收拾妥當后,我們先去了離得近的姥姥家,一路上,我穿著新衣服,蹦蹦跳跳地跟著爸媽來到姥姥家,一推開門,看見姥姥那熟悉又親切的身影,鼻尖猛地一酸,眼眶瞬間就熱了起來。上一世,姥姥早早地離開了我,那些沒有姥姥陪伴的日子,心里總是空落落的,這份遺憾在我心底藏了許久。如今,姥姥就真真切切地站在我面前,暖烘烘的,那種失而復得的喜悅像洶涌的浪濤,把我整個人都包裹住了。我像只撒歡的小兔子,一下子就撲進姥姥懷里,雙手緊緊環住她,腦袋在她肩膀上蹭來蹭去,嘴里不停地喊著:“姥姥,姥姥,我好想你呀!”姥姥被我這熱情的模樣逗得哈哈大笑,布滿老繭的手輕輕拍著我的背,那笑容里的寵溺,讓我感覺自己是全世界最幸福的小孩。
接著又瞧見姥爺,我趕緊從姥姥懷里鉆出來,規規矩矩地站好,恭恭敬敬地給姥姥姥爺拜年,響亮地說著吉祥話,逗得兩位老人臉上笑開了花。因為是大年初一,我媽的兄弟姐妹也都回來了。一大家子熱熱鬧鬧地聚在一起,廚房里飄出飯菜的香氣,大家圍坐一桌,又吃了一頓溫馨的團圓飯。大人們嘮著家常,小孩子在一旁嬉笑玩耍,屋子里滿是煙火氣。
原本以為初二能在家安安靜靜看會兒書,結果剛拿起書本,就被我媽無情制止。她無奈又寵溺地說:“大過年的,就別看書啦,以后有的是時間學。”就這樣,我被拉著要去奶奶家,一出門就看見我三哥從遠處走過來,手里還拿著餃子,“二姨,我媽說讓我給你拿餃子!”“來,來,給我吧,冷不冷”說完我媽把餃子端進屋里,又和三哥說,“等會我們給你送回去,來拿點糖回去吃,先跟妹妹玩一會”把東西放好后我們重新出發。
送我哥回去的路上想起姥姥有5個孩子,我有三個舅舅一個大姨,我媽最小,到了我這一輩里就只有我一個女孩子了,我上面有4個哥哥一個弟弟,為什么說是4個呢,因為我大舅家里是兩個哥哥,我大哥今年都21了,說來也巧我們這幾個小輩的大概相差4歲,所以都比我大,那我在姥姥家地位可以說是無人能及!而在這走親訪友的過程中,愈發覺得自己仿佛真的變回了小孩子。
去大姨家的路上看到賣糖葫蘆的,那紅彤彤的山楂裹著晶瑩的糖衣,在陽光下閃著誘人的光,瞬間就把我的目光吸住了,眼巴巴地盯著,嘴里饞得不行,口水都快流出來了。我媽一眼就看穿了我的心思,給我和三哥各買了一根。可一拿到手,我眼睛一下子瞪大,心里那股攀比的小火苗“噌”地就冒了起來,怎么看都覺得三哥那根比我的大。“你這孩子,不是你要扁的糖葫蘆嗎?”我媽在一旁嗔怪的看著我,“我就要那個,那個大”說完也不知怎么的,那股子任性勁兒就上來了,伸手就要去搶我三哥的糖葫蘆。仗著現在自己才4歲,家里面的哥哥們都讓著我,看見我真生氣了,三哥把糖葫蘆遞到我眼前:“喏,給你吃,吃完哥抱你飛飛好不好”
迫不及待咬上一口,酸得我五官都皺在了一起,牙齒仿佛都要被酸掉了,腮幫子也不受控制地鼓了起來。我一邊捂著腮幫子,一邊在心里納悶:我這是怎么了?我雖說身體只有4歲,我和悅悅一起生活了那么久,歷經那么多事,這心智怎么的也得三四十歲吧,就算不說這些,上輩子被車闖死的時候也有32歲了啊!怎么還跟小孩子搶吃的呢?正發呆,我媽走過來問:“你咋的了,怎么還愣在這兒?你哥這個糖葫蘆好吃不?”我一臉嫌棄,撇著嘴說:“不好吃,太難吃了,我不要吃,給你吧。”說完就耍賴把糖葫蘆塞給了我媽。接著又跑到我哥面前撒嬌:“三哥要飛飛”。我哥笑看我,快速的把糖葫蘆吃完,抱著我起來轉圈圈,帶著我又玩鬧了一陣。我倆一個12歲一個4歲,我媽和我爸在一旁看的那就一個膽戰心驚,生怕我哥不小心給我扔出去!
我們很快就來到了大姨家,跟大姨約定好初三過去串門溜達。一家三口便朝著奶奶家走去。一想到即將面對奶奶,我的心里就一陣發怵,心情瞬間變得沉重起來,腳步也不自覺地慢了幾分。
奶奶的重男輕女思想在陳舊的觀念里根深蒂固。爸爸在兄弟中排行老二,大伯——也就是爸爸的哥哥,早早離世,留下了堂哥。爸爸上面還有姑姑和小姑,姑姑家是個姐姐,小姑家是個弟弟。而我,作為女孩中的老二,在奶奶眼中毫無分量。
在80、90年代的東北,生育指標嚴格限制著家庭人口。因為我的出生占用了爸爸的生育指標,讓他沒法再要兒子,奶奶對我的不滿就像滾雪球般越積越多,常常冷著臉抱怨:“生個丫頭片子有什么用,平白占了個指標,要是沒她,說不定還能抱上孫子。”
剛踏入奶奶家的門檻,屋內昏暗的光線和陳舊的氣息撲面而來。奶奶坐在炕頭,聽到我們進來,手里撥弄著大蒜,眼皮都沒抬一下,坐大炕邊上,在嘴里還時不時發出不滿的咂嘴聲,雖然聽不清具體內容,但那嫌棄的語氣卻再明顯不過。
放下東西奶奶就指使我去幫忙干活,端筷子、擺碗碟這類活兒一股腦兒都落到我頭上。我不過才4歲,小小的身軀在桌椅間穿梭,端著碗筷的小手因為緊張和吃力微微顫抖,一個不留神,碗碟碰撞發出清脆的聲響,嚇得我心里“咯噔”一下,生怕又招來奶奶的數落。
爸爸哪兒都好,就是在孝順奶奶這件事上有些愚孝。當初他和媽媽自由戀愛,奶奶本相中的是另一個姑娘,爸爸卻堅持要和媽媽結婚。為此,奶奶一直耿耿于懷,不僅對媽媽態度冷淡,連帶著我也成了她眼中的“眼中釘”。每次來奶奶家,爸爸完全沒察覺到我和媽媽的不自在,依舊滿臉笑容地和奶奶寒暄,對奶奶那些有意無意針對我們的言語,都沒有發現。因為奶奶每次我媽和他吵架,我爸都讓我媽讓著點奶奶,說奶奶不容易,老公年紀輕輕的就沒了,她你一個人拉扯他們兄弟4人,每當這時我媽都會很傷心的哭。
就這樣,走街串巷,一直到初七晚上,終于結束了回到家,我像是被抽去了渾身力氣,一下子癱倒在炕上。回想起這幾天走親戚的經歷,只覺得疲憊感如潮水般將我淹沒,心里忍不住感嘆:“這走親戚可太累人了,可算結束了。就這短短幾天,感覺我這小小的身體都快被掏空了,應付這么多親戚真不是件容易事。”
稍作休息后,疲憊感稍稍減輕,我的心思又飄到了書本上。我一骨碌爬起來,轉身搬起小板凳,晃晃悠悠地站在柜子前,費了好大勁打開柜門,把心心念念的書本掏了出來。看著手中的書本,一股熟悉的親切感涌上心頭,我迫不及待地翻開,再次沉浸在了知識的海洋里。我媽一進屋,就瞧見我又捧著書本研讀起來。她腳步頓住,微微一愣,隨后扭頭看向我爸,臉上帶著幾分驚訝與欣慰,說道:“咱家這孩子還真好學啊。”我爸順著我媽的目光看向我,輕輕點了點頭,眉頭卻微微皺起,語氣里透著一絲擔憂:“是呀,可這好學得有點不太正常,該不會是招著啥了吧?這也太讓人心里沒底了。”他倆的這番對話,我事完全沒聽見!