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狼谷一役后的第七日，北境迎來了罕見的晴空。沈芷蘭站在鐵馬關城樓上，望著遠處正在收斂尸骨的士兵們。風卷著未化的雪粒掠過她耳畔，仿佛母親最后的低語。
“小姐。“裴昭登上城樓，遞來一封燙金文書，“朝廷派來的欽差已到三十里外，帶隊的是...二皇子。“芷蘭接過文書，指尖在皇室徽印上輕輕摩挲。當今圣上僅有兩子，太子體弱多病，二皇子蕭景琰卻素有賢名。此時派他來北境...
“衛將軍呢？“
“還在昏迷。“裴昭壓低聲音，“軍醫說蠱毒雖化，但那金紋仍在蔓延。奇怪的是...“他猶豫片刻，“今早發現將軍心口的紋路，與小姐左耳后的朱砂痣形狀一模一樣。“芷蘭心頭一跳。母親臨終前說的“鳳魂認主“，莫非真有什么玄機？
“備儀仗，迎欽差。“
當日下午，鐵馬關正門大開。芷蘭身著素白戰袍，腰間懸著傳國玉璽，率眾將在門前等候。遠遠望去，欽差隊伍旌旗招展，最前方騎著白馬的青年男子一襲紫金蟒袍，面容俊朗如畫。
“北境都督衛臨風麾下，沈芷蘭恭迎殿下。“她按禮制單膝跪地。
蕭景琰利落下馬，親手扶起她：“沈姑娘不必多禮。“近距離看，這位皇子眉眼溫潤，與傳聞中殺伐果決的形象大相徑庭，“衛將軍傷勢如何？“
“尚未蘇醒。“芷蘭謹慎應答，“殿下遠來辛苦，請入關歇息。“入城途中，蕭景琰忽然輕聲道：“姑娘耳后的朱砂痣，與永寧姑母一般無二。“
芷蘭腳步微滯。姑母？這個稱呼在皇室中極為罕見，除非...
“殿下認識家母？“
“幼時蒙姑母教導琴藝。“蕭景琰目光悠遠，“城破那日，是她將我藏在密道...后來我暗中查訪多年，始終不信姑母已死。“芷蘭心跳加速。若他所言非虛，這位皇子竟是母親舊部？但皇家子弟最擅作偽，眼下衛臨風昏迷不醒，她不敢輕信任何人。
接風宴上，蕭景琰當眾宣讀圣旨：加封衛臨風為靖北侯，沈芷蘭為安寧郡主，并命二人即刻返京受賞。當念到“永寧公主追封孝賢圣皇后“時，芷蘭手中茶盞“咔“地裂了道縫。
“陛下終于肯還姑母清白了。“蕭景琰嘆息，“這些年朝廷被林崇蒙蔽...“
“林崇真的死了？“芷蘭突然問。
蕭景琰面色微變：“姑娘何出此言？前線軍報明確...“
“殿下請看這個。“芷蘭取出塊青銅碎片，“祭壇爆炸后，我們在廢墟中發現的。“碎片內側刻著微型符文，與玉璽紋路同源，但多了幾筆詭異的修飾。最令人不安的是碎片邊緣——那里沾著半枚指紋，指腹處有個獨特的十字疤。
“林崇左手拇指有疤。“蕭景琰立刻明白，“他在雪狼谷出現過？“
“不止出現。“芷蘭聲音發冷，“祭壇爆炸前，有人帶走了核心部分。“
宴席散后，芷蘭獨自來到衛臨風病榻前。燭光下，男人沉睡的面容平靜如初，唯有心口金紋在緩緩流動，宛如活物。她輕撫那些紋路，驚覺它們竟微微發熱。“你還要睡多久？“她低聲問，“朝廷來人了，說要帶我們回京領賞...可我總覺得...“
窗外突然傳來極輕的“嗒“聲。芷蘭瞬間按劍轉身，卻見蕭景琰站在窗邊，做了個噤聲的手勢。
“姑娘勿驚。“他翻窗而入，從袖中取出個小瓷瓶，“這是姑母當年留下的'鳳髓丹'，或可助衛將軍醒轉。“芷蘭沒有接：“殿下為何要暗中...“
“因為有人不想他醒來。“蕭景琰苦笑，“我隊伍里的副使是林黨余孽，方才已往京城傳了信鴿。“他忽然割破手指，將血滴在瓷瓶上——血珠竟被瓶身吸收，浮現出個微型鳳紋！這是永寧公主獨有的標記。芷蘭終于接過藥瓶，卻仍猶豫：“為何幫我？“
“因為姑母的預言。“蕭景琰直視她的眼睛，“'鳳魂現，天下變'...衛將軍心口的金紋，就是預言中的鳳魂。“他走近病榻，輕輕掀起衛臨風的衣領：“更驚人的是這個...“只見金紋已蔓延至衛臨風后頸，形成完整的鳳翼圖案。而在兩翼之間，隱約可見一個小小的璽印形狀——與傳國玉璽的紋路分毫不差！“鳳衛認主，生死相隨。“蕭景琰聲音發顫，“古籍記載，唯有真命天子才能喚醒...“
話音未落，衛臨風突然睜開雙眼！那眸中金光流轉，恍若神祇。他一把抓住蕭景琰手腕：“殿下可知欺君之罪當誅九族？“
“臨風！“芷蘭又驚又喜。
衛臨風的目光轉向她時，金色漸漸褪去，恢復成熟悉的黑眸：“我睡了多久？“
“七天七夜。“芷蘭握緊他的手，發現他掌心也有金紋浮現，“你...感覺如何？“
“做了一個很長的夢。“衛臨風緩緩坐起，“夢里我變成鳳凰，守著株梧桐樹...“他忽然蹙眉，“等等，欽差是不是...“蕭景琰拱手：“靖北侯果然敏銳。本宮奉旨前來，一是犒軍，二是...“他壓低聲音，“請二位速離北境。“
“什么意思？“芷蘭警覺起來。
“三日前，有人在皇陵發現林崇的蹤跡。“蕭景琰面色凝重，“更可怕的是，他身邊跟著個戴鐵面具的女子...“芷蘭與衛臨風對視一眼，同時想到雪狼谷中消失的永寧公主遺體！
“陛下已密令沿途關卡攔截你們。“蕭景琰繼續道，“名義上是保護，實則是...“
“軟禁。“衛臨風冷笑，“看來我們這位陛下，對玉璽還是念念不忘。“蕭景琰搖頭：“不止玉璽。林崇逃回京城后散布謠言，說沈姑娘用妖術控制北境大軍，意圖復辟前朝。“他猶豫片刻，“還有傳言稱...永寧姑母化作厲鬼歸來...“
窗外突然電閃雷鳴。借著剎那白光，芷蘭看見衛臨風眼底又有金光閃過。當他開口時，聲音帶著奇異的共鳴：“那就讓謠言成真。“他下榻走向兵器架，每走一步，身上的金紋就明亮一分。當手指觸及佩劍時，劍身突然嗡鳴作響，浮現出與心口相同的鳳紋！
“你...不一樣了。“芷蘭輕聲道。衛臨風轉身，在她眉心輕吻：“祭壇爆炸時，我看見了永寧公主...她給了我選擇。“他拉起芷蘭的手按在自己心口，“要么徹底凈化蠱毒做個普通人，要么...“
“繼承鳳衛之力，與我共擔風險。“芷蘭突然明白了，“你選了后者。“
蕭景琰識趣地退向門口：“本宮明日卯時啟程返京。若有人想'護送'什么回京，西側角門守衛可避。“
待他離去，衛臨風才卸下強撐的氣力，踉蹌著扶住床柱。芷蘭急忙扶他坐下，發現他背后已被冷汗浸透。
“何必逞強？“
“必須震懾住這位皇子。“衛臨風苦笑，“他表面溫良，實則是頭幼虎...我昏迷時能感知外界，他看你的眼神...“芷蘭挑眉：“吃醋了？“
“是警惕。“衛臨風正色道，“蕭景琰母親是胡族公主，當年和親來的。若林崇真與胡族勾結...“
話未說完，窗外突然射入一支弩箭，正中床柱！箭上綁著張字條，只有潦草幾個字：「玉璽非璽速查地宮」
字跡與劉安總管的一模一樣！芷蘭急忙開窗查看，卻只看到個瘸腿老仆蹣跚離去的背影。
“明日分頭行動。“衛臨風沉聲道，“我去會會這位二皇子，你帶青鸞衛查探地宮。“芷蘭剛要反對，衛臨風已將她拉入懷中。金紋從他心口蔓延至二人相觸的肌膚，形成奇妙的共鳴。“別擔心。“他輕吻她發頂，“鳳衛既認主，便是死也不會離開。“
翌日拂曉，欽差隊伍浩浩蕩蕩離開鐵馬關。蕭景琰的馬車旁，多了個戴斗篷的高大侍衛。而與此同時，一隊商旅悄悄潛入城西廢棄礦道——那里通往傳說中的前朝地宮。
芷蘭舉著火把走在最前。隨著深入，她頸間的玉璽越來越燙。當隊伍來到一堵刻滿符文的石壁前時，玉璽突然脫手飛出，嚴絲合縫地嵌入壁上一處凹槽！
石壁無聲滑開，露出個圓形密室。正中央的石臺上，靜靜躺著個與玉璽形狀完全相同的...青銅匣？“這是...“芷蘭小心靠近，發現匣上紋路與玉璽互為鏡像。當她嘗試打開時，匣蓋紋絲不動。
“需要鑰匙。“青鸞衛首領突然道，“看這里。“她指向匣側一個小孔，形狀奇特如鳥喙。芷蘭福至心靈，取下耳后藏著母親金釵的朱砂墜——那墜子竟嚴絲合縫地插入鎖孔！
“咔嗒“一聲，青銅匣緩緩開啟。里面既非珍寶也非武器，而是一卷薄如蟬翼的絹布。芷蘭小心展開，上面只有八個字：「受命于天既壽永昌」正是傳國玉璽底部的銘文！但詭異的是，這八字下面還有一行小字：「鳳璽為鑰龍匣為信二者合一可啟天門」
“龍匣...“芷蘭猛然想起林如玥臨死前的話，“難道林崇搶走的銅匣就是...“
身后突然傳來機括聲響！密室入口正在快速閉合，而玉璽還嵌在石壁上。芷蘭飛身去取，卻見一道黑影搶先掠過——
“好久不見，小公主。“林崇陰森的聲音在黑暗中響起，“多謝你幫我找到最后一塊拼圖。“
石門轟然關閉前，芷蘭最后看到的，是林崇手中泛著藍光的銅匣...以及站在他身旁，那個戴著鐵面具的白發女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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