘密？“衛臨風點頭：“傳國玉璽遇真主會發光，當年永寧公主...“他突然頓住，猛地轉身，“誰？“帳外傳來打斗聲，接著是裴昭的怒喝：“奸細！“
一個黑影沖破帳簾，匕首直刺芷蘭！衛臨風揮劍格擋，卻被另一側襲來的箭矢射中肩膀。芷蘭抓起玉璽砸向燭臺，帳內頓時漆黑一片。
黑暗中，她感到有人撲來，立即將銀針刺入對方咽喉。借著帳外火光，她看清死者面容——竟是慈航庵見過的某個香客！
“軍中混入了各方眼線。“衛臨風咬牙拔下肩頭箭矢，“林賊的，胡族的，還有...“他看向芷蘭，“皇帝的。“
正說著，裴昭渾身是血地沖進來：“將軍！胡族夜襲，前鋒已破營門！“
衛臨風立刻披甲戴面具：“傳令三軍，按丙號預案撤退。“
“撤退？“裴昭愕然，“身后就是潼關！“
“正因如此。“衛臨風眼中閃過銳光，“還記得斷龍峽嗎？“
裴昭先是一愣，隨即恍然大悟：“末將這就去安排！“衛臨風轉向芷蘭，欲言又止。芷蘭卻已起身更衣：“我隨你一起。“
“不行！太危險...“
“玉璽在戰場上會有異象，對嗎？“芷蘭直視他的眼睛，“剛才那些胡人看見玉璽時的反應...他們認得它。“衛臨風知道瞞不過了：“胡族大巫一直在尋找玉璽。傳說得玉璽者可召喚'天火'...“
震天的喊殺聲已逼近中軍。芷蘭將玉璽系在頸間：“那就讓他們見識下，什么是真正的天威！“
二人共乘照夜白沖入戰場。夜色中，胡族騎兵如潮水般涌來，為首者高舉一面黑旗，旗下是個渾身掛滿骨飾的枯瘦老者——胡族大巫！
“在那里！“大巫突然指向芷蘭，聲音尖利得不似人類，“奪下玉璽！“
數百胡族死士不要命地沖來。衛臨風指揮衛家軍且戰且退，將敵軍引入一條狹窄山谷。當胡族全軍進入山谷后，兩側山崖突然滾下無數火球！
“放箭！“
火箭如雨，谷中頓時化作火海。胡族大巫卻狂笑著舉起個銅匣——正是皇陵失竊之物！他打開銅匣，里面射出刺目藍光，所照之處火焰竟瞬間熄滅！
“是天火雷控制器！“衛臨風厲聲警告，“全軍隱蔽！“
大巫將銅匣對準山崖，藍光過處，整片山壁無聲崩塌！碎石如暴雨砸向衛家軍，照夜白驚嘶著人立而起。一塊巨石直砸向芷蘭頭頂，衛臨風飛身相護，卻被沖擊力撞落懸崖！
“衛臨風！“芷蘭伸手去抓，卻只扯下半片戰袍。頸間玉璽突然爆發出耀眼光芒，將她整個人籠罩其中。光芒中，芷蘭感到一股古老力量涌入四肢百骸。她無意識地舉起玉璽，對準胡族大巫——
一道金色光柱從天而降，正中銅匣！震耳欲聾的爆炸聲中，大巫連同方圓十丈內的胡族士兵瞬間氣化！
交戰雙方都被這神跡震懾，呆立當場。芷蘭在光芒中緩緩升起，玉璽在她手中化作一輪小太陽。她開口時，聲音仿佛混入了無數回響：
“大周將士聽令！朕乃永寧公主之女，先帝欽定繼承人！“
她摘下易容面具，真容在金光中恍若神女：“今以傳國玉璽為證，復我河山！“
戰場上寂靜一瞬，隨即爆發出震天動地的歡呼。衛家軍紛紛跪倒：“參見公主！“
胡族殘兵倉皇逃竄，而那個銅匣則靜靜躺在焦土上，匣蓋裂開一道細縫，露出里面精密的齒輪機關...
遠處山崖下，重傷的衛臨風艱難攀住巖石。他仰望著空中如神祇般的芷蘭，嘴角泛起欣慰的弧度。可當視線轉向那個銅匣時，他的眼神又變得凝重——那里面裝的，根本不是天火雷控制器。
而是更可怕的東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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